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白伊想在婚禮前就懷上寶寶,所以本來定在婚禮後的蜜月旅行,就被提前到了一月份。
18號,倆人乘坐飛機在帝都機場落地。
隨後周霧尋叫了車,帶白伊先去了他預訂好的酒店。
白伊進到房間後就懶洋洋地倒在了沙發里,周霧尋把他倆的行李放好,然後打電話叫了午餐送上來。
因為周霧尋說晚上帶她去個好玩的地方,所以下午白伊哪兒也沒去,就躺在酒店裡睡覺養精蓄銳了。
當晚,七點鐘。
倆人穿衣打扮好,從酒店出來打車。
上車後,周霧尋對司機說了目的地:「師傅,去MissClub。」
白伊眨了眨眼,扭臉問他:「酒吧嗎?」
「嗯,」周霧尋說:「不是想去我去過的地方嗎?我一個一個帶你去,今晚先去這裡。」
白伊忽而想起,去年她博士畢業那段時間,和表姐見面後,表姐無意間對她透露過,說周霧尋大學時曾在酒吧打工,給樂隊當鼓手。
她輕抿了下嘴巴,心裡有點酸澀。
到了酒吧,周霧尋牽著白伊的手進去。
倆人正被服務生領著找座位,突然有人喊了聲:「周霧尋!」
白伊隨著周霧尋停住腳步。
兩個人一齊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個穿著很朋克的男人快步朝這邊走來。
周霧尋忽而笑了下,喊人:「姜哥。」
姜嵩滿臉驚喜,語氣高興道:「還真是你!」
「咱們可有幾年沒見了,」姜嵩笑問:「你怎麼會過來?」
問完他才注意到周霧尋牽著一個女人的手,又問:「這是……」
「我愛人,白伊。」周霧尋嘴角著噙笑回:「我們過來度蜜月。」
「白伊,這位是酒吧的老闆姜嵩。」他溫聲對白伊介紹。
白伊禮貌地笑語盈盈道:「姜老闆,你好。」
姜嵩連忙回:「弟妹好。」
可能是看白伊太過溫軟嬌小,聲音還這麼甜,姜嵩回她的語氣都比對周霧尋要溫和幾分。
跟白伊打過招呼,姜嵩就把手握成拳,在周霧尋肩頭輕輕捶了下,感慨:「你小子可以啊!」
姜嵩讓服務生去忙,他親自帶周霧尋和白伊繼續往裡面走,給他倆選了距離舞台最近視野最好的位置。
周霧尋和白伊脫掉大衣,穿著同款白色高領毛衣的倆人在卡座里相挨坐下。
姜嵩豪爽道:「今晚想吃什麼想喝什麼隨便點,哥請你們。」
旋即又笑著說:「你們今晚過來算挑對時間了,一會兒有個小型演出。」
周霧尋挑眉,問:「你們親自上場?」
姜嵩打了個響指,「聰明。」
後來姜嵩離開,白伊才從周霧尋嘴裡得知,當年姜嵩和他的樂隊成員一起靠經營這家酒吧支撐著他們的樂隊夢想。
但現實到底殘酷而骨感,不是所有人都能堅持下去。
後來樂隊的鼓手薛樂離隊,他們為了酒吧每晚的演出能順利進行,只能招人代替鼓手。
「找兼職的我就是這麼應聘成功的。」周霧尋笑說。
白伊沒說話,只緊緊地握著他的手。
「雖然樂哥因為生計迫不得已離開了樂隊,但到底放不下夢想,最後還是選擇了歸隊。」周霧尋低嘆了下,繼續道:「好在姜哥他們這幾年發展越來越好,現在也小有名氣了,時不時會參加各地的音樂節,偶爾也會辦個演唱會。」
「酒吧反倒成了他們消遣的副業。」
不多時,樂隊演出正式開始。
台下的燈光滅掉,只有舞檯燈光閃爍通亮。
白伊和周霧尋坐在同一邊的卡座,她依偎在他懷裡,跟他一起欣賞搖滾樂隊的現場。
在周霧尋全神貫注望向舞台時,靠在他肩膀上的白伊微微仰臉,滿眼都是他。
須臾,她輕揚起下巴,在他的側臉上落下極其清淺的一吻。
周霧尋側過臉,垂眸看她。
白伊仰頭,跟他對視著。
兩個人誰都沒說話,但很默契地向對方靠近。
