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是很好,斯佩蘭斯基也做了很多的修改,並且多次給亞歷山大御覽。
沙皇本人也很是滿意,並且給出了回復,準備在1810年的部門改革期間,把這個方案給推出來。
索洛維約夫倒是擔心這個問題,斯佩蘭斯基因為他的能幹,還是很受信任的,亞歷山大要是任命一個國務卿,也非他莫屬。
在新的政府機構當中,國務卿也是在行政系統中的實權人物,在俄國的權力怕是也僅次於沙皇本人。
但是,在宮庭當中,難免會有人表示反對,而且還很有些理論基礎。
斯佩蘭斯基一心埋頭工作,雖然他在社交圈子裡也有些才幹,不過政府改革和作為國務秘書輔佐亞歷山大,已經占去了他大部分的時間。
外交大臣和戰爭大臣通常也很忙,哪怕是阿拉克切耶夫把他看作政敵,而且索洛維約夫一直不太喜歡這人,不過他也沒有反對斯佩蘭斯基的理由,畢竟他不管是在戰爭大臣的位置上,還是接下來的軍事和行政改革,哪怕是他這樣的保守派,也一直都主張要建立新的秩序,自然也不會出來找麻煩。
至於其他的部門,索洛維約夫從來都認為,警務大臣和郵政大臣這兩個崗位,是最為麻煩的。
後者喜歡拆開信件窺探隱私,而前者則是俄國境內的包打聽,真要是說起來,盧比揚卡廣場11號的傳統手藝,在彼得大帝還沒搬遷首都的時候,就已經是日常了。
「米哈伊爾·米哈伊洛維奇,你一向時間緊張,這一次跑了這麼遠,到我這裡來,彼得堡的事情沒問題麼?」
索洛維約夫在兩人交談的時候,已經不是第一次提出來這個問題了。
「不要緊的,我已經做出了安排。」
「但是我想,總是會有人把您的言論呈給皇上,像是警務大臣。在巴黎有富歇那樣的人,我們這裡也有。不過你放心,就是有人在我家裡安插了眼線,我也能知道情況的。要不然,也不會和你在這裡交談。」
「你不會是說巴拉索夫吧?」
「警務大臣麼,他應該做的可不是羅織罪名,在俄國都是皇上的臣民,要是有那種反動分子倒是應該重點關注,或者說真正危險的雅各賓分子。」
「要是這麼說,你我怕是都要被列為『危險的法國佬』,甚至你能進來,米沙,是因為你繼母和那一群在法國的親戚。」
「事實上,我給人的感覺是,無論我採用哪一種立場,別人都不會感到奇怪。哪怕是比雅各賓俱樂部更激進的措施,您不要驚訝,這是因為我贊同要建立一套完善的安全體系,但是反對過度的侵犯別人隱私。這個原則的基礎,在於權力能夠被約束在警務大臣或者安全委員會手中,而不是濫用。」
「我想您說的這個部門,大概只有創建者和最初的一兩代領導者,可以按照這個想法做事,後面上來的人,一旦出現一個權力欲旺盛的人,或者是迎合上意的鷹犬,或者別的什麼東西.」
「是啊,這就很糟糕。」
俄國也就是這個樣子,斯佩蘭斯基也知道,索洛維約夫的嘴有鐵門閂,跟他講一些過分的事情也不會給傳出去。
尤其是政治問題,這可是跟西伯利亞旅行團有關係的。
索洛維約夫當初就搞過一個文字上的把戲,表面上把犯人送去了「總督轄區」,雖然講的是西伯利亞,實際上卻在他的運作下,到了北美的法國人那裡,給羅斯堡的建設貢獻力量去了。
至於這種操作,就是造成了什麼結果,大概歷任大臣看了以後,也只能談下一話題。
北美的距離太遠了,羅斯堡附近也只有西班牙的殖民據點和印第安部落,在政治上甚至比西伯利亞更掀不起什麼浪花來。
甚至後任的大臣們,還看著羅斯堡的情況,要往昂吉安公爵那裡塞人。
既然地廣人稀,肯定也不會人滿為患,只是對於當地俄國總督區的統治,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斯佩蘭斯基還是要和索洛維約夫多聊一會兒,從秘密委員會開始工作的時候,斯佩蘭斯基就知道當時的侍從副官,對於他這一套很感興趣。
