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你的理由。」洪武皇帝也有些好奇,道衍和尚怎麼說想到了皇太孫的身上,在他看來誰都可能是使團案的幕後指使,唯獨皇太孫不可能。
皇太孫可是儲君,將來大明的江山便就是他的了,他沒有必要如此地搞風搞雨,弄不好反而會影響到他將來繼位。再說皇太孫自幼就受了儒家思想的薰陶,仁、義、禮、智、信可是守得十分的規矩,就連洪武皇帝有時候都覺得他會不會過於迂腐了。
這樣一個乖巧的人又怎麼可能做出如此出格的事來呢?
但對於道衍他還是很欣賞的,道衍是個異僧,也是個智僧,道衍既然這麼說肯定就有他的道理,所以他才會讓道衍說出理由來。
道衍和尚知道自己說了這話少不了要有一番解釋,再者他這麼說也有些大膽了,這甚至比當面說洪武皇帝更犯了帝王家的忌諱,說不定洪武皇帝還會認為自己是別有用心,是想要替燕王爭取什麼才往皇太孫的身上潑污水的。
所以他必須要好好解釋,至少要解釋得令洪武皇帝滿意。
道衍輕嘆了口氣:「皇太孫雖是儲君,但他無論哪方面都無法與自己的叔叔們相比,如今是您在替他撐著,可萬一哪天他繼了位,他的那些叔叔們是不是真能夠聽他的這就兩說了,保不齊還會有人想要搞點什麼名堂,他若想坐得穩這大明的江山,就得把這些潛在的威脅給一一消除。」
道衍說得隱晦,但對於洪武皇帝他們這些老奸計滑的人來說也就是輕輕一點就夠了。
這些人自然能夠想明白其中的深意。
道衍閉上了嘴,端起茶杯慢慢地品了起來,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如何消化那就是洪武皇帝自己的事情了。
氣氛一下子沉重了許多,每個人的臉上都陰晴不定。
半晌,洪武皇帝才望向道衍:「你這和尚整天都在想什麼?這可是你做和尚的本分?」
道衍苦笑了一下:「說也是您讓我說的,我只是說出一種假設,是與不是我可不能保證。」
不得不說,道衍和尚的這一番話讓洪武皇帝的心亂了,他設想過若干的可能,可從來就沒有把懷疑的目光投向皇太孫的身上,因為他不相信自己的乖孫子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不過如果這真是皇太孫做的,那麼他的心裡也暗暗有幾分欣喜,至少他還不算真的很迂腐,他知道為什麼的未來布局,知道如何謀略。
真是他做的麼?如果是的話,那麼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受了什麼人的慫恿?
若是他自己的意思還好,若是有人慫恿的話,那麼那個人便其心可誅了。
「你說你此番出來是要為燕王破局,找到破局的辦法了麼?」洪武皇帝換了一個話題,不想再就著皇太孫的這件事情聊得太深。
因為他一時間也沒有主意,若是皇太孫做的他該做何處置?
道衍聽了洪武皇帝的問話,恭敬地回答道:「之前沒有找到,現在找到了。」
「哦,說來聽聽,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麼為燕王破局。」洪武皇帝對於道衍的想法很是好奇,他覺得這個道衍總能夠給他驚喜。
道衍說道:「這法子還是您教給我的。」
俗話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能夠聽到道衍和尚這麼說洪武皇帝的心裡還是很受用的。
「辦法便是置之不理,任他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正所謂清者自清,根本無須我們去做些什麼。」道衍說道。
洪武皇帝贊同地點了下頭:「不做便不會錯,在這個時候任何的動作都可能被誤讀,那樣的話只會使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道衍待洪武皇帝說完,望著洪武皇帝:「還有一件事情不知道當不當講。」
「但說無妨。」洪武皇帝大多時候都是很大度的,若不是這樣任老大和老夫子也不會甘心這樣跟在他的身邊。
道衍說道:「您最好還是早些回京去吧,您的行蹤已經暴露,再繼續在外面行走很可能會有危險,使團案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是任何人能夠掌握得了的了。另外您剛才問我消息的來源,雖然我不能肯定源頭在哪,但有一點,這消息應該是從明教散播出來的。」
說到明教,任老大和老夫子對視了一眼,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他們也早應該想到是明教的人泄露了聖上出宮的消息,前日遭遇了小彌勒,小彌勒臨走時的那個眼神就讓老夫子不安,只是他們都不曾想到那小彌勒竟然能夠通過喬志龍等錦衣侍衛的身份便能夠推斷出是聖駕所在,更可惡的是他們還把消息給散布了出去,這用心也太險惡了些吧。
「一定是管平章的意思。」老夫子說。
老夫子一直就不怎麼喜歡管平章,若不是當年的教主硬要收管平章做義子,管平章又怎麼會有今天?
