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木走出許遠後,察覺到身後跟緊的腳步聲。
他停下步子,微微偏過頭,眼帘一垂,指尖稍稍動了一下,然後轉過身輕描淡寫地開口道:「你跟著我多久了?」
從陰影中走出一個人。
周正南的眸中,情緒是顯而易見的危險,似乎隱隱約約帶著些怒意。漆黑的雙眼仿佛要將楊木的臉上盯出一個窟窿。
楊木轉過身,看著周正南,沉默許久後嘆了口氣,然後道:「你想說些什麼?」
周正南抬了抬眉,突然輕輕笑了聲,偏過頭,目光看向不遠處的高樓大廈,眸光中有些意味不明:「剛剛那個女孩,應該是個更為合適的目標吧?你覺得呢?」
楊木眉頭微微一皺,再次抬眼時,眸中卻已經多了些冷意。他道:「周正南!」
周正南笑了聲,然後伸出手將自己的頭髮往後抓了抓,再次抬眼時,眸中有一點腥紅,他眯了眯眼,道:「我不明白,有什麼好捨不得的?」
楊木伸出手,頗有些疲倦般的捏了捏鼻樑,他側過身,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在指尖點燃。
許久後,他平靜地道:「按照我們原來的計劃,不要節外生枝了。」
「我節外生枝?」
周正南伸出手,指了指楊木的臉,然後猛地回首,朝著沈歡居住的地方昂了昂下巴:「你這才叫節外生枝!你真當那丫頭是什麼善良的小白兔了?她和總在她身邊帶著的那個男生,總有天能抓出你這漏洞百出的演技!」
周正南說話的時候,一雙拳頭緊緊攥著。他深吸一口氣,抬起手,豎起食指,朝著楊木的放下發狠似的點了點,然後道:「她不過是給你遞了瓶
水。」
然而就在這時,楊木的手機提示音突然響了起來。
他從褲兜里掏出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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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木抬了抬眼,拇指挪到接收鍵上,按下了確定。
周正南上前一步,故作平靜地開口問道:「是誰?」
楊木一句話還沒說出口,那頭便發起了通話。
楊木眸光閃了閃,按下了接聽,緊接著便聽到那頭傳來帶著幾分爽朗的女聲。
沈歡:「不好意思呀,就是剛剛陸老師和我打了個電話,說是等會要過來接你,要你先別離開,免得等會找不到……」
「他說你不接他的電話,一時著急就想要我問問。」
「你走遠了嗎?不然我請你吃頓晚飯,順便等等陸老師過來?」
電話那頭沈歡的聲音,也無比清晰地傳入了一旁周正南的耳里。
周正南沒有說話,只是緊抿著雙唇,側著頭緊盯著楊木的臉。
楊木似乎有片刻的發愣,許久之後突然笑了聲,垂下頭,然後無比溫和的應了句:「好。我在樓下等你。」
周正南臉上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僵硬。
一雙眸子,如同墜入寒冰,帶著刺骨的涼意,直直地望向楊木的臉。
周正南說:「你不能這麼對我,楊木。」
楊木卻是冷冰冰地抬頭看了一眼周正南,然後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言未發地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他道:「回去吧。」
在楊木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周正南視線範圍內之後,周正南才緩緩移動開了步子,一步一步,如同千斤負重一般難捱。
-
「陳警官,我們知道楊木當年為什麼會錯失高考了。」
一位按照要求開始調查楊木的警察匯報到。
陳警官皺了皺眉,然後站起身問道:「為什麼?」
「楊木在初中升高中的那個暑假裡,被自己的父親找到。因為陸仁城的生母過世,所以陸父拿捏著最大的財產,於是頂著陸仁城母親那邊人的壓力,將楊木領養了回來。」
