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卻不知道,藍紫青引蔣颯去找劉廌完全是她自己的主意,不過之前洪武皇帝倒是讓茹瑺做了安排,只是後來茹瑺那邊沒有派上用場。
不過要說起洪武皇帝的眼線來,那確是燕七所不得知的了,洪武皇帝的消息到底都從哪兒來,這一點恐怕除了他自己便再無人知道。
洪武皇帝歇息去了,任老大和老夫子也跟著一起,倒是道衍和尚留在了帳里。
「燕總領,兵馬已經集合完畢。」胡德彪對燕七說,他倒是希望這件事情越快越好,最好是趁著洪武皇帝還在洛邦就找到了使團的下落。那樣他在洪武皇帝的心目中的形象就可以大為改觀,說不定還能立功受獎。
燕七點點頭,他已經派人去通知燕五他們過來,就連瞎子和金蓮也一併讓他們帶著來。
瞎子和「天眼」的事情燕七也向洪武皇帝作了匯報,洪武皇帝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什麼,倒是老夫子說了兩句怪話,不過是罵管平章罷了。
這使得燕七的心裡有些忐忑,洪武皇帝點頭只是表明他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但他到底是什麼一個看法就不得而知了。
「待燕五他們到了我們就進山。」燕七說。
道衍和尚咳了一聲:「貧僧倒是覺得你們這趟入山會撲空。」
燕七和胡德彪都愣住了,燕七問道:「大師何出此言?」
道衍和尚說道:「倘若之前你們沒有如此大張旗鼓,也沒有驚動陶城的話或許你們搜山還會有所收穫,可是現在你們已經打草驚蛇,雖說千八百號人在轉移起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對方卻也是不尋常之輩,能夠做出使團案這樣的案子說他們神通廣大也不足為過,所以……」
道衍和尚沒再往下說,但他的言下之意二人都很是明白。
胡德彪傻眼了,這可是他立功的大好機會,若是徒勞無功的話自己不是白瞎了?甚至還可能有通風報信的嫌疑。
燕七皺起了眉頭,他知道道衍和尚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昨日與陶城遭遇,陶城鐵定是有那事兒有關係的,這整整一天的時間,就足夠他們早作安排了。千號人的轉移如果防範得嚴實的話,確實可以不著一絲痕跡。
「那依大師之見呢?」燕七謙遜地問道。
道衍和尚眯縫著眼睛:「我倒是建議你們兵分兩路,一虛一實,且今日不宜行動,且待明日。」
燕七與胡德彪都問為何,道衍和尚抿了口茶,微微一笑:「他們就算要躲也不會走得太遠的,畢竟千人出行的目標太大,他們只能繼續躲在洛邦一隅,你們只要放出風聲,說你們明天搜山,到時候他們能往哪去?」
燕七和胡德彪面面相覷,道衍和尚走到行軍用的地圖前:「這是鐵斛山,也就是你們要搜尋的目標,距離鐵斛山二十里的這兒是一片水泊,那水泊離岸較遠,上面好像就只有十幾戶漁家,平日裡是沒有人上島的,這島雖小,可是容納千八百號人是沒有問題的。」
燕七和胡德彪這才恍然大悟:「你是說他們會把人藏到那島上麼?」
道衍和尚點點頭:「沒錯。」
胡德彪說道:「好,我們就兵分兩路,讓一小隊人大張旗鼓去搜山,然後我們便將那小島團團圍住。」
燕七也深以為然。
胡德彪說道:「有一點我就想不明白了,那裡邊可是有錦衣衛的一百緹騎呢,他們都不曉事麼,為什麼會聽從那些人的號令?」
燕七白了他一眼:「若是你見著回龍令的話,你敢不遵從麼?」
胡德彪愣了一下,想想也是,他這個將軍見著回龍令一樣也得乖乖聽話,不過他又說道:「可是他們就不會想想這其中是不是有詐麼?」
燕七說道:「他們肯定會想,但那又怎麼樣,你要知道,除了一百緹騎可是還有五百精兵,那些兵士可不像錦衣衛的人一般,他們認死理,有他們壓著,一百錦衣衛緹騎又能怎麼樣?總不成自相殘殺吧?再說了,他們同樣怕自己弄錯了那可就是謀反之罪,不但他們自己會掉腦袋,還會累及他們的家人,所以就算心裡有疑問他們也只能聽令行事。只要斷了他們現外界的聯繫,他們根本就什麼都不敢做。」
