陸池杉是個習慣把一切掌握在手的人,無論是誰動了他的支配權,他都會像老虎被踩了尾巴一樣。
只有郭頌除外。
這個號稱陸氏集團第一大內總管郭媽媽的男人,集陰險與碎嘴於一身,他最有魅力的地方恰恰在於,被他安排算計的下場往往會落得一身舒爽。
有時候陸池杉甚至願意把目的需求直接交給他,然後坐等開盲盒一樣的結果,那過程往往有種摧枯拉朽之勢。
尤其是現在,族內形勢再一次白熱明朗。
郭頌給陸池杉的意見,依然是藏拙。
但如今的藏拙,跟五年前那種低姿態的藏拙是完全不一樣的。
因為五年前的陸老爺子八十歲,五年後的他——
沒錯,八十五歲。
過了八十的老頭子,一年年身體狀況是成指數差一樣地衰老。
他還能有多少時間?
老頭子急,陸二家的兩兄弟也急。
所以陸池杉偏偏就不能急。
既然他們要拿星月灣科創的項目,那為什麼不乾脆由著他們去跟許桀然硬碰硬?到時候,只要坐山觀虎鬥到暢快淋漓時,再坐收漁翁之利。
至於陸池杉去年下半年打邊爐一樣涉足的泛娛樂行業,如今鋪好的路恰恰可以成為他最好的偽裝,用以規避鋒芒。
到時候,隨便找幾個出過S+的項目組談談,砸錢壓幾個爆款劇,應該不會是很難出成績的。
「至於星月島科創,雖然許桀然跟唐北御這邊已經談好了合作,但我們必須要知道,許桀然要求帶一支團隊進去的目的是司馬昭之心,他的眼睛是放在唐北御的智能建築新風系統設計專利上的。」
「所以唐北御最防備的是什麼,最擔憂的是什麼,我們就應該給他送進去什麼。」
郭頌拿出一份簡歷,推到陸池杉面前,「你自己看看。」
簡歷上的名字,linda林,照片上的女人正是林佩婭。
「她在國外修的就是智能裝備與建築設計,唐北御的公司里恰恰缺少這樣一個對口專業的人才。你把他送進去一個人,許桀然就能少插進去一個人。」
「但鑑於林佩婭跟你之前的關係,唐北御的立場當然是有所顧慮,所以,這件事還是唐音出面最合適。」
「你瘋了吧!」陸池杉狠狠一錘桌子,「你故意把林佩婭叫上,然後在這家酒店跟唐音偶遇,就是為了這?你讓我找唐音商量,請她說服她哥,把我名義上的前女友送進他公司當建築程序設計師?」
「對,因為我知道唐音是不會拒絕的。」
郭頌胸有成竹道,「一則,這一舉動制衡的是許桀然,對唐北御是有利無害的。二則,正因為林佩婭之前跟你有那樣一層關係,以唐音的敏感和驕傲,她反而不會拒絕。她一定不希望別人認為她是在故意為難林佩婭,顯得自己好像輸不起一樣。」
「我拒絕。」陸池杉冷冰冰地說,「即使你說得有道理,我也不想再算計唐音了。」
郭頌苦口婆心:「這怎麼是算計?這件事對唐音來說並無所害,何況你故意在她面前表現出跟林佩婭的親密,歸根到底不也是為了吸引她的注意?只要你出面跟唐音提出要求——」
「那你想過姓許的要是真想破解,他會怎麼做麼?」陸池杉厲聲打斷郭頌的話,「萬一他對林佩婭做出什麼極端的事呢?萬一為此連累到唐音和她家人呢!」
「唐音現在已經離開陸氏集團,並且兩年之內不會再攪進這個圈子裡從業。我讓裴導給她發的offer她也接了,年後她就會去聲聲雨任職了。」
「頌哥,我不希望她再捲入這些事了。所以你不用再說了,我是不會去找唐音商量這件事的。」
郭頌想了想:「好,你的底線就是,這件事你不能參與是麼?」
陸池杉剛想點頭,隨即眉頭深鎖:「你也不行!段子逢也不行,但凡能代表我立場的人,都不行。」
至於歐陽卿,就不用提了。
他那麼在乎唐音,甚至願意為了她的自由無壓力,可以放棄自己所有的愛意和占有欲。
他怎麼可能去勸唐音接受這麼彆扭的提議?
郭頌扶過眼鏡片上的一抹反光:「我明白,我會有別的辦法的。不過今天晚上,大家難得在這裡遇到,不如一起吃個飯。我來出面邀請梁言秋總是沒問題的吧?你別忘了,她是子逢的女朋友。」
說著,郭頌臉上微微浮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笑得陸池杉只覺得脊背發涼。
……
唐音一個人泡在浴湯里,心情莫名有些不安。
剛才梁言秋被郭頌叫走了,也不知道兩人去說什麼事了。
唐音現在都快有陸池杉極其狐朋狗友的PTSD了,從來沒有一段時間,她像現在這樣希望假期結束,早點回到工作崗位去當打工人。
但願去了聲聲雨之後,認識新朋友,接觸新行業,漸漸跟以前失去了交集,能找回曾經那個勇敢又清醒的自己。
「唐小姐,我能進來一起麼?」
聽到身後林佩婭的聲音,唐音忍不住一個激靈。
說實話,不熟的人在一起赤裸相對,即使是同性也還是覺得彆扭。
但唐音總不能開口拒絕吧,畢竟這裡是公共的女湯。
人家林佩婭只是出於禮貌問了一句,可並不是必須要唐音同意才能下來的。
「哦,當然可以的。」
唐音點點頭,擠出一個相對平和友善的微笑。
當然她也可以立刻起身離開的,只是那樣的話,多少會有些不禮貌。
林佩婭走下階梯,將窈窕丰姿的身體沉入水中。
浴巾打開的一瞬間,唐音處於禮節移開了目光,但餘光還是掃到了林佩婭鎖骨上的一個精巧的紋身。
那是一棵筆直的樹,不用說,除了杉樹,還有什麼能那麼直的?
「你在看這個麼?」
林佩婭用兩個手指輕輕戳了下自己的紋身,然後大大方方地笑道:「這個圖案是池杉選的。他也有,差不多同一個位置。但他是兩棵,並排站著的。」
唐音秒懂,兩棵木,那不就是林嘛。
「但是這次我回來,看他那裡已經沒有了,取代的是一條很長的疤痕。」
林佩婭若有所思地看著唐音,「聽說,他當年是為你受的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