在老夫子看來管平章就是一個善於鑽營的人,不過他就不明白了,管平章已經貴為明教的首領了,雖然沒有繼任教主之位,但現在的明教幾乎就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若是老夫子知道管平章想讓明教成為大明朝的國教的話不知道他又會如何的感想。
任老大說道:「人的欲望總是滿足不了的,得隴望蜀是人的天性。」
洪武皇帝沒有說話,道衍卻說:「既然您的行蹤已經泄露,難免會有人想要趁機做一點什麼,雖說您的身邊有兩大長老在,可是俗話說三拳敵不過四手,當然,您身份尊貴,自可調兵遣將,可是俗話又說遠水解不了近渴。」
言盡於此,洪武皇帝自然是明白了道衍的意思。
他笑了,他的笑聲很是豪爽:「我倒是要看看誰有這樣的膽量。」
任老大說道:「大和尚說得對,你的安危不能不顧,你還真別如此的托大,以為自己還是當年那壯小伙子麼?再說了,現在你的安危可是關係到大明的江山社禝,可馬虎不得。」
洪武皇帝擺擺手:「不妨事,這不還有你們嗎?大和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老小子也是個武學的行家,一手太極演繹得出神入化,這些日子你就暫且留在我的身邊吧。」
道衍眯縫著眼睛,他只一思忖便明白了洪武皇帝的意思,洪武皇帝把自己留下何嘗又不是想再看看燕王那邊的動靜呢?看來他對燕王也並沒有完全的放心。
道衍在心裡暗暗嘆息,他有些後悔不該把對皇太孫的懷疑給說出來,洪武皇帝一定認為自己說皇太孫的壞話是有別的目的,這可就真是冤枉了道衍,他只是想到什麼說什麼罷了。
老夫子聽洪武皇帝說道衍的太極拳著實的了得,竟動了想要和道衍和尚切磋的心思。
但無論他怎麼說道衍和尚都不應戰,他怪眼一翻,罵道衍和尚是縮頭烏龜。
洪武皇帝笑道:「夫子若真想和他比試一番也不是現在,等此間的事情了結之後我讓他陪夫子練幾招。」
老夫子的臉上露出這還並不多的得意神情,道衍和尚苦笑了一下。
「任老大,看來我們得去會會這個管平章了!」老夫子挑戰道衍不成,便又想生事端。
任老大沒有說話,洪武皇帝卻說道:「暫時不要去驚動他,至少現在看來他並不知道你們的存在,這樣他做事才不會有太多的戒心,我們且看看他到底想要耍什麼花樣。他有意把我們的行蹤散播出去,不可能沒有下一步的行動。」
任老大也點點頭:「嗯,我們先在暗中觀察再說。」
道衍和尚說道:「其實這個管平章根本就不足為慮,他竟然到現在都沒有查出兩位長老的下落,這等智商也成不了什麼大事,他掌控了明教,可卻不敢做上教主之位,怕的就是哪天兩位長老突然出現,他無法向二位交代。若是知道二位便在聖上的身邊,他就該清楚二位是不可能再回教中了,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會等到現在。」
任老大笑了:「就算他得知我們在聖上身邊他也不敢坐這位子的。」
道衍卻正色道:「他敢,你們跟了聖上,聖上又如此地打壓明教,他可以向教眾稱你二人背叛了明教,那樣的話教眾便不會再對二位長老心存念想,他也便可以名正言順地領著明教的人與朝廷對抗!當然,明教會轉入暗底里活動,朝廷即便有心剿滅那也得費很大的功夫,若是再有人暗中攘助的話……」
道衍的話卻沒有再說下去,適時地閉上了嘴,不過任誰都清楚地知道他指的某人不是慶王又是誰。
洪武皇帝眯眼看著道衍,他在揣測著,道衍說這番話僅僅只是想什麼說什麼嗎?又或是有意將矛頭又指向了慶王呢?
要是故意有所指的話這個道衍也太厲害了,就這樣在自己的心裡就栽下了一根刺。
偏偏自己卻又說不得什麼,至少他的言語間並不是有意為之,而是就是論事而已。
洪武皇帝不由得對這個道衍心生了警惕,連帶對燕王也有了一些想法。
道衍和尚的心裡也很清楚,這一次他是有意這麼說的,他很清楚洪武皇帝的脾性,若真是藏著掖著,把燕王給裝扮得與人無傷的話那反而會更讓洪武皇帝不放心,誰都知道,諸皇子中燕王與洪武皇帝的性情是最為相像的,燕王要沒有一點野心那就不是燕王了。
適當的表露出來讓洪武皇帝生些警惕,過了這陣子待使團案告破也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