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音不知道陸江荷少年時有過怎樣的經歷，跟陸池杉在一起這些年，他也是鮮少提及自己家的事。
可是能讓一個出身富庶的大小姐長成這樣一副唯諾討好的模樣，實在是難以用除了「令人髮指」以外的詞形容了。
成為不是一朝一夕，那麼擺脫同樣不是一朝一夕。
唐音難免幾分唏噓，彎著眉眼笑了笑：「沒事，你當沒說，我就當沒聽到。謝謝你的咖啡。」
唐音舉著咖啡杯，正要轉身進電梯，與此同時，先一步從裡面邁出來的人——
正是駱妍。
陸江荷幾乎是肉眼可見地慌了起來，手上動作一抖，咖啡杯啪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飛濺出來的咖啡液不可避免地弄到了唐音的褲腳管上，雖然不燙，但髒污難免。
「對不起對不起！」
陸江荷俯身就要去擦，卻被唐音就手拉住，將她扶起，拉到身邊。
「沒事的小荷。」
隨後，唐音面帶微笑地轉向駱妍：「你好，駱妍駱秘書吧？我們之前通過好幾次話，這是第一次正式見面。」
駱妍剛剛下電梯的時候，就聽到了陸江荷對唐音說的那幾句話，當著唐音的面她自然是不敢發作的，但心裡多半已經把陸江荷那張胖胖敦敦的小臉連扇幾個巴掌都不解氣了。
「唐姐你好，終於有幸見到你本人了。我是新來的第一秘書，駱妍。」
唐音禮貌地跟她握了下手，但暗潮里洶過你往我來的招兒，大家已是心照不宣了。
駱妍雖然很張揚，但腦子並不傻，她知道唐音作為尚未離職的前秘書，地位舉足輕重，又是招聘自己進來的第一人，絕對該是她拉攏的對象，而不是樹敵的第一人。
所以陸江荷上來就跟唐音告狀的行為，豈不是等於在給自己後面的表現拆台現眼？
「小荷，我不知道是不是前幾天我說的話讓你有誤會了，是我工作失職的話，我一定勇於承擔責任。但我希望，我們下一次可以當著領導們的面一起說，而不是背對著當事人，添油加醋各執一詞。你說是不是？」
「駱妍姐……我……」陸江荷的眼睛憋的紅紅的，聲音越壓越低，到最後幾乎成了蚊鳴聲。
「你說的沒錯。」
唐音提高聲音，直接擋在了陸江荷身前。
「駱秘書，如果是工作中出現的責任分歧，大家確實應該當面把話說清楚。既然我今天也在，那麼就上周三晚上，你親口告訴我陸總沒有回我電話的事。我們好好說清楚？」
駱妍心虛，但表情依然故作鎮定：「唐姐，我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那天我接了你的電話，事後有交代過小江通知陸總回電給你，是她自己忘記了的——」
「沒有。」陸江荷雙手微微擰起拳，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我……那天我只是進去給陸總送文件而已，後來郭總也來了，駱妍姐根本就沒有提過讓我通知陸總回電話的事。是你自己忘記了，事後還打電話責備我，故意讓我背黑鍋的！」
「小江，我好心教你做事，你居然這樣背刺我？」駱妍的肩膀顫抖著，聲音也拔高尖銳了許多，「唐姐，你給評評理——」
唐音想了一下，身子的角度微微傾斜向陸江荷這一邊的位置。
「駱秘書，如果你一定要我說句公道話，我認為那天晚上你在樓下遇到我之後，應該跟我說一句你已經通知了小荷將此事轉告陸總，但你並沒有。我很清楚地記得，你說的是陸總拒回電，如果你不記得了，我們可以看當時便利店的錄像。」
「我……」就在駱妍被唐音駁斥得啞口無言的時候，身後一聲低沉的男音傳來。
「不在門口聊，該在電梯口聊了？還多拉進來一個，唐秘書，怎麼哪裡有你在，哪裡就不得安寧？」
陸池杉和郭頌談完事情出來，差不多是要吃午飯的時候了。
還沒等走到電梯，就聽到三個女人的聲音在這裡唔哩哇啦。
「抱歉陸總，我能力有限，處理不好辦公室內部矛盾，請陸總親自評理。」
唐音冷冰冰地往旁邊側了一步身子，目光自然往反方向轉。
與此同時，唐音的手機響了。
來電顯上跳躍的兩個字——歐陽。
陸池杉站得高，眼睛一掃，無所遁形。
心臟深處像被人扁扁一腳踹了上去，那種極致不爽的感覺，幾乎無法用言語形容，只能用行動發泄。
「駱妍沒有說錯，她已經告訴我你來電的事了，是我拒絕回電的。她交代小荷的時候，小荷正好在幫我拿文件，沒聽到。這麼簡單的事，還需要我親自出面說明？我看你也確實是跟不上公司節奏了。」
說完，陸池杉看了一眼地上翻倒的咖啡杯：「怎麼？還動手了？」
陸江荷眼淚汪汪地搖頭：「不是，陸總，我……」
「哭什麼！還不趕緊收拾了！」
陸池杉見唐音毫無反應，自顧著去接歐陽卿的電話，心裡更是煩躁不爽。
他越過地面上的污漬，提步邁進了電梯。
「你為什麼非要說這種話？」
郭頌跟進去，看了陸池杉一眼。
是誰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因為唐音沒有回來復工而心神不寧，如今人回來了，又恨不能把身上的每根汗毛拔出來做成掃帚把人家掃走。
「這個駱妍看起來心術不正，沒少給小荷委屈受，你剛才那話打得可不止是唐音的臉，也打掉了小荷對你的信任。」
郭頌表示，陸江荷好不容易走出抑鬱，開始學著與人相處，開始學著信任別人：「你這樣亂來，我看唐音只顧著接電話，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你說什麼混帳話，但小荷就很無辜了。」
「小荷小荷，你們話里話外的不提女人能死麼！」陸池杉捶了一拳電梯上的樓層按鈕，「我改變注意了，你不用去管歐陽的事，他願意上鉤他活該，早晚死女人身上！」
門一開，陸池杉一腳踏出去。
郭頌拽住他：「還沒到一樓！」
陸池杉頭也不回：「我去健身房。」
多少有點懷念心情不好可以揍歐陽卿的時候，也更多懷念心情好了可以睡唐音的日子。
陸池杉靠在三樓的陽台，沒有打拳的心情，只是一支一支抽著煙。
叮咚一聲，手機傳來一條消息。
【池杉，最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