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跪在地上的胡德彪,洪武皇帝冷冷地問道:「你真的只是管教不嚴麼?」
胡德彪的心往下一沉,他怎麼會不明白洪武皇帝話里的意思,洪武皇帝是在懷疑自己也參與了其中呢。
胡德彪心裡那個苦,此刻他恨不得親手斬宰了那兩個不開眼的傢伙。
不過他也恨自己,軍中出現這樣的事情他怎麼就一點都不知道呢?要是早發現了這件事情又何至於讓自己現在如此的被動。
胡德彪忙說道:「末將事先真的不知情,若不是燕總領說起末將至今仍蒙在鼓裡。」
洪武皇帝輕哼一聲:「起來吧。」
胡德彪這才顫微微地站了起來,低頭肅立一旁。
洪武皇帝說道:「你駐紮此地有三年了吧?」
「三年有餘。」胡德彪小心回答,他不知道洪武皇帝又要說些什麼。
洪武皇帝點點頭:「倘若此地突然多了千八百號人,是否可以瞞得過你?」
胡德彪的心裡一驚,洪武皇帝這麼問自然就是在問失蹤的使團是否就藏身在洛邦。
自己該怎麼說?若說瞞得過,那麼自己便有失察之責,若說瞞不過,可如果真在洛邦這兒尋到了使團的蹤跡自己又有欺君的嫌疑。
這個問題把他給問住了。
正在這個時候,小校來報,說是六扇門總領燕七燕大人到,洪武皇帝聽聞燕七來了,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讓他進來。」
胡德彪鬆了口氣,燕七來了,這個問題就不用自己回答了。
燕七和燕六進得大帳,兩人向聖上見禮。
「陛下怎麼來了朝北大營?」燕七問道。
洪武皇帝望了胡德彪一眼,冷笑道:「朝北大營的事情我聽說了,所以特意過來想聽聽胡將軍怎麼解釋。」
胡德彪用乞求的眼神望向燕七,他是想讓燕七幫他說說好話。
燕七雖說與胡德彪交情不深,但對於胡德彪的為人他還是有所了解的,他說道:「胡將軍平素軍務繁忙,所以一些事情他並不知情,這也是情有可原的。」
洪武皇帝沒想到燕七竟然會替胡德彪說話,不過他很是信任燕七,聽燕七這麼說他便也不再為難胡德彪:「燕七,我聽說你的人竟然被指揮司的人給抓了?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啊?」
燕七微微一笑:「這事是個誤會,我已經與襄陽指揮使陶城陶大人說明白了。」
燕七雖然說是個誤會,但洪武皇帝又哪會不知道燕七這麼說是在敷衍,說不定其中還有什麼隱情只是不好當著這麼多人說出來罷了,洪武皇帝便又說道:「你們六扇門的人這幾日一直在這漢水之畔活動,有沒有什麼發現?」
燕七抿了下嘴唇:「暫時還沒有什麼發現,不過陳大人說了,使團和那六百軍士可能就藏身於漢水之畔,目前我們幾乎把漢水附近搜了一遍,接下來我們準備搜山,這不,我是來找胡將軍借兵的。」
胡德彪聽了心裡一喜,這便與自己那校尉所想的一樣,六扇門下步要搜山,憑著他們那二、三十個人肯定是不夠的,必定會請朝北大營配合,若是能夠找到使團的下落那便是大功一件,胡德彪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只要立了功,洪武皇帝自然就不會再對他有什麼想法了。
所以聽燕七這麼一說,胡德彪便應道:「只要燕總領有需要朝北大營的地方儘管說,我們一定會盡力配合。」
聽胡德彪這麼說,洪武皇帝只是微微點了下頭,眼睛卻是望著燕七:「陳誠憑什麼說使團在漢水之畔?」
燕七於是把陳誠通過晏無雙留下的那殘破的地圖推演出地圖上標註地方便是漢水之畔的事情說了一遍,洪武皇帝皺起了眉頭,對於陳誠能夠從那殘存地圖上推演出地點來他並不覺得奇怪,但他卻覺得那地圖上標註的地點不一定真就是使團的藏身之地。
「他就那麼相信晏無雙的那張破地圖麼?」洪武皇帝淡淡地問了一句。
燕七說道:「是的,陳大人說得很是肯定。」
道衍和尚插話道:「倘若陳大人的推演沒錯,貧僧也相信使團定是藏身於此。」
洪武皇帝問他為什麼會這麼說,道衍和尚看了看帳里的那些兵士,洪武皇帝便對胡德彪說道:「讓你的人都退下吧。」
胡德彪忙讓手下全都退出了帳外。
道衍和尚這才說道:「其實這一點陛下心裡應該也很清楚,此番使團案的目的是什麼。」
