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姐不去嗎?」李璨漆黑的眸子中閃過一絲不耐,黛眉微蹙。
賀氏母子四人,她本就一個都不想理,更何況今日心中還有事。
「七妹妹。」李香楠終究還是將話說出了口:「我來,是想跟你借五千兩銀子。
你也知道,因為六弟的事,娘已經賣了手裡所有的鋪子。
所以,手頭暫時有些緊,七妹妹看行嗎……」
她來時原本想好了,打算借一萬兩的,三千兩還給岐王,餘下的她留著。
但這時候看著李璨開口,便只敢說出一半了,心中甚至生出幾分忐忑來。
她從前怎麼沒發現,李璨竟有這樣的一面?
「行呀。」李璨抬起鳳眸,清清亮亮地望著她:「只是我怕四姐姐要來不及了。」
「來得及的,這個時候去買了衣裙首飾,直接去寶翠樓叫妝娘子給梳妝一番,正巧去宮裡。」李香楠聽聞她答應了,心裡頭不由地一松,站起身來,笑得一片溫婉。
還是娘說的對,她從前雖然不待見李璨,但也沒有像李萊楠那個蠢貨那樣,直接得罪過李璨,這樣還是有好處的。
「但是我們要先去東宮一趟。」李璨望著她道:「母親難道沒有告訴過四姐姐,我動用銀子,都是要先經過澤昱哥哥點頭的嗎?」
「這樣啊……」李香楠面上的笑意頓時僵住了,頓了頓道:「那這一來一回的,恐怕還真是來不及了。」
「四姐姐若要首飾的話,我這裡倒是有。」李璨唇角微微翹起,看著又是平日嬌糯的模樣了:「都是之前四姐姐和五姐姐送給我的,不過我都沒有用,是嶄新的呢。
桃兒,你帶人去庫房取。」
從前,李香楠倒是送了幾回首飾給她的。
但她有的是那些東西,東宮也會往這兒送,壓根不在意她們姊妹送的那些東西。
前些日子盤庫房的東西,才翻出李香楠姐妹從前送的首飾,發現那些東西都是一眼望上去好看,仔細瞧材質都不如何,做工也粗糙得很。
李璨覺得好笑,這兩人用她的銀子給她買禮物,都不能稍稍用心一些嗎?
可見這母子四人連做戲都是流於表面的,她這麼多年竟沒能察覺,真是眼瞎。
「不用了,不用了,我那裡還有首飾,那我就先走,不打擾七妹妹了。」李香楠說著便告辭了。
她暗暗咬牙,她怎麼會不知道自己送給李璨的是些什麼貨色?李璨這會兒要將首飾拿給她,分明就是想打她的臉。
「四姐姐走好。」李璨也不曾起身相送,垂眸撥弄著手中的兔兒爺:「將彩料拿進來。」
她現在就想給兔兒爺塗色了,有點事情做,便不得空想那些不該想的事情了。
婢女們不敢違逆她的意思,很快便將彩料取了來。
李璨便坐在那處,細緻地描繪起來,不到一個時辰,她便給兔兒爺塗上了金盔金甲,小玩意兒看著更顯得威風了,她看了幾眼,頗為滿意。
正要給令旗上顏色時,守門的婢女糖豆便進來了:「姑娘,無怠帶著馬車來接姑娘了。」
「去同他說,讓他回去吧,我會自己乘馬車過去的。」李璨擱下了手中的筆,嗓音輕輕的。
趙晢又不曾來接她,想來又是陪著周羨如了吧。
她將心底的酸澀強壓下,小臉上一片若無其事。
糖糕同糖果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憂心忡忡的,張嬤嬤在心裡悄悄嘆了一口氣。
「是。」糖球可不管那些,倒著走了兩步退了出去。
院門外的無怠聽了糖球的話,無奈地揮了揮手吩咐:「你們先把馬車駕回去吧,我在這等著姑娘。」
不一會兒,李璨的大馬車便到了。
李璨出了院門,便瞧見無怠在門口,遠遠地朝著她行禮。
她不曾理會,徑直就著糖果的手,踩著小杌子上了馬車,她知道無怠只是聽命行事,不想叫他為難,便不曾趕他走。
無怠見她穿戴正是他下午送來的那一身,也悄悄地鬆了口氣,總算他不辱使命。
「出發。」他吩咐了一句。
馬車緩緩駛動起來。
*
宮門外,聚集了一眾人,各家的夫人、嫡出的女兒幾乎都在了。
周羨如一身盛裝,挽著高髻,戴著招搖的金鑲玉頭面,一張粉面上滿是張揚的笑意,美中不足的是左臂仍用白色繃帶吊在脖頸之上。
但這並不影響眾貴女簇擁著她。
周漢青打了勝仗凱旋,陛下派太子殿下親自出城迎接,且在周漢青才歸來當日,便賜下如此隆重的接風宴,這是多大的榮耀?
