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離開火堆沒多遠，洞口一股寒風隨著雨水飄來。
他渾身一抖，打了一個哆嗦。
這天，溫度未免下降得太快了些！
他帶著疑惑，大步向前走去：「瑾兒，你怎麼站著一動不動？」
顧瑾回過神，將手中的飯糰丟回大竹筐，回道：「它們冷得好快，要是在野外，我估計只怕就凍住了！」
李大海下意識問：「呃，瑾兒，這天是不是不對勁呀？」
顧瑾抬頭看向老人：「外公，是察覺到什麼了嗎？」
李大海摸摸鬍子：「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景元年，我在走街串巷賣貨時，遇到過一個乞丐。」
「他說他是運城人，遭了災，聽說好像是冰災，那段時間冷的不得了，凍死不少人。」
「冰災過後，又發瘟疫，整個運城人差不多死絕。」
「他好不容易逃出來，改名換姓，輾轉多地才躲開朝廷追查。」
「今晚氣溫陡降，我在想，會不會也遇上這檔子事？」
李大海的話，讓眾人臉色皆變。
顧瑾陷入沉思。
在周國，信息交流不發達，地方之間發生的大事，如果沒有朝廷告示，普通老百姓根本不會知道。
原來景元年，就有城池遭災，但被朝廷壓制……
所以，也就是說，災害早就有了跡象，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這可如何是好？」李母抱著顧安心慌道。
李仁勇急忙安慰：「娘，別慌，我們現在在山中已經行走半個多月了，最多還有五天，應該可以到達利州。」
「只要在寒潮來臨前，租到一個住所，問題應該不大。」
黃婉晴急忙說道：「我們是準備去利州嗎？可是，裴將軍不是說異鬼正在攻利州，我們現在去，是去送死麼？」
「不管去哪，都會路過利州，你要怕死，不如自己一人留在山洞。」白素素沒好氣道。
她說完，就意識到自己語氣太沖。
白素素急忙掐指一算，發現自己小日子有一段時間沒來了。
再聯想到這幾天一點就爆的脾氣，估摸著是快了。
難怪自己胸部有點脹脹的。
黃婉晴本身也不是個脾氣好的，為了活下去，這段時間一直在忍耐。
這莫名其妙又被數落，頓時就炸了。
她「呼」的一下站起來，就要大鬧，羅五穀「噌」的一下將人按下去。
「別吵，聽李叔怎麼說。」羅五穀大喝道。
黃婉晴以前就經常被羅天佑吼。
吼著吼著就吼習慣了。
她望著與羅天佑有幾分掛像的男孩，忽然就慫了。
「行行行，五穀別生氣，二嬸聽你的。」
黃婉晴態度大變，惹得眾人驚疑不定。
就連羅五穀本人也怔住了。
只有白素素知道原委，心裡頓時不是滋味。
自從戰爭爆發，在死亡的威脅下，所有人的神經都像一根緊繃的弦……
白素素覺得自己這根弦快斷了。
所以，才會漸漸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要知道，她以前來小日子的時候，可沒有這種肝鬱的現象。
她將羅五黍摟在懷中，偷偷將淚水抹去。
要不是為了孩子，她或許還沒有黃婉晴堅強。
顧瑾也很煩。
她只想和自己一家人在一起。
但，走著走著，身後就跟了這麼多人。
人多了，隊伍就不好帶。
明里暗裡，顧瑾沒少操心。
李桃花早就看黃婉晴不順眼。
立刻接著話題說道：「這樣吧，等走出大山，我們兩家就分開走吧。」
「你們願意去哪就去哪。」
白素素低著頭，沒有回話。
黃婉晴心中一喜，立刻點頭附和。
等幾天出了大山，就到了周國境內，到時候沒有野獸，沒有異鬼，安全指數大大提高。
而李家物資又不富裕，再和他們攪和在一起，一定會吃虧。
再說，她還要去找嫁到香河縣的大姑姑，自己一個人投奔也就罷了，帶著羅家這麼多人，也不合適。
羅五穀見黃婉晴面露喜色，氣笑了。
他忽然問道：「二嬸，你想不想改嫁？」
在周國，寡婦可以改嫁。
但，丈夫守喪期間不能改嫁。
且，寡婦改嫁，需徵得夫家家主同意。
另外，寡婦改嫁時，可帶走陪嫁，但婚後的財產不能分。
最後，寡婦所生的孩子必須留在夫家，不可以帶走。
羅五穀的話，讓黃婉晴大吃一驚。
「你這孩子，莫名其妙怎麼說這種話？」
羅五穀：「如果二嬸想改嫁，我會寫下文書放你出羅家，另外你的嫁妝如數奉還，你只需要回答，想還是不想？」
黃婉晴眼圈都紅了：「五穀，在你眼中，二嬸就是那麼沒有良心的人嗎，你二伯才死月余，你就催我改嫁，你還是不是人？」
羅五穀盯著她，認真問道：「這麼說，你是想替二伯守一輩子？」
黃婉晴頓時愣住了。
守一輩子？
守一輩子！
她今年不過三十出頭，往後的路還長著呢。
守一輩子寡，黃婉晴想都不敢想。
「五穀，現在不說這個。」她努力扯出一個笑容迴避道。
羅五穀不依不饒：「得說明白。」
「二嬸如果決定留在羅家，那我給你養老送終，
如果想要改嫁，我現在可以寫下文書，
等出了大山，你拿著文書，以後就是自由身，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黃氏被侄兒當眾逼問，囧得滿臉通紅。
她越想越氣，偏偏望著與羅天佑肖似的臉，又不敢出言反駁。
半晌後，黃婉晴才喃喃道：「我以後還是要改嫁的。」
改嫁後，她或許還能生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總比指望侄子養老送終的強。
見黃婉晴同意，羅五穀失望之餘又莫名鬆了一口氣。
這一路走來，為了壓住二嬸，他已使出洪荒之力。
等出了大山，沒有異鬼這個最大的威脅，羅五穀有預感，自己肯定管不住她。
管不住她，就會給羅家帶來麻煩，倒不如讓她脫離羅家。
她自己以後也能再嫁一個好人家。
羅五穀起身，找到紙墨筆硯，開始書寫。
李家人望著，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就很尷尬。
就連白素素也沒有看懂羅五穀鬧的哪一出。
只有顧瑾，老神在在往火堆里添柴。
羅家的事，羅家人自己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