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音接完歐陽卿的電話,心情亂亂的。
剛才她回來銷假的時候,站在總經辦的門口無意中聽到陸池杉和郭頌的一些談話內容。
已知秦牧川的項目已經不能用挺大的坑來形容了,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看得出來,那就是一月球表面。
歐陽卿把話說得很好聽,什麼自己是專業的,有嚴謹的評估系統,什麼風險可控,想要離開陸氏集團真正放手搏一次。
可他越是這樣說,唐音心裡越是過意不去。
她感激他能為了幫她破局而做到這個程度,但這樣沉重的感情,她如何承擔得起?
歐陽卿說讓她放心,他一會兒的航班起飛,要再去一趟外地,找信得過的朋友再談一下具體操作實施。
這麼大的項目,所有的上游下游環節都要確認好。簽約之前要準備的東西也很多,畢竟是十幾個億的投入,也不是買白菜一樣就能敲定的。
於是唐音想,時間或許還來得及。如果在這之前還有別的辦法能讓秦牧川鬆口呢?
「孫晴姐,是我,唐音。」
唐音靠著走廊,打通了孫晴的電話:「沒有,沒有,歐陽他一會的航班,去找他朋友談渠道的事了。嗯,我在公司。就是想問問,我們還能有別的什麼辦法麼?聽到一些事,感覺秦牧川的這個項目很有可能不靠譜,我還是不想讓歐陽下場。」
孫晴聞言,態度明顯有些不悅:「唐音,你哥現在是被保釋出來了,不是說秦牧川就可以不起訴了。你這種轉變,就好比微信收了錢不發貨回頭把人家刪了就以為萬事大吉了有什麼區別?」
「孫晴姐我不是這個意思。」唐音知道孫晴是一心為唐北御著想的,剛剛中午一起吃飯的時候大家談得也都很順暢,現在自己突然又變卦,她心裡肯定是不舒服的,「我是到了公司以後,又聽說了一些事。而且,我真的也不是很甘心就讓秦牧川這種人隨便得逞。一旦真的跟他達成合作,相當於同他套牢了,將來無論他再做什麼,都扯不清關係。我是覺得歐陽這麼多年不曾自立門戶,當面說多了又怕傷人自尊心——」
「唐音,你的心情我當然理解。」孫晴口吻平順,但語氣始終是冷冰冰的,「但你想過沒有,陸池杉的利益你不能動,如今歐陽卿的風險你也不願他為你承擔,每個人都你怕對不住,唯獨對你哥,他活該弄成這樣?難道他唐北御起手打人的一瞬間,沒想過自己會吃官司坐牢麼!」
沒等唐音再說什麼,孫晴已經把電話掛斷了。
唐音心裡雜陳味亂,靠著牆角微微蹲下身,想冷靜一會兒。
「唐秘書,你好啊。」
聽到身後有人叫她,唐音趕緊收住臉上那不成熟的形色於前,一秒切換職場笑容。
她聽出來了,那個熟悉的聲音,是梁秉唐梁先生。
「你好梁先生。」唐音起身跟對方打招呼。
「沒事吧唐秘書,你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梁秉唐手裡抱著一摞文件,仿佛是想要往另一邊去的,「是身體還沒有恢復麼?」
唐音笑著搖搖頭:「還好,在想些別的事。怎麼樣梁先生,這一周下來還待得習慣麼?」
她聽說郭頌給新來的四個候選人做了輪崗安排,三周換一次崗,最後一周綜合考核。
駱妍現在是在總秘的崗位上,而梁秉唐手裡拿著的這些資料,唐音看了一眼,應該是一些公關案例。
「很不錯,我這幾周負責公關相關事宜。工作內容上手容易,同事們看我年紀大,也都很照顧我。」
梁秉唐笑著說。
「那就好。」唐音點點頭,「昨天阿雨還跟我打過電話,他怕梁先生報喜不報憂,還擔心您在公司里不適應。」
梁秉唐呵呵道:「小少爺多慮了,下次麻煩唐秘書轉告他,比起給他當管家兼家教,現在的工作實在是太輕鬆了。一整個集團三年來的公關案例,都沒有我在他身邊陪他出道那兩年遇到的事情更棘手。」
這話雖然有誇張的成分,但主打一個氣氛輕鬆平易。
唐音有些欣羨地感嘆道:「梁先生跟阿雨的感情真好。」
梁秉唐眼神微妙了幾分:「也算是情同父子吧,程先生工作很忙,程太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離家,帶走了他的雙胞胎妹妹。阿雨這孩子從小缺愛的厲害,程先生對他又比較嚴厲,不喜歡一般的保姆阿姨對小少爺過於縱容溺愛,這才讓我來到程家帶教。哪知道我比家裡的劉媽他們還要溺愛?呵呵。可能是有時候看著他,也會想到自己的女兒。」
梁秉唐說到這裡,眼神明顯黯了一抹光下去。
唐音之前聽程時雨提過一嘴,講實話,在那之前,她的確是以自己多年來淬鍊出來的職場敏銳,對自己選定的四個候選人的簡歷和求職動機做過一些分析,並告知郭頌自己的懷疑。
但那天聽程時雨說梁秉唐來到陸氏集團的目的是為了能取得一張長期的工作居留簽證,以便他能有機會在境內尋找當年失散的女兒時,心裡還是萬分感慨的。
「梁先生,我能冒昧問一句,您和您女兒當年是怎麼分開的麼?」唐音說著,但見梁秉唐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更加難以言喻,她趕緊解釋說,「哦,我……我沒別意思,只是想大家既然相識一場,如果有能幫的上忙的地方……如果您覺得為難,就當我沒問。」
「沒關係,說說也無妨。只是……這件事可能要不了別人幫忙。」梁秉唐意味深長地看著唐音,「我大概知道我女兒在哪,只是不清楚自己該怎麼跟她相認。畢竟當年,是我沒有能力給予她母女安定的生活。如今她媽媽早就已經不在了,我想,她應該會很恨我吧。」
唐音深吸一口氣,難免感同身受的唏噓:「那,當年你為什麼要離開她們母女?是有什麼苦衷的話,或許你女兒會願意諒解你呢?」
梁秉唐苦笑著搖搖頭:「兩人的家庭背景,年齡身份,過於懸殊。受到很多阻礙,中間又發生了許多陰差陽錯的事。我以為她嫁人生子了,她以為我死了。起先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懷了我的孩子……」
「唐姐!唐姐!不,不好了!」
就在這時,陸江荷氣喘吁吁地跑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