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應承,少主

  黔中,黔靈山麓。

  山頂上有一個「攬勝亭」,從這兒極目遠望可以將整個貴州城盡收眼底。

  亭外是漢白玉的欄杆,幾隻彌猴在欄杆上嬉戲。

  亭子裡坐著兩個女人,一個看上去三十幾歲,雖然歲月已經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些許痕跡,可她仍舊美得光艷照人,只是她的一雙眼睛卻滿是滄桑,舉手之間無不散發出一種高貴的氣息。

  她便是曲聽雨,也就是曲迎波,聆雨軒的主人,她的真實年齡已經是年近五十,卻是駐顏有術,保養得很好。

  坐在她對面的少女正是王靜海朝思暮想的閆華箏。

  在她們的身後侍立著兩個女人,也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石几上,小炭火在煮著水,水沸,她清洗了一下桌上的茶具,泡起了茶來。

  她不說話,閆華箏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坐著。

  半晌才聽到曲迎波開口:「嘗嘗這茶如何。」

  她倒了一小杯放到了閆華箏的面前。

  閆華箏冷笑:「你已經被他們追得像一隻喪家之犬還有心情坐在這兒品茶?」

  曲迎波抬眼看了一下閆華箏,淡淡地說道:「那又如何?我不仍舊好好的麼?女人要懂得善待自己,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要學會享受般地活著。」

  閆華箏又是一聲冷哼,不再說什麼,卻是端起了那茶,放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

  「我答應你的事情我都已經做到了,那件事情你考慮得如何?」曲迎波輕聲問道。

  閆華箏不解:「你手下那麼多人,為何偏偏要選我?她,或是她,我覺得哪一個都比我強,為什麼非得找我呢?」她的手指向了曲迎波身後的兩人,這兩個女人不自然地對視了一眼,低下了頭。

  「因為聆雨軒只有在你的手裡才能夠存活下去,交給她們我不放心。」曲迎波說道。

  閆華箏又問了一句:「為什麼?」

  曲迎波抿了口茶:「理由很簡單,第一,你的體質與資質是傳承我衣缽的最佳選擇,第二,她們身上的戾氣太重,我希望未來的聆雨軒能夠變個樣兒,至於怎麼變那就看你了。或許你認為我是個壞人,認為聆雨軒在我的帶領下幹了不少的壞事,那麼我將它交給你,那個時候你想讓它成為什麼樣它便會成為什麼樣子。」

  閆華箏愣住了,她還真不明白曲迎波為什麼要這麼做。

  曲迎波望著閆華箏:「這一次你也看到了,那個張遷搞了這麼多的事是為什麼?便是想要掌控聆雨軒,讓聆雨軒為他所用。你可知道這張遷是什麼人?」

  閆華箏搖搖頭,曲迎波淡淡地說道:「如果按輩分來說他算得上我的子侄,他的父親便是大周誠王的弟弟張士信。他是個很有野心的人,他認為他才應該是這天下的主人,想要復辟大周,做大周的天子。你可以想像一下,一旦聆雨軒落到他的手裡將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後果?他投入明教這些年,明教都做了些什麼我想你應該也看到了。名義上他是管平章的徒弟,可明教的哪件事情背後沒有他的影子?」

  閆華箏的心裡一驚,她還真不知道這些。

  細想想,若聆雨軒真落到了張遷的手裡,那麼一定免不了又會有一場血腥的殺戮。

  「可你就這樣把我給擄來又算什麼?總要給我的親人們一個交代吧?」閆華箏嘟著嘴說道。

  聽閆華箏這麼說曲迎波便知道這小妮子已經鬆動了。

  她說道:「對不起,我也是沒有辦法。」

  閆華箏眯縫著眼睛:「我還有個疑問,憑什麼你就認定我是最合適的人?」

  曲迎波笑了:「或許你不知道,我已經留意你很久了,差不多有兩年了吧。」

  接著她的神色一正:「否則你以為我尋一個衣缽傳人會這般的隨意麼?」

  閆華箏瞪大了眼睛,她還真沒想到自己這兩年來一直被人家默默地關注著。

  「怎麼樣,該給我一個答覆了吧?」曲迎波又喝了口茶。

  閆華箏不說話,她的內心確實有些活泛了,曲迎波說得沒錯,聆雨軒本無所謂好與壞,好與壞只是對掌舵的人而言,這些日子她也看到了聆雨軒的實力,確實很是恐怖,這樣的一股力量若是能夠帶著他們做一些好事的話也算是功德一件。

