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寢殿的小廚房,一直都是有的,不過門都關著,從來不曾啟用過。
李璨鮮少到這處來,因為廚房裡並沒有什麼有趣的東西。
她抬眸,四下里望了望,裡頭跟她記憶中的擺設差不多,四處都擺的整整齊齊的,一塵不染,顯然是有專人負責打掃的。
趙晢從邊上的碗架子上端下來一個細竹編的籃子,上面蓋著一層雪白的細紗布,看著沉甸甸的。
李璨好奇地望了兩眼,忍著不曾開口詢問。
趙晢將竹籃放下,揭開細紗布丟到一旁,捧出裡頭的東西,放在一旁的銅盆里。
李璨睜大了鳳眸瞧,趙晢捧出來的好像是小兔子吃的那種草,連根須都在,好像還有種子,但是草葉子不是綠色的,而是白白的。
這是什麼草?
趙晢要做什麼?
趙晢倒了水,泡著那草,走到灶膛邊,撩袍坐了下來。
李璨驚愕地睜大了眸子,趙晢要做什麼?要燒火嗎?
這個她在小廚房看到廚娘們做過,在灶膛里燒火,鍋熱了就可以做吃的了。
可是,趙晢他是什麼身份?他是高高在上、矜貴清絕的太子殿下呀,他怎麼可以坐在灶膛邊生火做飯?
這太離奇了,眼前這個到底還是不是她認識的趙晢了?
該不會是像戲文里說的那樣,有人戴了人皮面具,冒充趙晢吧?
不過片刻,灶膛里便燃起火苗,趙晢面色淡淡的,往裡頭添著柴禾。
李璨悄悄地挪近了些,偷偷地打量他,臉還是那張臉,髮際邊緣也沒有看出有什麼縫隙啊,就說人皮面具什麼的不靠譜,都是假的,只會存在於戲文里。
坐著灶膛邊燒火的趙晢,看起來也還是不惹凡塵的樣子,沒有沾上任何煙火氣,依舊貴不可言。
趙晢到底是怎麼了?
難不成是被什麼鬼怪附身了?
在她的胡思亂想之中,大鍋中升起了騰騰的熱氣,米飯的香氣在小廚房中瀰漫開來。
趙晢起身,揭開鍋蓋取過鏟子,將鍋里開了的米飯攪拌了一番,又蓋上鍋蓋悶著了。
李璨眼尖,瞧著鍋里的飯摻著點點的黃色玉米糝,粘粘的,看起來像是糯米飯。
趙晢走回桌邊,將那些草葉兒連根洗了一遍,堆在案板上,用菜刀切得碎碎的。
李璨本想看一會兒就偷偷的溜走的,但是越看越好奇,倒是將溜走的事情給忘了,只想知道趙晢想做什麼了。
趙晢將糯米飯盛在裝有切碎的草葉兒草根須的銅盆里,用筷子攪拌起來。
李璨越瞧越好奇,真的好想開口問一問趙晢到底在做什麼?
可礙於她自己之前生氣,鬧著不肯來東宮,加之看到趙晢脖子上叫她撓出的紅痕,她實在拉不下臉來先開口同趙晢說話。
她只能強忍著自己的好奇心。
趙晢動作麻利地將混合好的那一堆東西又放回了鍋中,蓋上了鍋蓋。
李璨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明明是在做粗活,可趙晢做來就是矜貴難言,沒有絲毫的粗陋俗氣。
她暗暗思量,看樣子,只要模樣真的好,就算做廚子,也會是一個好看的廚子。
「走吧,去給我上藥。」趙晢牽起她。
李璨側過小臉看他,上什麼藥?看他也不像受傷了的樣子。
趙晢牽著她,進到東側寢殿,抬手解了外袍領口。
李璨這才瞧見,趙晢脖頸上不僅有她撓出的紅痕,還有一處傷,好像是她咬的,血淋淋的。
她心虛地看那外袍領口,果然是潮濕的,不過因為是霽青色,不仔細看是看不出沾了血跡的。
她瑩白的小臉染上了一層粉,有點過意不去,取過帕子沾了熱水走近了,小心地替他擦拭。
趙晢抿唇坐在那處,任由她處理著傷口,一動不動的,像不知道疼一樣。
「你不知道躲開嗎……」李璨噘著嘴,小聲嘀咕,她好像有點心疼。
趙晢不曾言語,大手搭在她纖細的腰上,輕輕一帶。
李璨膝彎一軟,便坐在他腿上了:「這樣更方便上藥。」
她連眼梢都染上了一層粉色,給自個找了個理由不曾起身。
趙晢清冷的眸中閃過點點笑意。
「你怎麼不早說。」李璨替他清理完了血跡,看到傷口就是一圈紅紅的小牙印,她果然就是罪魁禍首。
「沒事。」趙晢淡淡回。
李璨取過藥粉,用雪白的棉絮沾著,一點一點給他上藥。
「疼嗎?」李璨將手中東西放下,兩手扶著他肩膀,湊近了些:「我給你吹吹。」
趙晢垂眸,望著她雅青長睫輕覆,噘著粉嫩的唇瓣輕輕柔柔地給他吹傷口,脖頸處的癢意瞬間直抵心口,宛如一隻綿軟的小貓掌在他心裡頭撩撥著,一下,又一下。
他眸色微微深了,喉結輕輕滾了滾。
「殿下,人帶來了。」
無怠叩門。
「走。」趙晢放下李璨,起身牽著她。
「什麼人?」李璨不由問。
趙晢不曾言語,抬手拉開了門。
李璨便瞧見了杜紫嫣。