道衍和尚沒有明說,但洪武皇帝知道他的意思,使團案並不是真正針對使團的,而是針對各路藩王的,洪武皇帝說道:「大和尚的意思是使團至今安然無恙,那些人只是想把他們藏起來,等達到了目的再讓他們出來,對麼?」
道衍和尚點點頭:「正是,所以晏無雙拿著的那份殘破的地圖便是尋回使團的一把鑰匙。」
洪武皇帝又是一聲冷笑:「這麼說來那些人還真是識大體,懂得顧全大局嘛。」
道衍和尚笑著說道:「搞搞小動作可以,要真是釀成什麼大錯的話這個策劃者就得不償失了,所以說,使團案從一開始到現在其實就只是一場虛驚,只是事發突然,能夠看清楚這一點的人並不多。」
洪武皇帝點了下頭,對道衍的分析表示贊同,他望著胡德彪說道:「胡德彪,你身為朝北大營的主將,守在這漢水之畔,自己管轄的地界一下多了千八百號人你真是一點都不知道嗎?」
胡德彪又跪倒在地:「末將真不知曉,末將雖駐守漢水,但軍中有軍中的規矩,平素軍士是不能隨意踏出軍營的,末將也只知勤習兵法,努力練兵,以期報效朝廷,至於軍營之外的事情末將知之甚少,末將也與地方官員鮮有往來,還望陛下明察。」
「嗯,細想確實也不能怪你,你且起來吧,好好協助燕總領找到使團的下落。」洪武皇帝對於軍中的事情還是知道的,他也並沒有真心要責怪胡德彪的意思,不過想敲打他一番罷了。他知道這些武將有時候自恃功高便目空一切,適當地敲打一下也好讓他們清楚自己的身份。
「燕七,說說吧,指揮司的人哪來那麼大的膽子,竟敢扣你的人,我聽說被扣的人竟然還是七燕中人。」此時帳內沒了兵士,洪武皇帝才問道。
燕七把情況大致說了一遍,洪武皇帝的臉沉了下來:「此事竟是陶城指使?他不知道六扇門是奉了朕的旨意查案的麼?」
「陶城自是不會承認,我也並未把沈鵬已經交代了的事告訴陶城,不過我拒絕了陶城想要帶走沈鵬的要求。」
洪武皇帝聽了道:「陶城一定容不了沈鵬。」
燕七說這一點他已經有了安排,目前負責看押沈鵬的都是信得過的人。
洪武皇帝說道:「陶城之前曾是湯和的人,湯和平川不力被朕痛斥,當時陶城也在場,如今湯和不在了,陶城也放到了襄陽,卻不知他現如今又靠向了誰。」
洪武皇帝的話沒有人敢接茬,誰都不敢在聖上面前談論派系的爭鬥。
洪武皇帝望向道衍和尚:「大和尚,你的消息靈通,你且和朕說說,陶城和誰走得近?」
道衍和尚輕咳一聲:「據聞兵部尚書茹瑺茹大人對陶城還是蠻賞識的。」
道衍和尚雖是輕描淡寫,卻言明了陶城如今很可能是茹瑺的人。
洪武皇帝說道:「茹瑺?」茹瑺此人洪武皇帝是知道的,素來都以穩重著稱,行中庸之道,不偏不倚,也不與人結黨。
當然,作為兵部尚書,他自會在軍中籠絡一些人,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過從陶城所作所為來看,陶城應當不只茹瑺這一個靠山。
洪武皇帝不相信茹瑺會參與了使團案,可陶城的作法卻是在對六扇門調查使團案進行阻撓,他猜想陶城的身後還有其他人。
但他並不想親自過問這事兒,既然燕七已經與陶城對上了,且讓燕七他們去查就是了。
「朕在些間盤桓一日,明日便啟程回京,燕七,這事兒抓緊了。」
燕七應了一聲,他原本以為洪武皇帝會呆在這兒等他們搜山的結果,沒想到洪武皇帝竟然提出了明日回京。
「無論查到什麼都先與陳誠商議,別莽撞行事,注意一點,所有的調查結果都必須要嚴格保密,拿不準的便奏上來,我自有裁奪。」洪武皇帝這一番話就有深意了,在場的人都是聰明人,誰都知道使團案的背後可能涉及到諸多皇子,洪武皇帝的意思便是不讓他們擅作主張,無論查到誰都得奏報給洪武皇帝由他來決定該怎麼處置。
這便與之前陳誠與劉廌所想的一般,燕七此刻也明白了,為什麼洪武皇帝會讓陳誠來負責這個案子,而錦衣衛蔣颯那邊,估計蔣颯找到劉廌其中或許有著洪武皇帝的影子。
燕七想到這兒,心裡一驚,倘若是這樣,那麼引導蔣颯去尋劉廌的人是誰?是「禍水」藍紫青,莫非藍紫青的身份並不簡單?若真是這樣的話,洪武皇帝就太可怕了,也難怪洪武皇帝的消息很是靈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