只不過,他的陳述更多的東方學的翻譯,只怕是自己女兒會很喜歡這套理論。
說起來,索洛維約夫因為他這個外表,在貴族小姐當中還是很受歡迎的,平日裡談吐文雅(但是在軍隊中就是另外一副面孔),而且又很有才華,不是彼得堡和莫斯科這一群英俊的草包可比的。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軍旅當中,要不是和卡佳結婚,從1807年以後算來,可能追求者還不少。
然而很多人雖然有家庭教師教育,不見得比「花瓶」學識的雷卡米爾夫人要強,而且可能還比較庸俗。
但一些喜歡學習的小姑娘,可不是為了這種目的,斯佩蘭斯基就發現自己的女兒是因為學問而喜歡索洛維約夫這一套,甚至對東方還有些興趣。
因此,斯佩蘭斯基總是想要索洛維約夫來講講,中國人都是怎麼做的。
畢竟他們兩個現在說話不用俄語,也不用講「契丹」,還是看起來比較順當的。
「米沙,中國人是怎麼做的,像是伏爾泰先生所說的那樣麼?」
「伏爾泰先生顯然把中國鼓吹成了他心目中的理想國,不過從戈洛夫金伯爵的使團,馬戛爾尼見到上一任的中國大皇帝,以及歐洲人在那裡的見聞來看。這個國家保守,看起來封閉,實際上可能對我們還會有些了解。只是因為領土的廣闊,制度又完善而僵化,因此是一個集權式的國家。如果我把真正的中國講給那些保守派,他們怕是要很推崇這種制度。」
隨後,索洛維約夫就按照三省六部制,以及明清兩代的政治架構,給斯佩蘭斯基在一張白紙上勾畫了。
「你看看,跟我們是不是很像?」
斯佩蘭斯基是個聰明人,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您寫的這些,能夠看出來,這個巨大的帝國,制度確實完善。問題是,過於完善的制度,在面臨新問題時,也會面臨著困擾。米沙,您說的沒錯,這種完善的制度下來,我想卡拉姆津應該會很推崇的。」
「但您要是說了什麼,但凡跟歐洲有些接近的地方,卡拉姆津先生這樣的人就會出來反對。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去解決,他還要俄羅斯的傳統。至於俄羅斯的傳統,可能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要是把檔案都給拿出來,只能按照波雅爾制度來滿足他所說的傳統。」
「可惜你雖然有充足的彈藥,卻不喜歡辯論。」
「說起來,你女兒在諾夫哥羅德怎麼樣?」
「孩子身體有些弱,不過一直有僕人和醫生關照,沒什麼事情的。」
「您不考慮續娶個妻子回來麼?」
索洛維約夫這也是試探性的問問,斯佩蘭斯基的工作很忙碌,也沒有人照顧。當然,這麼問也不是指阿黛拉,而是卡佳的堂姐妹們。
斯佩蘭斯基的起點要比索洛維約夫低,他是因為當地神甫的關照才能夠去上學,以自己的才華從文官崗位上歷練起來,得到了亞歷山大的賞識。
說起來,他的背景還是差了一些,沒有個靠山,又不像是索洛維約夫因為家族關係,和幾個親王家族都有些看起來八竿子打不著但是又確實可靠的關係。
就是這樣,也難免因為這種「孤臣」的身份,被一些貴族給針對。
真要說起來,也就是教會能對他有些保護,但也不多。
但斯佩蘭斯基搖了搖頭,說道:「米沙,我覺得沒有必要。我現在也快四十歲了,哪怕是找個寡婦,因為我這種身份,也可能不會給她幸福,只不過有個看起來很高的位置,能夠滿足她的虛榮心。」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不過你確實也需要有人幫助,你女兒也需要有人照顧。」
