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靜謐無聲。
不過十幾息，羅五穀就將文書書寫好。
他將文書和戶籍還有兩錠銀子一併遞給黃婉晴。
「二嬸，最後一次喊你二嬸。」
「等到了利州，我們便分開罷，羅家血海深仇，我不能不報，跟著我，顛沛流離不說，且生死難料，侄兒希望二嬸後半生平安喜樂，子孫滿堂。」
黃婉晴望著那兩錠銀子，又喜又驚。
她的嫁妝，不過是些被褥，臉盆，恭桶等傢伙什，根本值不了這麼些錢。
眼前兩錠銀子，最低應該都有十兩。
十兩銀哩！
以後找到娘家人，一定會被高看。
就算找不到娘家人，投奔大姑或者再嫁一次，也都能過上好日子。
總比跟著羅五穀顛沛流離強。
黃婉晴接過銀子，淚眼朦朧：「五穀，你是好孩子，別怪二嬸目光短淺，二嬸實在是怕了，二嬸只想過安安穩穩的日子。」
羅五穀點點頭，又看向白素素。
正準備說話，白素素恍然大悟。
哎呀！原來五穀這孩子，是想撇下她們呢！
她急忙搖頭，堵在前面開口：「我不嫁，我會替天護守一輩子，我守得住。」
白素素出身瀾州大戶人家，風光時，她的父親妻妾整整有一十七房。
一人輪一晚，半個月都輪不到一次。
為了爭寵，妾室之間爭風吃醋手段層出不窮。
從那時起，白素素對婚姻失去了信心。
再後來，家主不小心治壞一個貴婦，對家找到機會，不過幾月，白家就被踩入泥潭。
白素素被人污衊，被潑髒水，她的父親卻只是冷眼旁觀，母親想護，能力又不夠。
那時，她就明白，男人靠不住。
所以，縱使羅天護對她百依百順，她卻總是不敢交心。
不過，雖然她不愛羅天護。
但，羅天護救了她，又敬重她，她感恩。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將羅五黍養大，以後清明也有人給他上墳。
羅五穀被白素素堅毅的眼神震撼住，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黃婉晴心裡頓時不舒服了。
想要陰陽怪氣幾句，但手中的銀子提醒她，自己已不是羅家人。
她只在心裡冷哼一聲。
哼，守寡是那麼好守的麼！
倒要看看她能不能說到做到。
此時，羅五穀終於回過神，「三嬸，你……」
白素素抿了抿嘴：「五穀，以後你去哪，我跟到哪，我們互相依靠，好好將五黍和芳華帶大。」
「我們都好好活下去。」
蘇海棠在羅家人爭執時，生怕波及到她，整個人縮成一團，躲在火堆的陰影處。
木氏見了，忽然想起自己的亡夫，頓時淚眼婆娑。
江碧玉急忙小聲勸解，伸手將她的眼淚抹去：「娘，別哭，哥哥不喜歡我們哭。」
這幾天，她拿著大哥留的紙條，仔細琢磨，終於明白江川為什麼不願意當面告別。
想通之後，江碧玉一夜之間長大了。
她決定以後再也不當哭包。
如果實在忍不住，那就躲起來，不讓人看見，也省得惹人煩。
木氏聽到女兒勸解，急忙收聲：「對對對，你哥哥不喜歡我們哭。」
顧瑾在眾人說話時，一直偷偷觀察自家娘親。
說起來，李桃花比白素素還小十幾天，顧長生已經死了兩年多，她有沒有想過再嫁？
李桃花見了後，伸手捏住顧瑾的手指頭，嗔怪道：「小腦袋瓜子裡又在想啥呢？」
顧瑾訕訕一笑，摸著鼻子不敢回話。
現在兵荒馬亂的，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瑾兒，我們明天加緊趕路，沒有特殊情況，不能停下，爭取在寒潮來襲前，到達利州。」李大海見羅家人終於消停下來，見縫插針說道。
顧瑾點頭表示同意。
「行，大傢伙都睡吧，今天累了一天，明天還要早起。」
「我來守上半夜，五穀你也睡，等會我喊你。」
這段時間，兩家人輪流出一個人守夜。
今天晚上輪到顧瑾和羅五穀。
一夜無話。
夜半時分，眾人忽然聽到有鼓點聲。
因為距離比較遠，聲音若隱若現。
李忠義驚醒，他站在洞口，仔細傾聽，「瑾兒，是真的有人在打鼓。」
顧瑾也聽到了。
她不止聽到鼓聲，還聽到混在鼓聲中的呼喊聲。
「奇怪，怎麼像是軍隊在操練？」顧瑾自言自語。
李忠義心中一緊：「對對對，我剛剛也想到了。」
「難道異鬼已經攻破利州？」
「還是，他們也從山中繞道？」
顧瑾搖頭：「應該不會。」
異鬼軍隊如果進入大山，周國一定會在林中狙擊。
且異族生活在草原，騎兵最有優勢，在山林中作戰，騎兵的優勢根本發揮不出來。
那如果不是異鬼，那就只能是周國的軍隊。
但，如果是周國的軍隊，他們為什麼要偷偷隱藏在大山中？
顧瑾忽然想起秦松。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他們兩千多人穿過大山，卻只有幾十人活著到達瀾城？
再仔細回憶當時那幾十人當中，有不少是生面孔。
有沒有一種可能，那支隊伍里的人其實沒死？
她躺在地鋪上，腦子裡雜念紛紜。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翌日。
辰時。
雨收雲歇。
森林裡一片昏暗。
一眾人行走在寂靜的小道，聲音被無限放大。
不幸中的萬幸。
昨晚沒有下雪。
那雨後半夜也停了。
氣溫並沒有持續下降。
顧瑾帶著隊伍，自己走在最前面。
也不知道為什麼，從轉過一個山坳後，她就總覺得有人躲在暗處在偷窺。
但當她左右觀察時，那如芒刺背的感覺又消失不見。
……
「哥哥，瑾兒她們居然還活著？」秦蘭小聲用氣音問。
秦松也很意外。
――看來，自己在瀾城的告誡，這女孩根本沒有聽到心裡去。
沒聽，也好。
真要做一個大家閨秀，只怕早就死在異鬼的鐵蹄之下。
「哥哥，要將她們留下嗎？」秦蘭問。
秦松搖搖頭。
故人一場，自己已經在深淵，又何必拉她一同墮入！
「回去後，今天的事，不准和任何人說，就算是爹娘，都不能說，記住沒？」
秦蘭乖巧點頭。
說完後，兩兄妹偷偷跟著顧瑾，等一行人走出大山，才返回。
去年逃荒，秦松帶人前往瀾州。
但經過此山時，整支隊伍都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