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他們都該死
昏暗冰冷的房屋裡,暗紅色的砧板上,一條條紅白相間的肉段堆成腰高的肉山。
屋子角落裡,錯亂擺放著三口大缸,大缸內的水已經變成血紅色,缸面深潭一般,看著就讓人心生寒意。
可這都不是令柳青草感覺到難受的地方,最讓她氣血涌動的是牆壁處那還燃燒著的火壟。
火壟里是被燒得面目全非,辨認不出男女的頭顱,以及那不可言說的人體組織。
繞是她以前在醫院裡見得多,也忍不住惡寒。
柳青草閉了閉眼,調整好呼吸後,一字一頓道:「柳六,一把火燒了吧。」
柳六一直注意著柳青草,見她面色平靜,呼吸平穩,這才放下心來。
「姑娘,那四個人也一同燒了?」柳六冷冷看了眼對面屋子的門,輕聲開口。
柳青草頓了一下,眉頭幾不可查的一蹙。
這四人罪該萬死,可卻是不能讓他們就這樣死了。
「將他們帶上,這裡,先留著吧。」
柳青草淡淡看了眼火壟,隨後頹然轉身離開。
祠堂里,柳五早已讓袁八尺他們與親人匯合,少數有幾個會無神的盯著一角發呆流淚。
柳五見著柳青草回來,立即跑上前來,眼眶泛紅。
「姑娘,他們這是怎麼了?」
說完,柳五抬手虛指角落裡的那幾個男人。
柳青草抬眸看去,抿唇輕嘆。
「他們,失去了生的念頭。」
柳五輕呼,「那他們不是,不是要尋死!」
柳青草不置可否,揮揮手讓柳六將人帶進來。
柳六帶著人進祠堂的動靜不小,祠堂里的人聽到聲音都紛紛側目而視,當眾人瞧見祠堂門口的四人時,整個祠堂都開始混亂起來。
「當家的,是他們,是他們帶走了咱們兒子和女兒。」袁八尺身旁的婦人顫抖著手指向四人,紅著眼喊道。
袁八尺漠視的目光突然變得兇狠,他幾步衝過來,使出全身力氣對著其中一人的頭捶了過去。
婦人也不顧男女大防,隨著袁八尺後一步到四人面前,張手便朝著他們的臉上抓撓。
「你們這群惡徒還我孩子,還我孩子,還我孩子!!!」
沒一會兒,四個避無可避的男人便渾身都是傷。
叫喊求饒聲將祠堂里的人拉回思緒,很快,一群人一擁而上,死命擠向四人,朝著他們大打出手。
祠堂里的村民見著這場面皆噤若寒蟬,縮在一起瑟瑟發抖。
紅眼的袁八尺一干人哪裡還知道手下輕重,等累得無力回過神來時,那四個男人早已斷了氣。
袁八尺看著地上被他們捶打變了形的人,心裡不知是何滋味。
柳青草看他們茫然中帶著些慌亂,知道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柳五,去,將柳三柳四叫來。」柳青草扭過頭,對柳五輕聲開口。
柳五沒有多問,轉身離開。
「柳六,帶著他們去一趟村尾,除了死,無論這些人做什麼,你都不要插手。」
「是,姑娘。」柳六清冷的目光掠過那些村民,走到袁八尺他們面前說了幾句,袁八尺他們一聽,面色陡然大變,不由柳六多說,他們便都快步跟了上去。
柳六帶著人離開不到幾息,柳三和柳四匆忙趕來。
「姑娘。」
柳青草輕點螓首,抬起手指向村民,語氣冷然,「先將這些人帶到村尾,柳六會告訴你們接下來怎麼做。」
柳三柳四對看一眼,果斷朝著那群被綁的村民走過去。
「都給我站起來,不想走的,那腿也就別要了。」柳三像個土匪頭子一樣,對這些人沒有半點好臉色。
村民里孩子不少,被柳三這麼一喝,頓時哭鬧起來,一旁的婦人連忙安撫,生怕柳三氣惱會打斷他們孩子的手腳。