陸父背過身,語氣冷淡地傳來:「對外面,我和你的關係一個字都不許提。明白了嗎?」
楊木抬了抬眼,看著這個男人。
就是面前這個男人,活生生的毀掉了自己母親的一輩子。
也註定了自己要陷入泥潭裡的一生。
可是楊木卻無比溫順地垂下眼,道:「我知道了。」
男人輕哼一聲,轉過了頭,上下掃視了一眼衣服洗得發白,模樣無比寒酸的楊木,嫌棄似的皺了皺眉:「你要記著,我不欠你什麼。當年你母親生下你,我毫不知情。現在將你領回來,是看在我們血肉相連的份上。」
說著,男人無比高傲地揚起下巴:「所以,你要學會感恩,不要給我惹麻煩。」
楊木看著面前這個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男人。
他的眉宇間和自己是七分相似,即使不做鑑定,也能無比清楚的知道自己就是他的兒子。
但是兩人之間卻沒有半分親情的暖意,而是跨越著一條巨大的鴻溝,腳底下站著的,是看不清盡頭的澡澤。
楊木笑了,語氣無比順從,他說:「知道了,爸爸。」
從回到父親身邊之後,生活似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來到了離原來學校很遠的高中讀書,脫離了曾經留給自己無限黑暗和陰影的人,生活終於變得輕鬆了起來。
但是,也會有捨不得的人。
楊木在每一次和同學們簇擁著走在教學樓長廊上的時候,卻總會想起在許久之前,也有一個人總是揚著一張笑臉,攬著自己的胳膊陪伴在自己的身邊。
即使那些針對自己的侮辱以及取笑會蔓延到他的身上,他也毫不在意。
楊木突然有些想念周正南。
在自己終於得以脫離原來那片澡澤的時候,也會時常想起那個在痛苦之中支撐著自己走下去的朋友。
「好久不見。」
楊木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他抬眼,見一張自己無比熟悉的面容,正眯著眼睛在陽光之下對著自己溫和的笑。
楊木不知為何,突然鼻尖有些酸澀。
他笑了聲,然後垂下眼,來掩藏著臉上的平靜。
楊木道:「好久不見。」
陳警官聽完屬下的匯報,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他將身體靠近沙發里,然後問道:「然後呢?」
江燃抬了抬眼,開口道:「在臨近高考的時候,楊木班上一個挺漂亮的女生和他告白了。」
楊木看著面前這個自己並不熟悉的女孩。
女孩長得漂亮,平時里受慣了眾星捧月,以及周圍人如視珍寶般的呵護。
女孩告白的時候,是在班級里人最多、最活躍的時候。
周圍的人熱烈地鼓著掌,互相起鬨。
女孩說話時,語氣歲帶著嬌羞,但眼裡卻是勢在必得的自信。
楊木卻垂了垂眼,無比溫和的說出了最殘忍的拒絕。
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
女孩突然泛紅的眼眶,一時之間引起了周圍無數人的憐惜。
有人輕聲哄著她,攬著她的後背扶著女孩坐下。
也有幾個脾氣暴躁的男生想當護花使者,衝上來斥責著楊木未免太不給人面子,傷害了女孩的感情。
爭執之間,也有一直暗戀著女孩,無比莽撞的男生此刻惱羞成怒,開始動手動腳,互相推搡。想要在女孩面前表現一下。
然後周正南站了出來。
他擋在了楊木的面前,抱著胳膊笑著說道:「怎麼?非要按著頭讓楊木喜歡別人?」
「多大人了,幼不幼稚?耍什麼脾氣呢?」
周正南向來都會為楊木出頭。
他們總是形影不離。
或許是這件事情鬧得尷尬,加上那女生也是個要面子的性格。
有人在背後開始討論著些什麼,言論一下子千奇百怪地發散了開來,從普通的告白被拒絕事件,延伸了許多無端的猜測。
「誒,你說,周正南和楊木會不會是……」
「我看也像,關係太好了吧。」
「說實話,他們長得樣子和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副同性戀的模樣啊。」
