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佳確實很棒，索洛維約夫覺得，不給自己再找點事情干，怕是要被這丫頭給送去見媽媽了。
她想按照計劃再要小孩，一個還沒長大的半大丫頭，結婚的時候也剛到貴族的法定結婚年齡.也搞不清楚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過這個工作機會還是來了，因為他家莊園的門口，停下了一輛馬車，看貴族標識可能不起眼，但是看看旁邊掛職務標籤的名牌，那可是相當引人關注了。
斯佩蘭斯基最近一直在搞改革方案，而且還是一個比較全面的方案，因此他也願意尋找秘密委員會的成員和有資格與會的人員進行討論。
現在他來到索洛維約夫家，也是要等通報的。
索洛維約夫和卡佳在一起，確實也很幸福，不過也要考慮到，他還有事情要干。
「老爺，從彼得堡來人了，應該是和您熟悉的大人物，自稱是什麼米哈伊爾·米哈伊洛維奇·斯佩蘭斯基的。」
莊園現在的管家，換成了卡佳娘家來的，對於莫斯科的事情可能更熟悉一些，但是斯佩蘭斯基這樣的大人物，卻沒有足夠的了解。
沒辦法，各家的下人都不一樣，索洛維約夫在阿黛拉還沒被父親收養的時候，就把她變成了一個彼得堡的移動活字典，對於各家都非常熟悉。
現在，也有些想她了，可愛的賣花姑娘，也是自己可愛的妹妹，她辦事可是乾淨利落的。
對於索洛維約夫來說，大概最大的麻煩就是他和卡佳在一起，多少是留戀溫柔鄉了，甚至很多事情敏感度都有些下降。
也難怪，他的莊園雖然距離彼得堡不遠，卻是御賜的地塊，周圍還是林地，看起來總是比較冷清一些，除了皇室成員中有人會定期過來補課——最近還是暑假，尼古拉叫上夏洛特去皇家水族館的別墅遊玩了，也不會有人過來。
他自己都有些鬆懈了，也只好讓斯佩蘭斯基在會客室喝杯咖啡，再享受些甜點，自己是要換好了衣服再出來。
斯佩蘭斯基自從妻子早逝以後，就一直是個鰥夫，和獨生女伊莉莎白住在一起，也沒有過續弦的打算。
他也只是驚嘆過索洛維約夫的義妹阿黛拉的美貌，不過也不算是動心，人家小姑娘年紀很小，索洛維約夫這個傢伙，又一向對自己的妹妹們很關照，一定會給她找個好丈夫的。
他除了日常的國務活動，作為沙皇本人的私人秘書和實際的國務秘書，最大的樂趣大概就是教導女兒的學業，而且每天的時間——跟老公爵一樣，也是雷打不動的。
最近他把女兒送到了諾夫哥羅德去，這孩子的身體也不是很健康，總是需要調養，並且在那裡的圈子，也總要比彼得堡好一些。
在這種把女兒送到外地的情況下，他的樂趣大概就是工作，以及完成沙皇那偉大的事業。
索洛維約夫也很佩服他的智慧，自己只是喜歡順著科技樹搞技術創新，在改革政治和國家體制方面，也只是像老師蘇沃洛夫說的那樣，喜歡說幾句漂亮話，但是具體內容的實施，還有綱領的制定。
這塊啊，就差的很遠。
斯佩蘭斯基擅長的就是這個，拿破崙在埃爾福特見到他以後，稱讚他是「俄羅斯最聰明的人」，並且還比較嚴肅的和亞歷山大說：「我願意用統治下的一個王國來換取斯佩蘭斯基！」
他的政敵阿拉克切耶夫雖然是敵對方，不過他也說了：「要是我有斯佩蘭斯基三分之一的智慧和思想，我就能成為一個偉大的人物。」
只是他的措施，比較受歐洲人歡迎，在俄國本土受到的抵抗卻很嚴重。
相比之下，阿拉克切耶夫和他都算是亦敵亦友的關係，畢竟都是給皇上效力的重臣，可是思想家之間的交流，那只能說同行是冤家。