柳三劍眉一緊,不耐開口,「趕緊的,再耽誤時間,這孩子也就別要了。」
柳三說完就上前拎起一個胖娃,不管身後的人如何叫喊,直接出了祠堂。
柳四見狀,也拎起一個孩子,「都跟上,誰要是敢有別的想法,休怪我動手。」
村民心膽顫顫,不敢出言反對,只得小心翼翼的跟上去。
等人離開,柳青草去了馬車裡。
一進馬車,便消失進入空間。
她這個時候進來,只是不想在外面浪費時間,柳蕭他們是聰明人,他們知道怎麼做,不需要她多操心。
在空間裡,柳青草開始種植藥材,現在她糧食有沁心和廿一趕著牲畜種,她的壓力也減輕一些。
原本藥材他們也是能幫忙,可卻比種糧食稍難,畢竟藥材她種得遠,附近又有魚塘,他們眼睛看不見,若有不慎出了事可就遭了。
她想過,雪災之後,萬物復甦,而死在雪災的人,才是最最棘手。
倘若處理得當,人們的生活便有了盼頭,如若處理不好,那將是下一場災難。
到時候部分醫堂藥館雖有藥材,但卻是用之則少,補給困難。
沒藥可用,一個壓制不住,結果可想而知。
柳青草覺得她太難了,有心不管,又怕禍及身邊人,焦頭難額沒有選擇,只能她日日多加辛苦。
糧食有人幫忙種,倉庫存糧也不少,她倒不那麼著急。
現在最缺的,是家畜家禽飼養和藥材種植,這些東西得全靠她一個人。
現如今,雪災覆蓋到哪裡也不清楚,就算是朝廷小半府城受災,需要的東西也不少。
「為了今後能一勞永逸,這一步無論如何都不能退。」柳青草握著手裡的鐵鋤,堅定往黑土挖下去。
等將籮筐里的藥材種子都種下,柳青草才有時間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這一片藥田很大,種類繁多,珍貴藥材生長時間稍長三五日,但就這般,短短近三月時間裡,她也囤積了不少。
「姑娘,吃晌午飯了。」
柳青草聽見柳五的聲音,快速的整理衣裳出來。
今日晌午飯,她特意交代柳五做素食來吃,不為別的,只為了讓這裡的人不浪費飯食。
雖說這個時候有肉吃就不錯了,但等袁八尺他們一群人回來,再看到飯食里的肉,怕是下不得口。
「柳五,晌午飯後就出發,我們不能再在這裡耽誤時間了。」柳青草仰頭望著揚揚灑灑的雪子,心裡暗暗計算著時間。
他們行到這地兒,已經過去大半月時間,牛老頭曾與她說過,北地將士能吃的糧食不多,最長只能堅持兩月。
柳五知道柳青草在擔憂什麼,只點頭稱是。
柳青草隨柳五走到學屋裡,桌前沒人,只餘下桌上擺著的飯食。
一木桶白米飯,一盆過油鹹菜,一盆酸辣蠶豆,一鍋子炭火蛋湯,豐盛又有食慾。
只不過,只有她和柳蕭幾人才能一頓好幾個菜,其他人最多也就稠粥配油燴乾菜的份。
柳蕭幾人先後而食,吃完便出雪屋看守雪橇板上的東西,柳青草一個人吃到最後,剛準備叫柳四來收桌,就看見柳五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
「姑娘。」
「怎麼了?」柳青草平靜的看著柳五。
柳五止住心裡那點躁意,在柳青草平靜的目光下開口,「那些村民吃過晌午飯後不久,全部都倒地不起,等我們察覺時,大多都已沒了呼吸,那些村民被拉到了一旁的宅子裡,柳六查看後,發現這些村民都是中了毒。」
「死了多少人?」柳青草皺皺眉。
這些村民她是萬萬不會用的,他們罪惡不輕,可想將他們都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理掉,那也行不通。