「我們班那個女生也太慘了吧,喜歡上的人是同性戀。」
「有點噁心……」
一開始只是猜測,後來變成鋪天蓋地,仿佛確實的新聞。
最後直到臨近高考,學校快要停課的前一天,大家整理書櫃的時候,突然扒出來一本筆記本。
有人起鬨著宣揚道:「這是周正南的日記吧!」
沒有人說出日記的確實內容,但大家都互相傳著謠言,說從裡面看到了無數對楊木的告白和愛慕。
傳言說多了,便仿若真相。
周正南走上講台,無比平靜地說道:「日記是假的。」
底下的人嬉笑著,沒有當回事。
但馬上,周正南卻又一字一句,無比認真的說道:「但你們說的那些,是真的。」
楊木愣住。
沒有人會無條件的為你付出一切,遮風擋雨。
除非。
他愛你。
人們總喜歡把和自己不一樣的東西,歸結為異類。
周正南的情緒,在他們的腦海里變成一種不正常的「病」。
用語言去詆毀,用行動去嘲笑。
加上那個被楊木拒絕的女生,似乎也在趁著這個機會給自己丟失的面子報仇。
這種捉弄,在離高考前最近的時候,變得更加頻繁。
直到英語考試之前,有人將印著污穢內容的紙條塞進了楊木所在房間的門縫裡。
內容光是看一眼,便覺得讓人感到羞辱。
周正南知道了這件事。
他打聽到了開這些惡劣玩笑的同學,然後伸出手,掐住了他們的脖子。
楊木趕到現場,拉開纏鬥在一起的幾人時,考試早就已經開始。
在警察局做完筆錄之後,周正南站在楊木面前,垂下眼,眸中的情緒帶著些意味不明和小心翼翼。
他說:「我們一起復讀吧?」
楊木垂下眼帘,沒有說話,許久之後才微微抬眼。語氣冷靜地有些疏離,疏離到讓人可怕。
他說:「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常見面了。」
「我父親給我找了補習機構,就在我哥工作的地方。」
「再見。」
你知道那朵雙生花嗎?
他們彼此共用著一條長長的根,一支要茁壯成長,就要吸取乾淨另外一支的養分。
周正南仿佛能清晰地看見,花瓣枯萎、掉落在地上的摩擦聲。
警察講完這些事情之後,周圍的人頓時都沉默了起來。
楊木的經歷,的確是讓人只得唏噓的故事。
警察說到這,突然抽出一份資料,皺著眉頭遞到幾人面前,然後道:「其實我們在調查楊木的時候,發現在不久之前,楊木的父親曾準備將他送到這個機構去。」
江燃拿起這份資料,詳細地看了一眼。
陳警官則是眉頭皺的更緊:「這所機構我略有聽聞,不是說是利用暴力的手段來強制性的讓孩子按照家長要求的樣子發展嗎?而且當地的管理人員也已經介入這所學校的調查。」
警察點了點頭,然後道:「因為陸父知道了楊木的事情,害怕他是同性戀,於是準備用強制措施去控制他的思想,但是最近——」
「最近倒是發生了件奇怪的事情,陸仁城的父親從自家房子的樓梯上摔了下來,直到現在還在醫院裡掛著呼吸機,意識不大清醒。」
「不過聽說不久之前,陸仁城父親的呼吸機曾在晚上意外脫落,幸虧陸仁城發現的及時。」
「醫院裡的護士醫生都咬定呼吸機絕對是固定好了的,經過了再三檢查,不存在疏忽的情況。但是一時之間也抓不到是被人蓄意破壞的證據,所以醫院擔了全責。」
說到這,警察微微一頓,然後語氣帶著些激動:「我們調取了當日了監控錄像,你們知道,我們發現了誰嗎?」
陳警官心中有一個隱隱約約的答案。
下屬很快就開口回答了自己的話:「我們發現了鄒倩。」
陳警官聞言,整個人的精神為之一振,狀態完全不一樣了起來,他直起身,拍了一下桌子,顯然是覺得無比痛快:「去查查鄒倩為什麼會出現在醫院裡,而且時機還這麼湊巧。」
說到這,他頓了頓,轉過頭喊了句:「江燃,剛剛這些……」
「陳警官,江燃剛剛走了。」一旁的下屬壓低聲音,在陳警官的耳邊匯報到:「就在三分鐘之前,看樣子很急。」
陳警官皺了皺眉,揉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嘆了口氣道:「怎麼回事?這麼要緊的時候他居然開溜?你趕快給我聯繫一下他。」
-
沈歡陪楊木吃了頓燒烤。
