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璨怔了怔:「知道了。」
周漢青回來了,所以,陛下也該將周羨如賜婚給趙晢了吧?
「小的先告退了。」無怠悄悄望了她一眼。
李璨本想叫住他,讓他將送來的東西都拿回去,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就算拿回去,趙晢也照樣會給她換上,還又得與他糾纏一番。
罷了,不過是衣裳首飾而已,穿一下也不會如何。
「姑娘,您沒事吧?」
無怠走後,糖糕憂心地問。
姑娘雖然什麼也沒說,可面色終究是有些變了。
「沒什麼,我乏了。」李璨加快了步伐:「回去,睡一覺。」
沒什麼的,趙晢終歸要有太子妃,她早就知道的。
*
岐王走後,李香楠便去了賀氏的嘉禾院。
「改改。」賀氏見到她,歡喜得很:「岐王回去了?」
「是。」李香楠見她問起岐王,不由羞赧地垂下頭。
賀氏欣慰地挽過她:「我家改改,真是爭氣,能得岐王的青眼,也不枉娘這麼多年悉心教導你。
岐王他怎麼說的?」
「他說……我為正妻。」李香楠臉垂眸低語,臉一下紅了。
「此言當真?」賀氏歡喜不已:「太好了,老天爺保佑,我女兒要做王妃了。」
「但是……娘……」李香楠欲言又止:「他說要我幫他,想要李璨做妾,因為李璨有銀子……」
「你怎麼說的?」賀氏連忙問。
「我自然是答應了。」李香楠低下頭:「但是我心裡頭覺得膈應。」
「這有什麼。」賀氏不曾當回事:「你看帝君帝京這些達官貴人,誰家不是三妻四妾的?
更何況,那還是王爺了?
姊妹二人嫁給同一個夫君,那還是美談呢。」
「那做妾的都是庶女,李璨不是庶出,她能願意?」李香楠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再說了,我不喜歡她,她過得那樣奢靡,真要是帶她去岐王府,她那麼有錢,不得時時壓我一頭?」
「你傻啊?」賀氏點了點她的額頭:「你不會把那些東西變成你的?」
李香楠抬眼,愣了愣:「可是,她現在連娘的話都不聽了。」
「那是有太子壓著。」賀氏不以為然道:「她真跟著你進了岐王府,別說太子的手伸不到那麼長,太子就連管也不會再管她了的。」
李香楠聽了這話,若有所思,娘說得也不全無道理:「即使如此,恐怕也不容易……」
「你才多大,來日方長。」賀氏拍了拍她的肩:「我的女兒,想做什麼一定能成的。」
「嗯。」李香楠含笑點了點頭,又道:「娘,您再給我些銀子吧。」
「你要銀子做什麼?」賀氏不由問,說起銀子,她便不大笑得出了。
「上次不是同母親說了嗎?一下買了那麼多衣裙,是岐王殿下幫忙給的銀子。」李香楠解釋:「三千兩銀子不是小數目,他正是用銀子的時候,我得還給他。」
「三千兩?」賀氏皺起了眉頭,嘆了口氣:「改改啊,不是娘小氣,不給你銀子。
只是你也知道,娘如今的處境有多艱難,鋪子全都賣了,就為了給你弟填那個窟窿。」
她現在真的是一貧如洗了,除了之前用李璨的銀子買來的衣裙首飾,銀子攏共也就剩下百來兩,餘下的全都賠給了恭順王府。
這幾日她整個人瘦了一圈,看著憔悴了,她愁得很,沒有銀子只靠公中的月例,往後這日子可怎麼過下去?
「那可如何是好?」李香楠皺起眉頭:「我與岐王的事,還不曾定下來。
若是不還,我怕他會多想。」
賀氏想了想道:「李璨手裡有的是銀子,不然你去試試?」
「怕是不容易。」李香楠猶豫。
「你又不曾像盼盼那樣得罪過她,她生來大方,你也沒向她開過口,應當可以的。」賀氏思量著道。
「那女兒便舍下臉面去試試吧。」李香楠下定了決心,站起身。
「二夫人,四姑娘。」
有婢女進來行禮。
「什麼事?」賀氏問。
「大夫人派人來說,周大將軍凱旋了,陛下晚上在宮中設宴為周大將軍接風。」婢女低頭回道:「大夫人請姑娘們預備一番,晚上一道去。」
李誠的品階低,宮裡的宴會是不得去的,賀氏是他的妻子,自然也一樣。
但他們的兩個女兒是家中嫡出的,是靖安侯府的姑娘,這樣的宴會,是去得的。
其實,以往的宴會,無論是宮內還是宮外,李香楠同李萊楠是未曾缺席過的。
反倒是李璨叫趙晢帶著,趙晢去赴宴,才會帶著她一道,所以李璨極少赴宴,也無人了解她,外頭才會傳出各色的流言。
「知道了。」賀氏點頭。
婢女退下後,她便看向李香楠:「可有新的首飾?」
李香楠搖了搖頭:「娘許久沒有給我銀子了。」
沒有銀子,哪來新首飾?
