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溪怒目圓睜,怒斥馮漢。
「若敵軍此時南下,馮將軍如何抵擋?」
「難道遼東的百姓要和幽州百姓一樣,流離失所?受戰亂之苦!」
「在其位不謀其政,馮將軍罔顧皇恩!」
朱雷徹底傻眼,他看看常溪再看看臉色鐵青的馮漢。
巧舌如簧如朱雷,也尋不到隻言片語來緩和氣氛。
馮漢猛地將酒碗摔碎。
「來人!來人!將狂徒常溪拉出去,杖三十!」
「給本將軍狠狠打!打到他清醒為止!」
常溪被拉下去行刑,依舊大喊不止。
常溪當真為硬漢,扛著杖刑愣是一聲慘叫都沒有。
馮漢快氣瘋了。
「從今日起,休要再讓本將見到常溪!」
「豎子狂妄,豎子狂妄!」
朱雷無奈只好勸說馮漢。
「馮將軍乃裴相門下,您有容人雅量,常溪不過一邊將而已。」
「來來來,美酒在前別因為他攪擾了將軍的雅興。」
「這一杯『射天狼』,下官敬馮將軍!」
當夜,望北城,常溪府邸。
常溪趴在床榻上閉著眼,一言不發。
朱雷負手而立,愁眉不展。
「常兄,你對我是怎麼說的?你去參加宴會要耐住性子。」
「你我循序漸進,勸說馮將軍把心思放在整頓軍務上。」
「可是你為何怒斥馮將軍?你不知他的身份?」
常溪嘆了口氣,道。
「朱兄見諒,我本想耐著性子勸說,可你也見到了馮漢的模樣。」
「沉湎於酒色之中,根本就沒想整頓軍務,防備北面。」
朱雷看了一眼常溪背後敷著的靈藥,道。
「吾送了馮將軍三罈子『射天狼』,他已經鬆口了。」
「你休息三日傷勢稍好一些就去橫水城。」
「橫水城中的軍務你暫領,千萬別再觸怒馮將軍了。」
常溪能去橫水城直面萬妖之國,心情好了不少。
他輕聲問道。
「朱兄,上次吾與你說的事情,可有了眉目?」
朱雷無奈苦笑。
「我已經上奏朝廷,不過你別抱什麼希望。」
「北涼王在汴梁負傷,負傷的原因撲朔迷離,沒人說得清。」
「現下北涼王已經收了古北口關,集中精力對付蜀中進犯的叛軍。」
「北涼軍,是不可能來遼東助戰的。」
常溪對北涼王徐牧推崇備至,希望朝廷能派他來主持遼東防務。
奈何蜀地的叛亂迫在眉睫,風陵渡與鬼門關兩頭戰事並起。
常溪的期望,也只能是期望罷了。
當遼東局勢波雲詭譎的時候,遠在千里之外的北魏都城,頗不平靜。
北帝城,王翦府邸。
連日來王翦的府邸門庭若市,來王府想拜見他的人太多太多。
不過,王翦身為北魏的四大上將軍之一,不是誰想見就能見到的。
來拜見王翦的人,目的也很明確。
大梁的蜀地生亂,主力大軍前往蜀地平叛,就連新晉崛起的北涼王也被牽制。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魏帝不會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對梁國動手,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拓跋輝戰死重山後,朝廷里武將中與王翦抗衡的重要力量消失。
誰想隨軍南下,建功立業,少不得要王翦點將才行。
故來送禮的,來拜訪的絡繹不絕。
王翦負手而立,望著後院的池塘怔怔出神。
「老爺,今日又來了一十八位訪客,名單在此請您過目。」
王翦府邸里的老管家來到王翦身後,輕聲說道。
王翦揮揮手。
「今日,不見客。」
老管家稍稍一猶豫,道。
「老爺,十八位訪客里,有武亭侯拓跋懷恩,您看?」
王翦緩緩地轉過身,目光深邃。
「哦?他來了?」
拓跋輝戰死後,其長子拓跋懷恩承襲爵位與軍職。
不過,拓跋懷恩空有上將軍的頭銜,卻沒有領兵。
拓跋輝原本麾下的北魏狼兵,暫時由拓跋延壽掌管。
老管家微微頷首,道。
「拜帖裡面提到,拓跋侯爺帶來了一幅畫,大唐張萱的《搗練圖》。」
王翦雖為武將,但也懂得丹青之道,素來喜愛名畫。
拓跋懷恩帶著《搗練圖》來,誠意不小。
王翦一揮手,讓老管家將人帶來,王翦要見一見這位新任的大魏「上將軍」。
魏帝讓拓跋懷恩承襲爵位,合乎禮制,但繼承了上將軍的職位,則意味深長。
拓跋懷恩擅長舞文弄墨,不喜歡兵書戰策,北帝城誰不知道?
為此拓跋輝沒少對拓跋懷恩發脾氣,但拓跋懷恩是知錯認錯不改錯。
不多時,拓跋懷恩來了。
拓跋懷恩今年二十有六,臉頰稍有些瘦長,丹鳳眼臥蠶眉,中上之姿。
「晚輩拓跋懷恩,拜見王家叔父!」
拓跋懷恩鄭重地行了一個晚輩的禮節,令王翦很受用。
王翦與拓跋輝政見不合,經常是一見面就劍拔弩張。
拓跋懷恩的恭敬,比他爹的臭脾氣令人舒服得多。
「不必多禮,你我兩家本是世交,何須客氣?」
「來,陪著吾在後花園走一走。」
王翦二人漫步於王府之內的花園,恰逢春暖花開萬物復甦,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閒聊了好一會兒,拓跋懷恩才將懷裡的錦盒呈遞給王翦。
「侄兒知曉叔父喜歡名畫,尤其是大唐畫師的畫作。」
「侄兒機緣巧合之下,曾經得到過張萱的名作《搗練圖》。」
「論丹青技藝侄兒遠不如叔父,特將此畫帶來,獻給您。」
王翦城府極深,不過當他見到《搗練圖》的時候,也忍不住露出激動的神情。
他緩緩地展開畫卷,見到畫卷的第一眼便雙眼放光。
「此畫作人物動作凝神自然,細節之處極為生動,且色彩富麗,線條工細遒勁!」
「五代時候此畫作與《明皇納涼圖》一起從長安流落遺失,上個月吾收到消息。」
「《明皇納涼圖》為梁國淮南王徐天祿所得,竟在金台詩會上當做了彩頭,被北涼王徐牧贏去了。」
王翦連連搖頭嘆息,道。
「徐天祿這隻知道詩酒逍遙的傢伙,當真是暴殄天物!」
王翦對《搗練圖》愛不釋手,也就與拓跋懷恩說了心裡話。
「賢侄今日來吾府邸,有什麼事情但說無妨。」
「你我兩家是世交,若是軍中的事情老夫能幫肯定要幫襯你們兄弟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