他在這裡喝咖啡，倒是也非常有耐心，因為他太了解索洛維約夫了。
既然在家裡，最近又是半賦閒的狀態，肯定會比較鬆弛，鬆弛的像個法國人。
要是工作狀態，雖然比起自己來差了一些，不過因為是個軍人，總也是效率很高。
他也想過，要是自己像是他那樣，打仗的時候每天行軍幾十俄里，到了下一站還能活蹦亂跳的，感覺也不太可能。
哪怕是自己在文官里，已經屬於身體很好的那一類。
「米哈伊爾·米哈伊洛維奇，讓你等的太久了，我家的咖啡和甜點怎麼樣？」
「都說你這傢伙，在家裡最講究生活。這咖啡確實不錯，只是這餅乾」
「糖分攝入的太多也不好，彼得堡的甜點還好，要是土耳其人的，怕是要齁死人。」
「是啊。不過這會兒也好，我又思考了一會兒，應該怎麼去做，皇上要我起草的改革方案，有一些內容還是需要調整的。」
「只怕是有些人會因為你的『自由派』提案，還有你的法案里總是有『危險的革命思想』而提出反對意見。」
「你說的對，因此我才來找你，要你看看最近的三權分立法案。」
索洛維約夫知道亞歷山大給斯佩蘭斯基提出來的任務，這項法令最後的結果麼.以亞歷山大的性子，他是沒法完成這個改革的。
要是性格偏執的先帝保羅，或者剛毅的康斯坦丁，以及沒被十二月黨人嚇壞，還想保持在自由派和保守派之間中立態度的尼古拉，可能都會把這事給做好。
惟獨亞歷山大，他要提出來的東西，因為他總是想做個「彌賽亞」，並不願意手上沾血，因此改革推進速度緩慢，而且還總是左右搖擺。
現在斯佩蘭斯基拿出來的方案，倒也很是明確。
「國家法典導論？」
「你看看內容，米沙，我知道你腦子聰明，反應也快，而且能夠理解這裡面的內容。有一次會議上，我記得你抨擊過美國人的制度，表示黨派之間如果對立嚴重，會撕裂國家的。因此，我也做了一些調整。」
索洛維約夫看了看斯佩蘭斯基寫的內容，他是一個字兒的俄語都沒用，在撰寫法典導論的時候，使用的都是法語，畢竟宮廷里不能熟練掌握俄語的人太多了。
「要是你用俄語寫的，我想卡拉姆津也會反對的。他會表示這裡面違背俄國一直以來的傳統，可是這種傳統，又是在伊凡雷帝時期被破壞，開了個口子，又被鮑里斯·戈東諾夫給進一步破壞的。要是您需要個辯論的幫手，我倒是可以跟這位先生打個擂台。」
聽了索洛維約夫說的，斯佩蘭斯基都忍不住笑了，他還順道開了句比較嚴肅的玩笑：「要是決鬥，一百個卡拉姆津都不夠你打的，可是我們要做的，是在思想上解決這個問題。」
斯佩蘭斯基的改革方案，在俄國也是依法治國的，在立法、行政和司法的基礎上實施三權分立，但是這一切都在沙皇的絕對君主制之下進行，沙皇還能夠保證絕對的權力。
沒辦法，要是換成在別的國家，或許斯佩蘭斯基會改成君主立憲的制度。
索洛維約夫看來，卡拉姆津還是會反對，雖然這個設計有分權，可是卻沒有影響到沙皇的統治權。
沙皇本人有權任命大法官，甚至直接免職；沙皇本人也有權召開或者解散議會；至於行政權麼，帝國總理為首的文官，一樣也是在沙皇之下的。
雖然看起來是總統換成了世襲的沙皇，作為統治者的權力依然高高在上（可以參考懂王），還是個大政府的形態，然而保守派怕是不會買帳。
而且斯佩蘭斯基搞的各級杜馬，從區杜馬一直到國家杜馬，國家杜馬的議長由沙皇本人任命，那些杜馬的重要委員也需要由沙皇本人同意。
怎麼看都是集權，至於帝國總理負責的行政機關，也確實要經過沙皇本人同意。
法案沒經過行政機關審議討論，沒經過沙皇的最終批准，也無法生效。
怎麼看，都不是法國人的那一套。