白伊的手慢慢攀到他的肩膀處。
在他溫柔地吻住她的那一刻,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揪緊了一點他柔軟的毛衣料子。
片刻後。
「除了給樂隊當鼓手,那些年你還做過什麼兼職?」她嗓音很輕地問。
周霧尋並沒隱瞞,如實告知:「很多,給學生當家教老師,在商場做促銷員,去飯店當服務生,去超市收銀……」
那時候他從不嫌兼職錢少,只怕沒有兼職可做。
「也算體驗了各行各業吧。」他笑,語氣也很輕鬆。
白伊卻難過的想哭。
她乖乖地靠在他懷裡,雙手緊緊環著他的腰身,拼命忍著情緒,不讓自己掉眼淚。
周霧尋敏銳地察覺到她狀態不對。
他安撫性地摸摸她的秀髮,又親了親她的額頭,而後在她耳邊低喃說:「都過去了,白伊。」
都過去了。
那些他受過的苦、遭過的罪,就這樣被他簡簡單單地一句話就帶過。
可她每每想起,心裡都會不可抑制地陣痛,連帶著五臟六腑都說不出的難受。
周霧尋正摟著她輕哄,夫妻倆旁若無人地窩在卡座里膩膩歪歪,演唱完的姜嵩和其他樂隊成員就聚到了他倆旁邊。
白伊登時羞赧,立刻從周霧尋懷裡退了出來。
周霧尋對白伊介紹了其他幾個人。
互相打完招呼後,姜嵩挑眉問周霧尋:「你看你老婆都來了,要不你上去唱首?」
周霧尋還沒說話,旁邊的另一位就搭腔說:「唱首吧阿尋,我記得你當初在這兒兼職的時候,就開嗓唱過一次,結果讓人很驚艷,今晚讓你老婆也欣賞欣賞你在台上打鼓唱歌有多帥。」
周霧尋扭臉問白伊:「想聽嗎?」
因為剛剛差點就要哭,此時她眼周的紅暈還沒消散。
白伊淺笑點頭,「想聽。」
她永遠喜歡他敲架子鼓時的模樣。
百看不厭。
周霧尋便站了起來。
在跟姜嵩他們一起離開卡座前,他又彎腰,輕捧起她的臉,在她的眉心烙印了一吻。
「乖乖等我。」
白伊莞爾點頭,「嗯。」
因為周霧尋要暫時上台當鼓手,樂隊原本的鼓手薛樂就沒動,依舊坐在白伊對面的卡座。
不多時,酒吧里的燈光再次緩慢暗下來,舞台上的燈光亮起。
主唱姜嵩抱著吉他站在麥克風前,對酒吧里的顧客說:「下面即將演奏的這幾首歌,是我們現在在舞台上的臨時鼓手周先生要送給他愛人的歌曲。」
「祝他們新婚快樂!」
姜嵩這句話說完,台下立馬爆發出一陣口哨和歡呼聲。
隨即,音樂響起。
唱歌的人,不是主唱姜嵩,而是鼓手周霧尋。
「一顆葡萄有多甜美,用盡了所有的圖騰和語言描寫,想一個人有多想念,那又是文字失效瞬間。」[標註1]
他敲著架子鼓不緊不慢地跟著節奏唱著,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含笑的目光里滿是溫柔。
「我遺落在最孤獨史前的荒野,多遙遠、多糾結、多想念、多無法描寫,疼痛和瘋癲,你都看不見。」[標註2]
他低沉悅耳的嗓音通過麥克風和音響設備的處理,響徹整個酒吧。
白伊的眼睛變得酸酸脹脹的。
他唱的每一句歌詞,字字擊中她心口。
這首歌結束後,坐在白伊對面的薛樂才開口講話,說:「當年我回歸樂隊,他最後一次作為鼓手上台,那是他唯一一次開口唱歌,唱的就是這首。」
薛樂提起這件事,笑了笑說:「阿尋那天很反常,平常我們讓他開嗓唱歌他都不唱,那晚卻主動提出來要唱一首歌。」
白伊隱隱約約地捕捉到了什麼。
她輕聲問:「薛前輩,你還記得是哪年哪天嗎?」
薛樂喝了口酒,回她:「當然記得,畢竟是我回樂隊的日子。」
隨後,薛樂告訴白伊:「是16年7月21號。」
白伊愣住,人僵在卡座里。