「這樣,我倒是羨慕你,卡佳雖然年輕,可是更關注家庭,你們這樣生活看起來也很好。」
「但是我們的身份,總是離不開這層漩渦的。」
索洛維約夫現在也有些擔憂,畢竟斯佩蘭斯基的這些做法,保守派就是看著草案沒有問題,也可能會無的放矢。
自己之後要送親,把葉卡捷琳娜送去巴黎,這個草案的提交大概要在1810年1月,肯定是幫不上忙的。
他要做什麼,也只能看他自己的,索洛維約夫對於亞歷山大也很了解,最後可能鍋還是斯佩蘭斯基的。
畢竟亞歷山大雖然總是公開的講漂亮話,然而實際上卻沒有在任何法案里體現自己,雖然他作為君主的意志是貫徹其中的。
這樣,斯佩蘭斯基的法案受阻,保守派就會群起而攻之,這可不太妙。
「謝謝你,米沙。至少你願意聽我講,而且還要想些辦法。」
「另一種辦法,可能就是把法案拆開,看起來像是切香腸戰術,我們一樣樣的進行,讓對手沒有什麼反對的空間。」
「但是我們的對手也會想辦法的,你不要以為你和亞歷山大·薩爾特科夫親王都是這方面好手,就能夠隨意的決定一些事情。對手也會有辦法的,比如說我們要推動某個法案,他們就會在實際推行的措施上下手。」
「看樣子你也很了解了不留下來吃飯麼?」
「不了,我還要回到彼得堡去。要是和你們夫婦在桌上,卡佳可能會說個沒完。」
「她只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倒是很乖巧,可能是有客人會讓她感覺很興奮沒辦法,有個年輕的妻子,也容易這樣。」
「你這麼說,我倒是想念莉莎了。還有,我女兒總是需要有人照顧,這點你說的可能沒錯。」
「以後再說吧,你既然回去的話,我也有件東西要給你。」
索洛維約夫又讓斯佩蘭斯基等了一會兒,給他拿來了一本書。
「這個或許對你有些用處,是我做的筆記,在自家印刷出來的。」
「謝謝你,米沙。」
斯佩蘭斯基離開以後,索洛維約夫也心裡有數,他的改革方案成功率可能不會那麼高。
警務大臣這個位置上,巴拉索夫也是侍從將軍,而且跟沃爾康斯基不一樣,他沒有什麼指揮大規模軍隊的經驗。
沒錯,索洛維約夫也比較驚訝,哪怕是自己岳父這樣早就離開軍界的,也是憑藉軍功晉升上來,隨後轉去做了文官。
而巴拉索夫呢,他的履歷一直都是駐軍長官,到高加索去服役,作為維爾諾團的團長,居然選擇申請離開本團。
就是這樣,他後來也是一路官運亨通,沒有經過什麼大戰就晉升到中將。
聽起來,比太傅的履歷都離譜。
老太傅薩爾特科夫親王,雖然他那個陸軍元帥是純榮譽性質的,可是他作為團長和縱隊指揮官還是很能打的,比劃個一萬多人的戰鬥還行,多了他也玩不了。
但人家在那個崗位上,也是任勞任怨,後來才給安排了當亞歷山大的監護人,怎麼說哦也是有功勞的。
巴拉索夫這樣的,索洛維約夫就覺得不太行,甚至考慮到他總是在宮廷和內政部門,鷹犬氣質,只是從履歷上就能看出來了。
按照索洛維約夫的經驗,怕是這位很會鑽營,而且懂得一些辦法討好君主,因此深得信任,坐在了警務大臣的位子上。
除了他以外,應該還有其他那麼一些保守派的大臣和貴族,他們也會進行反對的。
斯佩蘭斯基哪怕是已經把這一套法案給簡化了,甚至做了妥協退讓,以俄國的這種環境,也難免會發生點什麼。
因此,索洛維約夫對這個俄國改革的大腦,也是比較擔心的。
但他也幫不了什麼.他自己是這麼看,索洛維約夫可不知道自己在瑞典折騰這一通,搬走了多少石頭,還有回到彼得堡以後,他做的事情,以後都會引起相當的改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