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煮酒論天下

  夜深人靜,徐牧與諸葛淵坐在廊檐下,悠然自得。

  今日是北涼王徐牧歸潼門關的第三日,諸葛淵如約而至。

  外人看來北涼王下榻的府邸,每日歌舞昇平好不快意。

  童貫、劉鈺亦在私下裡,對北涼王表達過不滿。

  童貫醉酒後,甚至當眾稱:北涼王玩物喪志,無藥可救!

  潼門關南來北往的客商眾多,人族、妖族,絡繹不絕。

  童貫大放厥詞,連來往客商都知曉,北涼王如何不知?

  當日,北涼王下令,杖責童貫三十,以作懲戒!

  星河燦爛,綾月為徐牧與諸葛淵煮酒,冷鳶在一旁好奇地觀察。

  「童貫的傷勢如何了?」

  徐牧輕聲問道。

  童貫大放厥詞,乃是受了徐牧的指使,挨打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諸葛淵笑了笑,說道。

  「皮外傷不礙事,行刑的兵卒有經驗,沒傷到筋骨。」

  「修養半個月就可痊癒,童貫將軍說,做戲要做全套才行。」

  諸葛淵說著從衣袖裡面取出一份文書,呈遞給徐牧。

  「殿下,密監司已經將蜀地三州的兵力部署全部摸清。」

  「請殿下過目。」

  北涼王徐牧一路上花天酒地,放浪形骸,並不是做給徐龍看的。

  他的目標,是蜀地!

  「蜀地有三州,蜀州、登州、昆州,蜀州成了叛賊王燮大本營。」

  「登州戰事最盛,紅衣教的精銳亦主要集中於登州。」

  「昆州我北涼拿下了肥壽城,再往前便是碎葉城昆城,以及昆州關。」

  徐牧的眼眸快速瀏覽著上面的信息,道。

  「碎葉城守將關棠,修為精深勇猛善戰,麾下的叛軍竟有三萬?」

  徐牧記得叛軍最初起兵的時候,兵力並不算多。

  怎麼與朝廷在鬼門關鏖戰數月,兵力越打越多?

  諸葛淵聞言露出無奈之色。

  「殿下,您應當知道蜀地與大梁其他各地不同,還保留有『田柴科制』?」

  徐牧微微頷首,道。

  「『田柴科制』將蜀地的土地、田產等分給官員、吏員等。」

  「這規矩從五代時候便延續,大梁建立後情況稍有改善。」

  「你的意思是,叛軍的規模不斷膨脹,與此有關?」

  諸葛淵點了點頭,又取出一份文書來。

  「殿下請過目,這是『田柴科制』之下,蜀地百姓擁有的田地數量。」

  「蜀地的官員、吏員、豪族、士紳,壟斷了蜀地七成的土地。」

  「等於蜀地占據九成的普通百姓,僅有三成土地是他們自己的。」

  「蜀地被稱為『天府之國』土地肥沃,但蜀地的百姓過得並不好。」

  他幽幽一聲嘆息,道。

  「吾弟諸葛恪曾經隨著叔父遊歷蜀地,他對淵說過。」

  「蜀地百姓的生活,比殿下您來北涼前的北涼百姓,強上一點。」

  「許多百姓忙碌了一年,結果到了年末也就能勉強餬口。」

  「剩餘的都交了租子,苦不堪言。」

  叛軍攻陷蜀州、登州、昆州,廢除了田柴科制,將土地一部分分給百姓。

  分得土地的百姓有了希望,日子有了盼頭。

  加上叛軍也給軍餉,百姓便踴躍參加叛軍,導致叛軍的數量不斷增加。

  北涼王徐牧沉吟片刻,感嘆道。

  「『田柴科制』積弊已久,當初我大梁太宗文皇帝、高宗皇帝,都想廢除『田柴科制』。」

  「卻因為戰火耽誤,時至今日,這『田柴科制』成了霍亂根源。」

  蜀地的王燮號稱蜀王后裔,固然能拉攏起來一批人為他效力。

  但蜀地生亂的根源,在於「田柴科制」對百姓的壓迫與盤剝。

  有人揭竿而起,活不下去、生活困苦的百姓便雲集響應,掀翻了蜀地三州的官府。

  「諸葛先生,欲破蜀地之敵,必先收蜀地民心。」

  「你來起草一份『告蜀地百姓書』,待我軍起兵後發往蜀地三州!」

  徐牧與諸葛淵詳細說了這「告蜀地百姓書」的內容,諸葛淵聽得連連點頭。

  「主公聖明!此書一出若將來可以實施,對蜀地百姓是大福祉!」

  徐牧笑著擺擺手,道。

  「這本就是蜀地百姓應得的,若我軍能攻占昆州。」

  「王燮叛軍距離滅亡,不遠矣!」

  諸葛淵搖晃著羽扇,忽然話鋒一轉。

  「殿下,取昆州不過是一個開始,攻占昆州,蜀州也是您的囊中之物。」

  「若殿下再將登州與鬼門關都納入囊中,蜀地,盡歸您麾下!」

  「北涼、蜀地連城一體,殿下進可取燕雲、關內,退可守鬼門關、潼門關!將立於不敗之地!」

  綾月的手一抖,酒水灑落在桌上。

  諸葛淵的話往小了說是野心勃勃,往大了說是大逆不道!

  北涼王徐牧的面容平靜,問諸葛淵。

  「諸葛先生,本王若真那麼做了,將受千夫所指。」

  「你可知道後果?」

  諸葛淵放下羽扇,鄭重地向徐牧行了一個大禮。

  「淵自追隨主公起,殫心竭慮為主公謀劃,不敢有一日懈怠。」

  「今主公被奪北境兵權,大梁內憂外患。」

  「皇太子與其身後的重臣對您虎視眈眈,殿下,您,已經站在了懸崖邊!」

  從徐牧與諸葛淵相識以來,諸葛淵從未這般鄭重與嚴肅。

  徐牧的眉頭微皺,他知曉如今大梁的局勢不穩,但似乎沒有諸葛淵說得那麼嚴重。

  「諸葛先生,本王為何站在了懸崖邊?」

  諸葛淵深吸一口氣,抬起頭。

  「主公,蜀地生亂、東海之濱民亂,北境重鎮接連被突破。」

  「大梁內憂外患不絕,而皇帝陛下卻優柔寡斷。」

  「對儲君之事猶猶豫豫,有心復立殿下卻顧惜君王的顏面。」

  「冒險撤銷您的統兵權,讓皇太子殿下鎮守南橘城。」

  「內憂外患、君王優柔,大梁搖搖欲墜,此為其一!」

  徐牧的眉毛微微一挑,梁帝會不會復立他,徐牧從不奢求。

  不過,經過諸葛淵這麼一分析,徐牧有豁然開朗之感。

  梁帝命徐龍來接替北境的統兵權,莫非真是在為撤銷徐龍太子位做準備?

  「諸葛先生請繼續說。」

  諸葛淵微微頷首,他往前走了一步,遙遙指著南橘城的方向。

  「皇太子殿下有姬家支持,殿下您卻沒有姬家,更與大梁的五姓結怨。」

  「您收涼州、安州、靈州,將五姓以及朝中多少大臣的財路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