  閆華箏的心地原本就很善良,她自然也不願意聆雨軒落入張遷那樣的人手中。

  「我若答應你,今後聆雨軒真的由我說了算?」

  曲迎波點點頭:「那是自然。」

  「如果我以後我要它不再是殺手組織,而做些別的呢?」

  曲迎波說道:「你說了算,組織的錢根本就花不完,你想讓它做什麼都行,哪怕是什麼都不做也足夠你養活這些人的。」

  「可是這些人會願意聽我的嗎?」

  曲迎波沒有說話,只是看了身後那兩個女人一眼,兩個女人便半跪下來:「我等誓死追隨少主!」

  這禮是行向閆華箏的,閆華箏趕緊站了起來扶起了二人。

  「奼紫、嫣紅二人是我貼身的婢女,在聆雨軒中,地位尤在四大旦之上,我的一切號令都是經她二人發出,她們的態度你可滿意?」

  閆華箏長嘆了口氣,看來她已經別無選擇了。

  「好,我答應你。」閆華箏終於答應了曲迎波,曲迎波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其中竟然有些許的欣慰:「從即日起,你便是我的關門弟子,聆雨軒的少主,一年之後,我會正式把聆雨軒交給你。」

  閆華箏冰雪聰明,既然已經答應了曲迎波,此刻她又怎會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只見她恭敬地跪了下來:「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對於曲迎波她也觀察了很久,她發現這個女人其實本質並不壞,至於說她為什麼要一手組建這個殺手組織,一則是為了報仇,二則是為了生存。

  她曾是張士誠的女人,張士誠的死她一直都耿耿於懷,她認為是洪武皇帝逼死了張士誠,是洪武皇帝讓她從一個王妃淪為了江湖上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不過過了這麼些年,她報仇的心思漸漸地淡了,反而閆華箏從她的身上看到的更多是一種對生的絕望。

  這種絕望也在她的言語間出現過,她有那麼兩次和閆華箏提到自己的時日無多了,只是閆華箏當時並不關心她這些,一心只想著怎樣才能夠離開。

  此刻既然閆華箏已經拜她為師,不由得又想到了她說的這些話來。

  「師父,你曾說起你的時日無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閆華箏的眼裡竟然有著關切,這讓曲迎波不由得心裡有些溫暖。

  「實話告訴你吧,師父身有頑疾,離大限不遠了,估摸著也就是一兩年的光景。」

  閆華箏的心裡一震,這是她根本就不曾想到的,原本她還以為是迫於朝廷對聆雨軒追剿的壓力,哪知竟是曲迎波自己的大限將至。

  相處這些時日,曲迎波對她還是很關愛的,對她一如對自己的孩子似的,這也是閆華箏最終願意接受她的原因。

  聽曲迎波這麼說,閆華箏的心裡也隱隱有些難過。

  「原本我並不想以這樣的方式逼你接受我,接受聆雨軒,可我沒有法子,我擔心哪天我走了,聆雨軒會落到張遷那樣的人的手上,那樣聆雨軒將會被他帶入萬劫不復之境地,我不想我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以及這些跟了我半輩子的人最後落一個悲慘的下場。華箏,聆雨軒以後就要靠你了,何去何從由你說了算,只一點,善待他們吧,他們大多都是些苦命的人。」

  閆華箏用力地點了點頭。

  便是這時,聽到嫣紅說道:「主人,青衣回來了!」

  曲迎波與閆華箏抬頭望去,便見青衣向著亭子這邊走來。

  「青衣見過主人!」來到曲迎波面前青衣便行了大禮,嫣紅說道:「青衣,如今華箏姑娘已經是聆雨軒的少主了。」

  青衣的臉上並沒有出現驚訝的神色,她又對著閆華箏行禮:「青衣見過少主。」

  閆華箏神情也很是鎮定,只是淡淡地說道:「免禮,起來說話。」

  青衣此刻才是一驚,她沒想到閆華箏竟有這些的沉著,她以為自己這一拜一定會讓閆華箏不知所措,卻沒想到閆華箏這般的雲淡風輕。

  「青衣,平越那邊的情形怎麼樣?」

  見曲迎波相問,青衣回答道:「張遷殺了鬼王,卻也暴露了自己,六扇門和錦衣衛立刻便做出了反應,查禁了花坊,屬下趁亂逃離。如今曲家受了牽連,正疲於應付官府與各大土司家族。」

  曲迎波冷笑:「之前我便提醒過他們,別與張遷糾纏,可他們卻利慾薰心,一心想要讓曲家成為苗疆第五大土司家族,現在好了,多的都要吐出來!」

  青衣說道:「曲家把主人也出賣了,他把主人之前在平越的住處告知了官府,還好主人提前撤離了平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曲迎波擺擺手:「事先曲洋已經知會過我,為了保住曲家他也不得不這麼做。說說吧,曲家這次有多大的損失?」

  青衣說道:「曲家讓出了平越,田家這才息事寧人,另外,曲家把在貴州城的幾處產業也賠了進去,送給了宋家與楊家,倒是安家在此次並沒有什麼收穫。」

  「曲家此番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吶,如若不是與張遷有染,曲家又怎會招來如此禍事。」

  聽曲迎波這麼說,閆華箏說道:「也不盡然,你是曲家的人,你的存在也一樣是會給曲家帶去災難。」

  曲迎波皺起了眉頭,不過很快便恢復了常態:「也許吧,不過我知道該怎麼保全曲家,而張遷卻不會那麼做,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