卡拉姆津之前的造謠，就難以讓人理解了，斯佩蘭斯基已經是在俄國這邊的權力基礎上進行的調整，保證地方-區-省-國家四級架構的穩定運行。
從設計上來看，還是很高明的。
至於裡面的階級問題，按照俄國傳統，農奴制此時還沒有廢除。
因此，分為三個主要等級，在最上層的自然是在冊貴族，下面兩級是平民。
第二等級是「中間等級」，包括身份自由的自耕農，商人和小資產階級，這部分人有一定的財產。
第三等級是「勞動人民」，包括農奴、工匠和僕人等，在財產等級達到一定程度以後，農奴和僕人可以獲得自由，工匠則可以階級提升。
雖然貴族等級比較難以進入，不過在平民階層的兩個等級里，由第三等級向第二等級的晉升，標準也不是那麼高的。
斯佩蘭斯基大概還是在這個地方耍了花招，希望通過切香腸戰術，來一點一點解決俄國的農奴問題。
以俄國保守派的反應來看，也確實是個在十年到二十年間逐步調整，降低他們閾值的想法。
「太妙了，米哈伊爾·米哈伊洛維奇，你的設計非常巧妙，然而也有個問題，如果卡拉姆津這種人，直接表示反對，那就是掀桌子。他可不想按照你給皇上設計的方案來逐步進行，乾脆就不想在桌上打牌。到時候，你又怎麼辦呢？」
「你還真是熟悉這些人，看樣子這些年侍從副官是沒白干。」
斯佩蘭斯基也知道問題所在，只不過他是真正謙卑的社會公器，除了女兒長大以後的人生幸福，現在他也沒什麼個人的願望，還是想要完成在俄國的改革，這才是真正偉大的事業。
真要是說起來，斯特羅加諾夫伯爵是最支持他的，畢竟他在巴黎就是雅各賓俱樂部成員，但是他又認為俄國現在的狀況不適合革命，自然也是走改革的路線。
最初幾年秘密委員會的閉門磋商，索洛維約夫早期是在場的，他也聽到過其中一部分，不過因為後來去了巴黎當武官，以及海外的諸多任務，也沒有在委員會當中過於深入的參與。
畢竟，他和彼得·沃爾康斯基兩個，看起來就像是給委員會把門的。
這裡面其實有不少內容，完全就是亞歷山大自己的意思。
像是俄國這樣大貴族勢力比較強的地方，要讓他們老實聽話的遵照君主的意志行事，那還真的只有崩了幾個反對派，要麼就抄家流放西伯利亞。
不過就是那次針對保羅的謀殺，也只有帕倫一個首犯算是給吊死在廣場上。
沒辦法，俄國沙皇的人設，雖然開疆拓土的時候可以鐵血，對內除了表示強硬的時候，有的時候也要表演一個「沙皇小爸爸」的角色，和貴族們有妥協的。
保羅就是性子太剛，雖然把下面一口氣給折騰的差不多了，卻燈下黑在自己的親信身上翻了車。
亞歷山大自然是要吸取這個教訓，加上他一直是一個演員，也就成了這樣。
雖然斯佩蘭斯基寫出來的，多少都是沙皇本人的意思，然而外面有反對聲音的時候，亞歷山大不見得會同意這一系列操作。
他要不是很重視斯佩蘭斯基這樣的近臣，只怕是會把他第一時間拿出去甩鍋。
索洛維約夫倒是不清楚，他之前一通折騰下來，倒是把亞歷山大身邊可能會出現的保守派，給清理了不少。
比如頭骨被卡爾梅克人拿回去給喇嘛當法器的阿姆費爾特，他從瑞典跑過來以後得到了亞歷山大的信任，就開始一直針對斯佩蘭斯基，並且攻擊他的改革。
葉卡捷琳娜被迫要遠嫁法國，之後索洛維約夫還要去送親，這就杜絕了這丫頭周邊出現一個反對自由派的圈子，卡拉姆津雖然已經被介紹給亞歷山大，不過他的影響力也不至於那麼大。
畢竟皇妹都要去巴黎了，他也就是獻上自己的作品，然後唱個反調。
剩下的麻煩，大概就是那些大貴族和警務大臣巴拉索夫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