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多，他們全家老小都被壓著操練。
秦松識字，人又機靈，多方打探後才發現這是朝廷在練暗兵。
知道不是叛軍，秦松才鬆了一口氣，但也同時，身上又仿佛壓著一股千斤擔。
壓得他絲毫不能動彈。
為了得到異鬼的動向，韓沐派他和幾個同僚一起前往瀾城。
喬裝打扮收集各種信息。
那時，還遇到過顧瑾。
軍中機密，自然不能透露，
那孩子素來又機敏，為了不泄露身份，他可是用了洪荒之力演了一齣戲，演到後面，他自己都信了。
前幾月戰爭爆發，他和同伴及時撤離，回到山中繼續操練。
那些異族只知道有裴慎，卻不知道周國還有眾多年輕名將，其中以韓沐為首。
之前江州有反賊起事，此人曾經殺敵數萬，聽聞長得像是夜叉鬼。
秦松遠遠見過一面，那人以假臉遮面，真實容貌，無人得知。
等那些異鬼，攻破利州，一定會放鬆警惕，到時候，藏在利州山中的暗兵圍剿，定能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秦松其實看不懂朝廷的戰略布局，就是覺得很怪。
並且，是非常奇怪。
西邑族人身體確實比周國人強壯，但論軍事謀略，兵法縱橫，他們的腦子，根本比不上周國將士。
要不然，裴慎領兵也不能百戰百勝。
何須如此用人命填做誘餌，引誘異鬼。
秦松也考慮過，是裴慎功高震主，惹得皇帝猜忌，順手利用異鬼清除他的勢力。
但，左想右想，還是不通。
賠上十萬將士的命，只為清除裴慎，就算是昏君，也干不來這種破事。
更何況，從皇帝的布局推測，利州，也是被放棄的一座城池。
要知道，利州是通往南北交通樞紐，裡面生活的老百姓，足足有九萬多人，一旦城破，以異鬼兇殘的行為方式，他們，必死無疑。
秦松滿腹疑惑，天天苦思冥想也想不出答案。
但，他預感到自己跟隨韓沐，只怕落不得善終。
所以，在見到顧瑾後，秦松才會放任她離開。
他想看看，顧瑾一個孩子，帶著那麼多老小，在這亂世能走多遠。
待天色稍暗，秦松領著妹妹回到大山深處的營地。
元七就喜滋滋迎面而來。
「秦大哥，今天晚上有餃子吃，肉餡的，老好吃了，快去，快去，晚了可就沒有了。」
秦松與元家兄弟生活了那麼久，知道他們七兄弟性格各異。
元七，年紀最小，腦子也最單純。
他每天只記掛著吃，根本想不到軍隊搞這麼好的伙食，是要他們拿命去拼的。
秦松勉強笑了下，點頭回應好。
秦蘭聽到有餃子吃，瞬間將見到顧瑾的事，拋諸腦後。
她催促道：「哥哥，還愣著做什麼，走啊。」
秦松望著大大咧咧的妹妹，嘆口氣。
得，這也是一個單純的，腦子與元七旗鼓相當。
向上司報備後，吃飯時，秦松心不在焉。
元五見了，沒好氣懟道：「到底是讀書人，有餃子吃還長吁短嘆，只怕山珍海味都不能滿足你。」
秦松對元五這種刺頭式說話，已經習慣了，他耷拉著眉毛，沒有理。
元一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有餃子吃還堵不上你的嘴……」
這時，元六笑眯眯問：「秦哥，你今天巡邏，是不是見到了什麼？」
秦松立刻搖頭：「沒有。」
元五還想問，元一開口打斷了：「秦老弟，你有沒有覺得最近伙食好了很多？」
秦松抬頭，一臉訝異：「你才發現？」
元一撓撓頭，不好意思道：「早就發現了，以為只是偶爾改善一下生活，想不到持續了好幾天！」
秦松左右看看，空地上吃飯的士兵，數不勝數，人多眼雜的，
他自然知道為什麼軍隊伙食會變好，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
只能打了一個哈哈，糊弄過去。
「多吃點，以後可能就再也吃不到這麼好的食物了。」
元一摸摸頭，訕訕道：「秦老弟這話，聽著怪嚇人。」
他們不知道，
在利州城，異鬼已連續幾天不要命似的發動攻城，
而老將霍盛為了守住利州城，也只能用士兵的命擋住。
戰事激烈，雙方死亡慘重。
秦松估計，最多半月，利州城必破。
到時候，就是他們這些炮灰頂上了。
亂世，朝不保夕是常態。
秦松不想死。
他也不想自己的父母和妹妹死。
但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一個完全之策，保住所有人。
忽然間，秦松莫名有些後悔。
如果當時自己不丟下顧瑾，事情會不會沒有這麼糟糕！
顧瑾自然不知道自己差點被抓，她帶著眾人穿過兩座大山才停下腳步。
那青牛，還是病倒了。
白素素相救，卻是救不回來。
主要天太冷了。
不止牛，那騾子也眼看也快堅持不下去。
眾人望著倒在地上的青牛，一籌莫展。
白素素狠心道：「殺了吧，有了這些肉，我們都可以飽腹一頓。」
顧瑾坐在洞口，沒有做聲。
李忠義搓搓手，試探道：「白嬸子，那我下手了。」
按輩分，李忠義其實得喊白大姐，但他們兩兄弟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跟著顧瑾喊嬸子。
白素素咬咬牙：「殺吧，長痛不如短痛。」
那青牛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得懂人話，牛眼流下大顆淚珠。
顧瑾見了難受，索性進了山洞。
白素素沉著臉，眼圈發紅。
黃婉晴也滴了幾滴淚。
「這牛在我們羅家可是出了不少力，也不得一個善終。」
李母嘆口氣：「這亂世，人都不能善終，何況牲口。」
李忠義見青牛上氣不接下氣看著難受，狠心將匕首送進了它的脖子。
「對不住了，望你來世投個富貴人家，莫要再吃這種苦。」
羅芳華「哇」的一聲哭出來。
在羅家，她的活計就是看牛。
大牛很聽話，只需要找到一塊水草茂盛之地，它就自己吃食去了。
羅芳華可以和小夥伴玩。
後來離開金剛谷，大牛在路上總是拉著重重的牛車，為了減輕它的負擔，她寧願自己走路。
可是，它還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