周家如今可謂繁花似錦,眾人哪有不攀附的道理?
周羨如原本是可隨父母先行進宮的,她是功臣嫡女,自然不必依照規矩與眾人一道等到了時辰才能入宮。
不過,那樣無人簇擁著進去,猶如錦衣不還鄉,還有什麼意思?
她就喜愛眾人羨慕的眼神,特意在門口多待一會兒,心中暗暗得意,這些人就算有嫉妒,也只能藏在心間。
又有馬車到了。
李香楠同李萊楠相攜而來。
這姊妹二人,在家裡頭是互相誰也看不上誰,但到了外頭卻是親熱的很,兩人挽著手上前。
「羨如。」李香楠笑著招呼。
瞧著周羨如得意的模樣,心中暗罵,這周羨如若是生出條尾巴來,這會兒恐怕要翹到天上去了。
「香楠,萊楠,你們來了。」周羨如笑著招呼,上下掃了她們一眼,笑著道:「香楠,你這副頭面似乎去年素素小生辰,曾經戴過?
素素你看是不是?」
她說著看向御史家的千金韓素素,心中思量著,莫不是李璨聽信了她的話,將銀子都收回去了,所以這姊妹二人沒有銀子買新首飾了?
「還真是。」韓素素看了一眼,掩唇笑道:「萊楠的首飾,也是從前的。
你們姊妹二人出來赴宴,首飾從來都是不用第二回,今兒個這是怎麼了?」
眾人目光都轉向李香楠姊妹二人。
這二人分明是故意嘲笑,李香楠心中暗恨,她面上卻依舊端莊溫婉:「前些日子,我父親從外地回來,說起洪水過後,有些難民連飯都吃不起,我們卻過得如此的奢靡。
我與妹妹大感過意不去,決心再不如從前那般鋪張。
叫各位姐妹見笑了。」
她既然戴了舊首飾來,這一路上自然是想好了藉口。
李萊楠在一旁點頭附和。
周羨如笑了一聲,正欲再說幾句,便見李璨的馬車緩緩地行駛過來。
「七姑娘來了。」周羨如瞧著李璨叫婢女扶著下了馬車,笑著往前兩步。
眾人的目光頓時都落在李璨身上。
嬌嬌軟軟的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臉瑩白剔透,一手捏著小小的團扇,淺致的黎色蜀錦旋裙瞧著是單色,但隨著她的動作卻能瞧見金絲暗如意紋微閃,雙螺髻上簪著一對紅玉花冠,雕成小巧的草莓模樣,精緻可愛。
在場都是明白人,尤其是各大家都夫人瞧一眼都知,她的裝扮初初瞧著似乎不如何起眼,但細瞧卻又不容小覷,單那一對小巧的紅玉花冠,其價值便勝過周羨如身上所有的裝扮。
「太子殿下的馬車今日接我去了,辛苦七姑娘乘自己的馬車來。」周羨如含著笑意,看著李璨開口。
李璨抬眸掃了她一眼,彎眸笑了:「周姑娘說話真有趣。」
什麼叫辛苦她乘自己的馬車來?難不成乘趙晢的馬車,就不辛苦了?
不都一樣嗎?
在場有不少眼熱周羨如的,會過意來之後,便笑了起來。
周羨如聞聽笑聲,回眸看了一眼,那笑聲即刻便止住了。
她往前一步,笑著道:「我的意思是,七姑娘從前赴宴,都是殿下親自去接的。
陡然沒了這待遇,只恐七姑娘不適,不如今日散席,我同殿下說,請殿下送你回家去吧?」
她等的就是這一刻,她就要在所有人面前狠狠地激一激李璨,就不信李璨能一直維持雲淡風輕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