2016年,她本科畢業。
那年7月21號,是她22歲生日。
他在她生日那天,在另一個沒有她的城市,唱著這首《倉頡》。
白伊驀地想起來,那年畢業季,周霧尋有偷偷地去看過她,還送了他一束白玫瑰,祝她畢業快樂。
他說,他看到她跟班長在一起。
他當時應該很難過吧。
白伊神思混沌恍惚之際,舞台上再一次奏響了音樂。
這次不是周霧尋開口唱。
姜嵩作為主唱,大部分都由他來唱,周霧尋只在副歌部分唱一小段。
但他每次開口,仿佛都是在向她訴說告白。
「希望讓這世界靜止,想念才不會變得奢侈,如果有下次,我會再愛一次,刻在我心底的名字,你藏在塵封的位置……」[標註3]
直到最後一首,周霧尋才再一次獨攬一整首歌。
曾經她寫在他同學錄上送給他的祝福,此時此刻,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親口唱給了她:「也許未來你會找到懂你疼你更好的人,下段旅程你一定要更幸福豐盛。」[標註4]
在他唱出這句歌的那一剎那,白伊就再也繃不住,瞬間潸然淚下。
她永遠忘不掉那個冬夜,溫度極低,徹骨的寒冷肆虐地鑽進血肉中。
渾身冰涼的她戴著耳機站在馬路對面,望著飯店裡靠窗獨自喝酒的他,眼睜睜看他喝醉。
當時,她的耳機里放的正是這首歌。
也是那時,她就很想把這首歌和這句話送給他。
所以來年高中畢業,她在同學錄上給他留了這句歌詞。
而現在,他一字一句地,全都唱給了她。
不等周霧尋下台,白伊就起身離開了卡座。
周霧尋剛從舞台上下來,她就撲過來緊緊摟住了他的腰身。
男人因為剛打完架子鼓,渾身散發著強烈的荷爾蒙,氣息也比平日沉些。
他回抱住她,語氣縱容地笑問:「怎麼了?」
白伊的臉埋在他胸前,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我找到了。」
「嗯?」周霧尋低聲疑問。
白伊說:「我找到了。」
「你就是那個更好的人。」
他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在說那句歌詞——也許未來你會找到懂你疼你更好的人。
她的意思是,她在高中畢業以後的未來,找到了他。
是更好的他。
周霧尋忽而笑出聲,寵溺道:「傻瓜。」
而後,他輕輕吻了吻她的發頂,一字一句地認真告訴她:「我沒找到。」
「遇見你以後,你就是我心中最好的那個人,沒有誰比你更好。」
後來姜嵩他們和周霧尋白伊坐在一起聊天談笑,不知怎的,就聊起了這家酒吧名字的寓意和由來。
姜嵩說:「Miss,是思念也是錯過,但不管理解為哪種含義,都是一種遺憾。」
「人生嘛,肯定會有各種遺憾,但還是希望能少一些遺憾,多一點圓滿。」
白伊輕咬了下嘴唇,扭臉看了周霧尋一眼。
周霧尋也正垂眸凝視著她。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笑,十指錯落相牽的手又握緊了些。
這晚從酒吧出來要回酒店時,白伊在上車前,又扭頭望了望酒吧門口。
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穿著白T黑褲的男生進了酒吧。
身影挺拔而孤單。
——那是她錯過的周霧尋。
也是她那些年總會不由自主想起來的周霧尋。
他們都曾遺憾過。
但幸好,現在的他們是圓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