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心灰,虛法空音

  道衍和尚和劉廌面面相覷,洪武皇帝竟然不讓留活口,這便說明他已經不想知道幕後的主使是何人了。

  這也表明了洪武皇帝的態度,對於使團案他不想再繼續追查,只要找到使團就行。

  道衍和尚走到帳外,高聲喝道:「傳上諭,所有刺客一律格殺勿論,不留活口!」連喝了兩聲,這才回到帳內。

  正在與刺客激戰的眾人聽了道衍和尚的話,心裡雖說都存著這樣那樣的疑惑,但聖諭既出,他們也不敢不從。

  很快這場廝殺便結束了,任老大、老夫子、燕七和胡德彪等有身份的人都來到了洪武皇帝的大帳外,原本跟守在帳外的洪武皇帝的四個貼身錦衣侍衛也只剩喬志龍一個人,他的一身白衣被鮮血盡染。

  喬志龍先跪下請罪,洪武皇帝又哪會責罰於他,安慰了兩句便讓他起來了,他退到了洪武皇帝的身後。

  喬志龍才起來,胡德彪便一下子跪倒在地:「陛下,今夜之事是末將之過,朝北大營疏於防範才讓刺客進了營,末將懇請陛下治罪。」

  洪武皇帝看了他一眼:「道衍禪師已經將這些人的情況說了,這些人都不是你營中的軍士可以抗衡的,所以此事怪不得你,你率領兵士與刺客相搏,反是有功,朕又怎能治你的罪呢?起來吧。」

  燕七待洪武皇帝說完便上前道:「陛下,此番對方入營行刺者約有六十餘人,盡都身手了得,其中更有四、五個人的實力驚人,我們一共誅殺了四十七人,跑了十幾個。因為沒留活口,對方到底是些什麼人便不知道了。」

  洪武皇帝「嗯」了一聲:「大家都辛苦了,都回去歇息去吧。」

  洪武皇帝的態度讓很多人都是一頭的霧水,這還是他們熟悉的洪武皇帝麼?若是在以往出現這種事情,洪武皇帝肯定要一究到底,少不得又有多少人頭落地。可是此次洪武皇帝卻是這樣輕描淡寫地便把這事兒給放過了。

  不過眾人雖然心裡疑惑卻都沒有問出來,他們只知道洪武皇帝自然有他的道理。

  眾人都散了去,只留下了燕七和任老大、老夫子。

  洪武皇帝望著三人:「你們是不是有話想問我?」

  老夫子怪眼一翻:「沒錯,為什麼不留下活口,你就不想知道他們到底是誰派來的麼?就這樣放過幕後主使之人就不是你重八的風格。」

  任老大也用力地點了點頭。

  洪武皇帝的目光望著燕七:「燕七,你呢,你是怎麼想的?」

  燕七猶豫了一下才說道:「聖上不想對使團案深究,對方派出這麼多的刺客闖入朝北大營,主使者自然也知道此番行刺斷然不可能得手,他們此舉的目的只是想嚇唬一下陛下,讓聖上早日回京。」

  洪武皇帝聽罷微微點了點頭,說明他確實就是這個意思。

  任老大說道:「看來你已經知道是誰在背後主使了。」

  洪武皇帝嘆了口氣:「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朕老了,不想再折騰了,折騰來折騰去,損的是大明的基業,受苦的是大明的百姓,何苦來呢?」

  這些年來,眾人眼中看到的都是一個乾綱獨斷,雷厲風行的洪武皇帝,可今日他們卻感覺到了這個大明天子已經不復當年的豪氣,相反的有些頹然、悲觀,就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

  任老大和老夫子與洪武皇帝年紀相仿,自然很快就體會到了他的心情,兩人也都沉默了。

  燕七說道:「就明日的行動臣已與道衍禪師和劉先生商議過,他們二人都認為明日我們極有可能找到失蹤的使團。」

  洪武皇帝淡淡地說道:「找到使團你親自護送回京吧,千萬不可再出任何的紕漏。」

  「是。」燕七應道,接著燕七又問:「陳大人是不是讓他別再追查?」

  洪武皇帝搖了搖頭:「放心吧,他的心裡自有分寸。」

  燕七便不再說什麼,洪武皇帝又道:「有一點你剛才並沒有完全說對,朕並不是不讓你們再查使團案,還得查,只是不能再像現在這樣地大張旗鼓了,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老實說燕七還真有些不太明白,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不明白可以去問劉廌或者陳誠。

  「去吧,有什麼事多與陳誠商議,他知道朕想要的是什麼。」

  劉廌回到了自己的營帳沒片刻慶王便來了。

  「先生,你說父皇為什麼不留活口?難道他不想知道是誰幹的麼?」

  劉廌看了慶王一眼:「王爺這個問題剛才為什麼不當面請教聖上呢?」

  慶王的臉上微微一紅,剛才在洪武皇帝的帳內他確實想問的,可見大家都沒有問他也就不好問了。

  「明日聖上便啟程回京,王爺準備何時離開?」劉廌並沒有回答慶王的問題,而是問慶王什麼時候走。

  慶王咳了一聲:「先生認為我是該馬上回寧夏呢還是跟著聖上回京呢?」

  劉廌眯起了眼睛望著慶王,慶王這麼問自然是有想跟著洪武皇帝去京城的意思,他要進京做什麼呢?