賀氏嘆了口氣,既怨恨又無奈:「這小蹄子,壞事啊!」
回想過往,她到現在都不敢置信,當初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才多久?手裡頭便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了。
反而是那個叫她弄的奄奄一息林氏又站起來了,還接過了李璨的所有家當和家中中饋。
這叫她如何能甘心?
「娘先別急,我去瞧瞧。」李香楠胸有成竹。
「去吧。」賀氏點頭,又叮囑道:「這個時候,她應當是睡了,你晚些時候再去。」
李香楠應了一聲去了。
*
李璨睡眼惺忪地坐在銅鏡前,專事綰髮的糖畫正捏著篦子給她梳頭,糖糕幾人伺候在側。
糖球進了裡間:「姑娘,四姑娘來了。」
李璨微微蹙眉:「什麼事?」
「四姑娘不曾說。」糖球回:「只說要進來親自與姑娘說。」
「叫她等一會兒。」李璨沒什麼精神,隨意吩咐道。
「是。」糖球退了出去。
李香楠踏進屋門,已然是兩刻鐘之後了。
這個時候,雖然太陽偏了西,她也撐了清涼傘,但外頭還是挺熱的,她等得極不耐煩,李璨倒是舒坦。
李璨叫好幾個冰盆圍著,屋裡涼絲絲的,她斜倚在軟榻上,張嬤嬤餵她吃著茶酪,她則把玩著陳念禮給她的那個兔兒爺。
「七妹妹。」李香楠見她沒有抬頭的意思,只好先開口招呼。
「嗯。」李璨抬起黑白分明的鳳眸,掃了李香楠一眼:「四姐姐,坐吧。」
她心裡頭不痛快,也不願意與李香楠虛與委蛇,只隨意招呼了一聲。
「七妹妹是才睡醒嗎?」李香楠含笑,在她對面的圈椅上坐了下來。
她看著李璨慵懶又疏遠的模樣,心中氣得不輕。
這小賤人如今越發會拿架子了,叫她這個做姐姐得在外頭等了這麼久不說,進了門連起來招呼一下、行個禮都是沒有的。
還跟著太子殿下學規矩呢,怕都是學到狗頭上去的,果然是沒娘的東西,就是沒教養。
「嗯。」李璨點頭。
張嬤嬤又餵她。
李璨皺眉,伸手推開:「不吃了。」
儘管她才只吃了兩口,張嬤嬤也不敢勸她,伸手將碗遞給了伺候在邊上的婢女,站起身守在一側。
李璨抬眼看糖球:「我要的彩料買回來了嗎?」
「已經買回來了。」糖球回:「不過,那些東西都有一股味道,賣家說要先散一散,才能用。」
李璨微微點了點頭,又把玩起那個兔兒爺來。
李香楠見她竟然絲毫沒有主動開口問話的意思,心中好不惱怒,面上卻不動絲毫聲色:「七妹妹晚上也去宮中赴宴嗎?」
「自然。」李璨垂著長睫,撥弄了一下手中的兔兒爺。
「那七妹妹要去買衣裙首飾嗎?」李香楠順勢問。
「不用。」李璨抬了抬眸子,語氣淡淡的:「東宮給我預備了。
四姐姐要去買嗎?那得趁早去,時候不早了,再晚可就來不及了。」
她垂著鴉青長睫,抿著柔嫩的唇瓣,瑩白柔嫩的小臉雖還是稚氣未脫的模樣,但卻莫名多出幾分端雅來。
李香楠瞧著她,不知為何心中一跳便想起趙晢,李璨端肅的神情,與趙晢一般無二,舉手投足間竟也帶了幾分壓迫之意。
她那開口借銀子的話兒像是堵在了喉嚨間一般,半晌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