如今這般,倒是讓她意外。
「只救回來不到二十人。」柳五不知柳青草所想,以為她是在難過,輕蹙秀眉安慰起來,「這些村民早已泯滅良知,姑娘不用為他們傷心。」
柳青草眸光閃了閃,點點頭,也不辯解,「柳五,可查出是誰所為?」
「姑娘,人還活著,是個弱不禁風的男人,他叫劉安,看起來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結果下手卻是如此陰毒。」柳五撇撇嘴,厭棄的哼了哼聲。
「走,過去看看。」柳青草不等柳五回應,直接邁開步子朝祠堂走去。
柳五抽了抽鼻子,嘴裡勸說的話也來不及說,抬腳快速跟上。
祠堂旁的宅子外,袁八尺他們已經將大門口圍得嚴嚴實實。
「姑娘來了,都讓開。」柳五聲音從身後想起,袁八尺一群人頓了頓,當即全部退到一旁。
柳青草從他們身旁穿過,直奔宅子裡。
宅子裡,一堆皮膚黑紫的屍體被壘到人牆高,他們大多面容痛苦,雙目大瞪,好在她見識多,不然還真就要被這場景給嚇得不輕。
屍體堆放的另一邊,十幾人面色恐懼又雙眼無神的蹲坐地上,絲毫不顧冰雪的寒氣。
看著這一群人,柳青草不免噓唏,這還真是報應不爽,令人起不來一點憐心。
「劉安?」柳青草輕喊一聲。
人群里一個頭髮散亂的男子頓的扭過頭了,雙眼赤紅,眸子裡蘊著癲狂,他看著前面出聲的人,嘴角咧了咧。
柳青草面不改色的盯了他一會兒,輕哼一聲,譏嘲出聲,「你還真是心狠,連同村村民都不放過,也不知你這般做,父母教養到底如何。」
劉安面色一變,惱怒的扭動身子,發現怎麼扯動手臂都擺脫不了繩子的捆束,更是煩躁起來。
折騰了小半柱香時間,劉安整個人才平靜下來,並不是他放棄了掙扎,而是他體力不支昏死過去。
瞧著地上的劉安,柳青草毫不同情的喚來柳六。
「柳六,將人給抽醒。」
柳六得了令,看著地上的劉安,清冷的眸子深了深,右手摸向身側,紅紅的長鞭突地出現在她皙白的手掌里。
啪!啪!啪!
三道鞭影直奔地上的劉安,隨後只聽見一道悽厲的慘叫聲炸響。
「你們,你們不得好死!」劉安惡狠狠的瞪向柳青草,嘴裡說出的話卻是一點威脅力都沒有,反倒又挨了柳六一鞭子。
柳青草看著對她咬牙切齒的劉安,輕笑一聲,「怎麼,我說的不對?」
劉安一窒,嘴唇動了動,最後沒有反駁。
這所做的一切,他不後悔,只恨他自己人單勢薄,什麼事都做不成。
柳青草見他安靜下來,也不再說話刺激人,事出有因,她得問清楚這人這麼做的目的,至於人怎麼處理,人不多了,帶去交給府衙就行,她倒是不必費心。
「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莫不是為了求得一人苟活不成?」
劉安低垂著眉眼,凌亂的頭髮找不出半點書生模樣,聽聞柳青草的話語,他輕嘲地哼了一聲,嘶啞著嗓音開口,眸子裡的仇恨難消。
「他們都該死,都該死!」
柳青草一愣,不解的劉安話中意思。
該死?
難道他不該死嗎?
雖是這般想,卻也沒將話說出口。
「為何該死?」柳青草語氣平淡如水,似是不好奇一般。
柳六看著劉安幾近變形的臉,皺了皺眉頭。
這劉安看著斯文,做出的事情可不如表面那麼簡單,尤其是下藥這一手,著實過於陰險狠毒。
一旁活著的村民也抬起頭憤憤地看向劉安,想要知道他為何要對他們下此毒手。
劉安對村民的目光毫不在意,他這些年受的苦,全都拜這群貪得無厭的村民所賜,沒有這些人,他劉安何至於此!
