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璨望了她片刻,緩了語氣:「你和三哥哥好好的就好。」
「我也想和你好好的。」趙音歡晃了晃她的手:「好不好嘛?」
李璨不再繃著小臉了,輕輕道:「再說吧。」
趙音歡見她態度不像先前那般強硬了,便拉著她說起從前的事。
李璨心裡記掛著哥哥,也想著往後能從趙音歡這聽到哥哥的消息,便順水推舟,與她說起來。
趙音歡很是開懷,拉著她說了半晌的話,才起身告辭。
李璨送她到廊下。
「外面冷,你身子向來弱,別送了。」趙音歡鬆開她的手:「我先走了。」
「路上當心。」李璨朝她揮了揮手。
趙晢自一旁走了出來,站在她深色身側,與有一道看著趙音歡的背影:「和好了?」
「她以後就是我三嫂嫂了。」李璨扭頭看他:「哥哥是不理我了,我還能從她這裡聽到哥哥的消息。
或許還能從中探知趙旬的行動,咱們也好早著警醒著些。」
趙晢頷首:「你決定就是了。」
「我讓人將庫房的東西清出來,給哥哥送過去吧。」李璨牽著他的手,輕輕搖了搖:「十八他要辦事,自然要用銀錢。」
「你不是要睡麼?」趙晢攬過她:「冊子給我,我來清點,你去小憩一會兒。」
「好。」李璨挨著他往前走,心裡熨貼極了,趙晢待她真好。
饒是有趙晢幫忙,兩人也忙了一整日還多,才在月半這一日傍晚,將清單上所列的東西以及金銀整理妥當,差人送去了靖安侯府。
「今兒個,集市上有花燈,可要去瞧瞧?」趙晢牽過她往寢殿走。
李璨一手扶著腰搖頭:「好累呀,不去了。晚上還要整理東西。」
「還要整理什麼?」趙晢不禁問。
李璨轉身往回走:「你忘了明日是什麼日子了?咱們要迎新人進門,香爐燭台什麼的要預備吧?爆竹要讓人準備吧?澹蕤院也要安排,不能讓人家自己帶被褥來鋪吧?」
趙晢怔了怔,忽然停住腳,拉緊了她。
「怎麼?」李璨笑著回頭。
「對不起。」趙晢歉然垂了眸子。
「你再這樣,我生氣了?」李璨晃了晃他的手:「你只要不碰別人,就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
「嗯。」趙晢握緊了她的手。
李璨慢下腳步,側身補充道:「你要是碰了旁人,也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反正我不會原諒。」
趙晢拉住她,低頭吻了吻她額頭:「不會有那一日。」
「那我拭目以待。」李璨笑睨了他一眼。
*
夜幕降臨,乾元帝披著大氅,一臉無奈地站在凝和宮廊下。
這凝和宮,宮門好進,殿門卻難進得很。自從他上回讓夏婕鷂從扶風庵回來之後,他就沒有再見過宸妃的面了。
每每他來,宸妃便推說身子不適,便鎖了殿門不肯出來,也不放他進去。
德江在他身後陪著。
「宸妃,把門兒開開。」乾元帝抬手敲門:「今兒個元宵節,讓朕看看你。」
回應他的是一片安靜,和外頭的一陣冷風,他不由拉緊了大氅。
風吹的頭頂高懸的宮燈晃起來,也不知是哪個手巧的宮女做了兔子燈,有兔子的影子在地上搖曳,昏暗的燈光看著是暖暖的黃色,照在身上卻一點溫度都沒有。
德江打了個寒顫,小心翼翼地勸道:「陛下,外頭太冷了,時候也不早了,要不然您先去中宮歇著吧?」
今兒個月半,乾元帝該歇在皇后那裡。他不知該如何勸,正好借著說話機會,將這事提了。
「宸妃?」乾元帝又敲門:「讓納吉把門開開,我就進去看你一眼,我今日要去皇后那裡,保證不多說,開門!」
殿內,地龍燒得暖融融的。
宸妃坐在桌邊,正慢條斯理的搓著浮元子,對外面的動靜恍若未聞。
「娘娘……」納福想勸一勸。
納吉悄悄用手肘頂了頂她,不讓她勸,陛下就是活該,誰讓他出爾反爾。
當初說好了,夏婕鷂的事情全由娘娘做主的,這才過了多久,又點頭讓長樂長公主將人接回來了。娘娘不生氣才怪。
「我小的時候,每逢元宵節,我娘都會給我搓浮元子。」宸妃面上含笑,低聲道:「我這手藝,就是那時候學來的。