楊木全程動作十分溫柔且仔細,耐心地給沈歡倒了杯溫開水,然後提醒她不要粘辣椒等口味重的調料。
最後甚至還點了碗粥,正色地告訴她不能吃這些含鹽量油量太高的食品。
就連一旁坐著的人都頻頻側目,還有人道:「你看別人的男朋友。」
沈歡聞言,皺了皺眉。
楊木笑著說:「算了,一個個解釋還不得累死?」
沈歡側著頭,一邊揉著脖頸「啊」了一聲,一邊轉過身,笑眯眯地對剛才說出這句話的人,無比認真但卻有禮貌的解釋道:「不好意思呀,我和他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楊木聽著沈歡有禮貌的一一解釋,沉默片刻,卻是無聲般的失笑了起來。
兩人差不多結束用餐,楊木站起身,問:「請問能陪我走一段路嗎?」
沈歡垂下眼,笑著答應了。
漆黑的林蔭道上,仿佛空氣都比旁邊低上不少度。
沈歡揉著胳膊,覺得鼻子有些發麻,然後輕輕地打了一個噴嚏。
楊木笑了聲,將自己的外套解下來,披在沈歡的肩上。
沈歡一愣,腳底猛地一打滑,身體朝後仰去。
楊木眼疾手快的伸出手。
卻有人先他一步,握住了沈歡的胳膊。
江燃將沈歡朝自己的胸前一拉,然後伸出手取下沈歡肩上的衣服,丟到楊木的身上。
他的語氣冰冷:「你的東西拿回去。」
江燃微微抬眼,輕眯起眼,眸中有些許寒光。
「還不走?」
楊木笑了聲,抱著胳膊道:「你也太霸道了,我只是想和我的朋友聊聊天。」
說著,楊木聳了聳肩,看似漫不經心,但卻別有深意般的說道:「畢竟,我有點想追她。」
江燃攬住沈歡肩膀的手加大了力度,讓沈歡的身體不由地一跌,整個人緊緊地窩在了他的懷中。
江燃眯起眼睛,眸中帶著些危險的笑意,然後一字一句道:「你沒有機會。」
楊木的眸中依舊帶著笑意,道:「你沒有資格說這句話。」
「喜歡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也不在意挑明。沈歡,我一開始是抱著和你交朋友的心接近你,但是現在,我想能理直氣壯的對你更好一點。」
沈歡:「?」
好他媽肉麻。
好他媽奇怪。
沈歡悄悄打了個哆嗦,不知為何,心中蔓延起一把讓自己坐立不安地怪異感。
江燃挑了挑眉,輕笑了聲,伸出手點了點不遠處的道路盡頭,然後道:「你哥在前面等著你,煽完情就先走吧。」
楊木轉過頭,朝著江燃指的方向望去,咬咬牙,然後轉過身賭氣似的朝前走了幾步。
但沒走多遠,他步子一頓,然後轉過頭道:「我不會放棄的。」
沈歡:「……」
江燃見楊木離開,然後轉過身,搭著沈歡肩膀的手微微用力,示意她朝前走。
-
在楊木和沈歡他們都離開後,從一旁的林子裡緩緩走出一個人。
周正南陰沉著一張臉,眸中的情緒帶著一股令人腳底發麻的寒意。他微微抬頭,目光朝著楊木離開的方向望去,眼裡是看不見盡頭的寒冰。
許久之後,周正南才抬起步子,朝著另一個方向移開了。
但是他沒注意到,在不遠處,有兩雙眼睛帶著幾分探索的意味,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沈歡嘎嘣嘎嘣的嚼著自己從衣兜里翻出來的糖,樂呵呵道:「我就說怎麼覺得楊木的話假的讓我起雞皮疙瘩,感情不是說給我聽的啊。」
江燃垂下眼,目光在沈歡臉上一掃,語氣冰冷,話鋒一轉,卻提到另外一個話題:「我是不是和你說過,離楊木遠一點?」
沈歡跳起來指著江燃:「哇!一秒變臉!」
江燃盯著沈歡看了兩秒,然後無力地伸出手扶住額頭。
沈歡笑了聲,將雙手背在身後,然後輕輕開口道:「剛剛你是在演戲對吧?」
江燃垂眸,淡淡道:「嗯。」
沈歡抬眼:「結論怎麼樣。」
江燃漫不經心地說道:「漏洞百出。」
沈歡沉默了片刻,然後問道:「所以你是怎麼知道,剛剛在場的除了我們之外,還有第四個人。」
江燃懶洋洋地捏了捏鼻樑,然後道:「楊木的動作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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