  慶王仿佛猜到了劉廌在想什麼,他說道:「我有兩年沒回過京城了,一些故友也該去走動走動了。」

  劉廌笑了:「既然王爺已經有了想法又何必問我呢?不過麼,我倒是覺得現在王爺不宜進京,倒不如在這兒靜待兩日,等燕總領找到了失蹤的使團,王爺再與燕總領一道護送使團回京。」

  慶王微微一怔,聽劉廌這麼說好像他們很有把握找到失蹤的使團。

  不過劉廌說得沒錯,自己明日就跟著洪武皇帝進京不是不行,但卻很容易讓自己的父皇猜忌,自己進京雖說是去見見那些故人,可那些都是些什麼人?自然也是當今的一些權臣,藩王與朝臣交往過密那可是犯忌諱的。

  若自己是以送使團這由回京,順便再見見這些故人那又不一樣了。

  「多謝先生提點。」慶王由衷道。

  劉廌擺了擺手:「王爺客氣了。」

  慶王說道:「父皇已經決心要對管平章動手了,本王擔心……」

  劉廌皺起了眉頭,這個慶王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什麼事都來找自己商議。

  不過再一想想,此時此地,慶王已經別無選擇。

  「王爺是有什麼把柄落在管平章的手裡麼?」劉廌問道。

  慶王咬了咬嘴唇:「倒是沒有,只是我與那管平章平素交往甚密,在他的面前或許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

  劉廌聽了淡淡地說:「那王爺便不必擔心,我想聖上也不會相信管平章的話的,再說了,或許聖上根本就沒打算讓他開口說話。不過有一點我還是要提醒王爺,做一個逍遙王爺沒有什麼不好,一個人吃多少用多少那是命里註定的,不是你的,若是強求的話或許是禍非福。王爺,劉廌言盡於此,何去何從王爺自己定奪。」

  慶王如何不知道劉廌這番話的意思,那是在告誡自己,最好別再存著什麼非分之想,安安心心做一個逍遙王爺,不過在經歷了這許多事情之後,慶王也有些心灰意冷了,他已經發現,這場權利的遊戲並不是他能夠玩得起的,或許他還是適合好好研究他的學問,做他的錦繡文章。

  想明白這一點,慶王對劉廌躬身道:「先生之言本王銘記於心,謝了,本王也打算明日便啟程回寧夏,那邊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慶王說罷便離開了。

  望著慶王的背影,劉廌嘆息著搖了搖頭,看來權力的誘惑還真是大,就連平素只喜詩畫文章的慶王也都跟著陷了進去。

  雖然劉廌與慶王沒有過多的接觸,但對於慶王的詩詞文章他還是很欣賞的,卻不曾想慶王最終還是免不了俗,掉進了權力的怪圈。

  慶王剛走,便又有人來了,劉廌苦笑著搖搖頭,看來今晚自己是得不到安寧了。

  來的人是道衍和尚。

  「大師前來有何見教啊?」劉廌請道衍坐下便開口問道。

  道衍和尚合什宣了一聲佛號,然後才開口說道:「貧僧此番前來是請先生解惑的。」

  劉廌卻道:「大師言重了,誰不知道大師可是大智慧者。」

  道衍和尚擺擺手:「先生切莫這麼說,貧僧此番是為求哲明理而來,還望先生莫以虛法空音相誤。」

  見道衍和尚說得誠懇,劉廌也正色道:「大師因何而惑?」

  道衍和尚說道:「此行與聖上對弈,言語間聖上仿佛對我家王爺頗多成見,更言或會撤藩,以先生看來我家王爺該如何應對?」

  劉廌沒想到道衍和尚會這麼直接,他想了想道:「你家王爺是聖上諸皇子中與聖上脾性最為相似的一個,原本太子沒了,很多人都認為聖上會立你家王爺為太子,卻不料聖上另闢蹊徑,立了一個皇太孫,當然,這在史上並不是沒有先例,但卻讓所有人都跌了眼兒,當然,我們都只是旁觀者,而你家王爺卻是當事之人,卻不知他作何感想?」

  既然道衍和尚直接,劉廌也直接,你不是說我是虛法空音麼,那好,就給你來點實的,看你作何應對。

  劉廌這也是在摸燕王的底,他倒是要看看這個燕王是不是也有著爭奪皇位之心。

  其實就算不問,劉廌心裡也很清楚,燕王是有能力有野心的人,若是說他沒有這樣的想法那才是一件怪事。

  不過劉廌卻有些不解的是道衍和尚為何要找自己解惑,他就不怕自己將燕王的心思說與聖上知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