納吉,等會兒將這些都裝起來,派人送到我孟家去,給我爹娘兄長他們嘗嘗。」
「是。」納吉應下了。
「娘娘要不要送些給太子妃?」納福笑著問。
宸妃想了想搖頭:「心兒嘴刁,這個沒有餡兒,她定然不喜歡。」
外頭,乾元帝又在敲門:「宸妃,開門啊!不就是一個夏婕鷂嗎?朕是讓她回來陪長樂的,又沒把她賜給太子,你看你,生這麼大的氣做什麼?」
宸妃神色絲毫未動,也不理他,更是沒有半分放人進來的意思。
納福猶豫了一下道:「娘娘,那畢竟是陛下,要不然……奴婢去將門開開吧……
反正陛下今日要去皇后娘娘那裡歇,進來用不了多久就會走的。」
「不用理他。」宸妃繼續忙碌著手中的東西。
納福不敢再勸,與納吉對視了一眼,兩人也都低頭忙自己的事情了。
乾元帝又敲了一陣子門。
德江再次開口:「陛下,這都一個多時辰了,奴才皮糙肉厚的,都覺得渾身發冷,您龍體貴重,可不能再凍著了。奴才求您了,不然等明日出了太陽,您再來吧?」
乾元帝看了看緊閉的兩扇門,嘆了口氣,裹緊了身上的大氅,轉身往外去了。
納吉聽到外頭沒動靜了,走過去湊在門縫上朝著外頭瞧,回頭笑道:「娘娘,陛下走了。」
宸妃起身淨手:「去打水來,我洗了好睡。
再吩咐下去,叫他們都警醒著些,守好門戶,誰敢放了趙嶺進來,要叫我瞧見了,也就不用在我的宮裡待了。」
「是。」
納福二人連忙答應了。
宸妃躺到床上,看著花紋精美的帳頂,長舒了一口氣。
乾元帝不順著她的意思,對她來說是好事。
最初,她進了宮,常常不想看見乾元帝那張臉,靠著鬧彆扭這樣的招數,她可以連著躲他數日。
後來,心兒和澤昱漸漸大了,她看見乾元帝,不是那麼厭惡了,但她也不會愛慕他。
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麼辦呢?性烈如她,也只能和這後宮中大多數女人一樣,被鎖在這樣金碧輝煌的牢籠里。
但她不願意成為她們,她也不願意圍著乾元帝轉,如果可以選擇,她更想過從前那種自在的生活。
那些年,可能是習慣了,她對乾元帝說不上是喜歡,但也沒有最開始那麼厭惡了。
可從這幾年,乾元帝一次又一次的出爾反爾之後,她再次像最初一樣,對他生出了反感。
她一點也不想看到他,所以,她才將夏婕鷂的事情放大。
「娘娘,您睡著了嗎?」納福在內殿門口小聲詢問。
「什麼事?」宸妃側耳傾聽。
「陛下讓人送了賞賜來。」納福走進來問:「奴婢不知道收不收。」
「不收。」宸妃翻了個身:「誰送來的,讓他拿回去。」
「娘娘。」納福頓了一下道:「這不是元宵節的賞賜,陛下到了皇后娘娘那處,邊關忽然送了捷報回來。
這些日子,李大將軍捷報頻傳,尤其是這一陣子,已經打了四五個勝仗了,不僅奪回了原本屬於咱們大淵的土地,還攻進了敵國。
陛下見了捷報,龍顏大悅,說今兒個撞上元宵節,是雙喜臨門,所以闔宮大賞。」
「又傳捷報了?」宸妃聞言,坐起身拉開了床幔:「可知邊關接下來要如何?還繼續打嗎?」
「這個,不曾聽來人說,奴婢就不知道了。」納福搖了搖頭。
宸妃垂眸愣了片刻道:「你親自將那賞賜送到中宮去,叫他以後別拿這樣的東西來試探我。」
乾元帝闔宮大賞是假的,試探她的心意才是真的。這麼多年了,他也只會這些伎倆,都這麼大歲數了,還這麼疑神疑鬼的。
或許,乾元帝並不是真的在意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她一直將那人放在心底。
可乾元帝若是真好,她又豈會念著旁人?她沒有任何奢望,只不過是放不下舊年那些美好時光罷了。
「菲兒。」
她正自出神,內殿門外忽然傳來乾元帝的聲音。
宸妃不由看過去,臉色一下難看起來,這狗東西竟然去而復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