「呵,該死就是該死,何來因何一說。」劉安咬牙切齒,一字一頓恨聲道。
柳青草不耐,將目光移向村民,這才發現這群人眼神閃躲,不敢直視於人。
見他們這般模樣,柳青草自然是猜到了些什麼,只不過這事與她干係不大,沒必要再此處多耽誤時間。
「行了,都是有罪之人,柳蕭,將人帶著,等到了府衙將他們都交給衙役。」
「是,姑娘。」柳蕭聲音冷冽,轉頭將地上的人拉起來往外面走,村民中毒後身子虛弱,根本無力掙扎,只得任著柳蕭拖拽離開。
劉安看著村民一一離開,一改方才的癲狂之色,慌亂的在地上扭動身子跪坐在柳青草面前,神色不安的看向面前的人。
「小姑娘,不,不,小姐,大小姐,求求你放過我,我是秀才,我是秀才,不能去衙門,不能,不能去。」
「我沒有罪,有罪的是這些村民,我什麼都沒做,求求你放過我。」
柳青草冷著臉晲向不停磕頭的劉安,心間驟冷,劉安這些話在她看來很是與先前他的表現矛盾。
至於為何,由袁八尺所說和她見到的一分析,不用深想就知道原因。
「帶走!」柳青草輕喝一句,不帶一點同情。
像劉安一樣的人不少,但能做出這番來,還真沒幾人。
劉安聽見柳青草的話,動作一頓,背在身後的手,不知何時將繩子解開,隨後猛地從地上彈起,欲撲向前面的人。
只可惜,柳五哪裡會給他這個機會,她一腳踹向劉安心口,毫無防備間倒飛出去。
「姑娘,我去將人給綁了。」柳五氣憤得像只炸毛的貓兒,一個閃身消失在柳青草面前,下一刻,她人已經將劉安提溜在了手上。
「柳蕭,你帶著柳二柳三收拾東西,兩刻鐘後押著這群村民出發前往長信府城,剩下的人跟著我一起去往肥池府城。」
柳青草沒看劉安,轉身吩咐柳蕭幾人。
宅子外,柳青草站在袁八尺一群人面前,思索再三後,決定將他們這些人都留在村子裡。
至於是留在肖家村還是劉家村,柳青草不打算做安排,畢竟身份路引這些人都是有的,他們都屬於良民,只是不知官府對他們會不會有所調配。
兩個村子的村民,如今死的死,送官的送官,偌大的地盤總的才一百多人。
不久前,從柳蕭他們盤查來的消息得知,此處不是什麼肖家村,而是劉家村。
原來肖家村的村民早已經肉消骨碎,村莊房產也已遭了劉家村霸占。
那劉二說的話一大半是假,差些就將他們給誆騙住,真真是一個村子上上下下都爛了心腸。
柳青草抬起眼皮,清澈黑亮的眸子將他們掃視一圈,語氣裡帶著平靜。
「袁八尺,你帶著剩下的人留在此地,村子裡約莫還有二十石糧食,我也會給你們留下一些土豆,這些夠你們吃上近兩月時間,日子雖是苦了點,勝在能過活下來。
雪災過後你們想要離開,便帶著能用的東西離開便好,若是想留下來,那便在此處安生,等閒時路過,我會來看你們。」
袁八尺感激不已,他的兒女已然不在,父母皆已故去,如今只剩下他和妻子,自是沒什麼別的想法。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日後若是有所需要,我袁八尺絕不推辭。」
「好好活著,等這苦日子過去,你們的孩子會再來找你們。」柳青草知他們心裡不好受,只得這般說法,給人以活下去的希望。
袁八尺媳婦王月娥,抬手掩面輕聲啜泣,此刻聽到柳青草的話語,眸光晶亮,恍然明悟,「謝姑娘,謝姑娘,我們一定好好活著。」
柳青草微微一笑,點點頭轉身離開。
如她所言,離開時,柳四將一板車的土豆留在了村子裡。
袁八尺目送柳青草離開,看著馬車漸漸遠去,天空中的雪花散散揚揚的,像是比昨日小了一點,他心中頓覺充滿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