杜紫嫣站在玉白的台階下,臉紅撲撲的,看著很是康健,風吹著她的衣擺,大概是她穿得單薄,身子輕輕抖動,好像有點冷。
她瞧見趙晢,忙跪下行禮:「奴婢見過太子殿下。」
趙晢不曾理會她。
李璨看著杜紫嫣瑟瑟發抖的模樣,不由縮了縮脖子,方才出來忘記披上斗篷了。
趙晢自糖糕手中接過銀狐薄披風,細緻地給她披上,並不曾叫杜紫嫣起來。
李璨不懂,趙晢叫杜紫嫣來做什麼,但這樣跪著,顯然是沒有什麼寵愛的,她心裡好像痛快了一些。
杜紫嫣飛快地抬頭看了一眼,又道:「奴婢見過七姑娘。」
趙晢這才開口:「起來回話。」
「謝太子殿下,謝七姑娘。」杜紫嫣此番不敢將李璨落下了,她又偷偷往上看了一眼:「殿……殿下想要奴婢說什麼?」
「你之前說了什麼?」趙晢望著她,眼神漠然。
杜紫嫣低著頭,聲音小了下去:「奴婢沒有說旁的,只是……只是求七姑娘,別趕奴婢走……」
「何出此言?」趙晢眸色冷了幾分。
「奴婢以為……以為七姑娘便是……」杜紫嫣瑟瑟發抖,不知該從何解釋。
趙晢擰眉,看了一眼無怠。
無怠即刻打斷了杜紫嫣的話:「杜姑娘,你緣何留在東宮?」
「是殿下收留。」杜紫嫣回道。
「照實說。」無怠稍稍拔高了聲音。
這些日子下來,事情的前因後果他都已經清楚了,杜紫嫣分明就是存了心思,離間殿下與姑娘。
此風決計不可長。
「是……是……」杜紫嫣又跪了下來,失聲哭了起來:「陛下讓奴婢在萬和殿伺候殿下三日。
殿下對奴婢一直以禮待之,並未與奴婢有任何親近之舉……
殿下可憐奴婢,將奴婢收留在歸熙院……」
她哭著磕頭,又接著道:「奴婢並未同七姑娘說,殿下與奴婢有什麼,是七姑娘自己多心了……」
「大膽!」無怠喝住她:「還敢編排姑娘!」
「是殿下不讓奴婢說出不曾親近之事的……」杜紫嫣抬起頭,已然淚流滿面:「殿下,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往後,無事不要出歸熙院。」趙晢淡淡吩咐。
「是,是,謝殿下,謝七姑娘。」杜紫嫣擦著眼淚,鬆了口氣。
她以為,此番一定會被趕出去,卻不想只是禁足,她以後還會有機會的。
「快去吧。」無怠催著她走。
這杜紫嫣該謝的人是陛下,若非陛下易起疑心,殿下今兒個必然將她丟出東宮去。
李璨看著杜紫嫣退了出去,抬起小臉看趙晢,緩緩伸出小手牽住他的大手,瑩白的小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踮起腳尖小小聲地問他:「你當真沒有親過她?」
無怠等一眾人見他二人說悄悄話,都笑著退遠了一些。
「嗯。」趙晢耳尖紅了,輕輕點頭。
李璨還想問什麼,看了看不遠處的無怠等一眾人,拉著他心裡頭往回走:「你來。」
趙晢依著她進了寢殿。
「那你告訴我。」李璨鬆開手,抱著他勁瘦的窄腰,純淨無邪的鳳眸水光盈盈,糯糯地問他:「杜紫嫣沒有教過你,你是怎麼會那樣親我的?」
「哪樣?」趙晢眸色流連在她柔嫩的唇瓣上,喉結輕滾,嗓音微澀,雙手只虛虛地扶著她不堪一握的腰,很是克制。
「就是上次在馬車裡那樣。」李璨抬起濕漉漉的眸子,小臉微醺般酡紅,湊過去小貓兒似的在他潤澤的唇上輕輕蹭了一下。
她貼著他一動不動,初生小鹿般純淨的眸子眨了眨,這麼久了,她很擔心趙晢,也很想他。
其實,在鹿鳴院才見趙晢時,她便想抱抱他,想窩在他懷裡宣洩這些日子所有的憂心與委屈,但因為杜紫嫣的緣故,她覺得膈應,便忍不住同他鬧了。
她現在很想親親他,像上次那樣,但她不太會,抵著他唇想了會兒,學著趙晢上次所為,探舌輕輕嘗了一口。
趙晢起初僵著身子,任由她以唇相抵,直至唇瓣上濕濕軟軟的一觸,他渾身一震,耳尖的一點薄紅瞬間蔓延開來,布滿他清冷的臉,直至脖頸。
那一點點濕軟的觸碰,煙花似的在他腦海中炸開,叫他再克制不住,他反手輕而易舉的將她摁在門上,須臾間反客為主。
這一次,李璨知道闔上眸子了,鴉青長睫輕顫,小身子微微後仰,兩手揪著他的衣襟,她覺得身上的力氣正在被一點一點的抽去,到後來全靠他扶在她腰間的大手站著。
直至她幾乎窒息,他才肯抬頭。
李璨小腦袋靠在他胸膛,兩條纖細的手臂攀著他脖頸,軟軟糯糯的撒嬌:「澤昱哥哥,我沒有力氣了,你抱我去榻上坐。」
趙晢俯身抱起她,到榻上坐下。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靜靜依偎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