經燕七這麼一說胡德彪才明白,道衍和尚笑著說道:「燕總領說得沒錯,況且因六扇門的緣故,這兩年錦衣衛勢弱,他們行事也小心了許多,若是放在幾年前,估計這回龍令對他們也不一定好使,對方應該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知道這個時候錦衣衛不敢出什麼么蛾子所以才這麼放心大膽地做出這驚天的大案來。」
燕七嘆了口氣:「端是好深的謀略。」
道衍和尚說道:「其實要做出這個案子並不難,難的是他竟然已經想好了善後。」
胡德彪不太明就裡,燕七問道:「大師,怎麼說?」
「晏無雙便是他們早就留好的後手,晏無雙是死士,他應該是知道這一切的,他把信送到,為了不泄露對方的整個計劃,所以他只能死,因為他若活著,只要被查出他早就進了應天免不了他會受到刑訊,晏無雙可是守過詔獄的人,他又怎麼不知道刑訊之苦呢,所以他也寧願死,至少他可以保全他的家人。你們想想,整個案子做得這麼隱密,為什麼又要讓晏無雙拿來半張殘圖?」
胡德彪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別看他貴為將軍,很多謀略上的事情都是那心腹校尉出的主意,現在校尉不在,讓他自己動這腦子還真是有些難為他了。
燕七卻是想明白了:「這就是大師說的善後吧?」
道衍和尚點了點頭,燕七說道:「也就是說對方最終還是會讓我們找到使團,他只是想用使團案來達到他的目的。」
「沒錯,所以貧僧以為,就算你們找到使團也無法查出那始作俑者。」道衍和尚嘆了口氣。
燕七點頭道:「這也是為什麼丟了好幾塊回龍令的緣故,查到最後,只知道有人用回龍令做了這事兒,可這回龍令從哪來就不得而知了,而盜用這令牌的人我估計最後也不能活,只要死無對證,就算我們找到了使團,使團案也便成了懸案。」
道衍和尚「嗯」了一聲:「這案子從一開始就註定會成為懸案,不過這樣也好,若真讓你們查實了,你又將如何?」
道衍和尚這麼一問還真把燕七給問住了,他哪會不知道道衍和尚話里的意思,這案子查到最後,不是皇子就是皇孫,這些人還真不是他燕七可以動得了的,就算把結果報給聖上裁決,聖上又該如何?
真要那樣的話,難保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可聖上那邊又當如何交代?」燕七擔心地問道。
「燕總領,你忘記了聖上最後說的那些話麼?其實聖上也希望這案子成為懸案,當然,從官面上說這案子卻不能成為懸案,總得有人為這案子擔過的,說不得就只能犧牲那五百兵士的統領和那一百緹騎領頭的了。」道衍和尚說得很是輕鬆,但燕七卻知道,道衍和尚說的是實話,這件事情是肯定得有人認帳的,而有的人註定只能成為替罪羊。
雖然燕七的心裡有些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但犧牲幾個不足輕重的人總比來一場血雨腥風要好得多。
胡德彪望向道衍和尚的神情帶著敬佩,他終於明白了,燕王為什麼能夠成為諸藩王中最厲害的一個。
「將軍,營外有人找道衍大師。」一個小校來報。
道衍和尚知道來找他的人必定是燕王殿下派來的:「那人可有說叫什麼?」
「他說他叫馬和。」小校回答道。
道衍和尚跟著那小校出去,他當然知道馬和,他甚至還很喜歡這個小太監,腦子靈光,且又好學,是個可塑之材。
「馬和見過大師。」馬和看到道衍和尚,臉上帶著笑容,小跑著上前與道衍和尚見禮。
道衍和尚將他帶到了自己的帳下:「你怎麼來了?」
馬和便把燕王的話給帶到了,道衍和尚笑道:「便是讓王爺費心了。」
馬和說道:「大師,你何時回北平啊?」
道衍和尚說道:「明日聖上就回京了,待將聖上送進京,我便回北平。你且跟在我的身邊吧。對了,上次讓你看的書你看得怎樣了?」
馬和說道:「略讀了一遍。」
道衍和尚說道:「王爺說你喜歡海航,還說你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夠乘著大船遠走海外,志向遠大啊!」
馬和嘿嘿一笑,道衍和尚卻又說道:「有志不是壞事,但卻要為了你的目標作奮鬥,你得好好學一些海航的知識,對舟船也得有很深入的了解,甚至還得知道一些夷人的風俗習慣,倘若他日你能夠實現你的志向,那可就是我大明第一個遠赴海外的使者啊!」
道衍和尚給馬和描繪了一幅宏偉的藍圖,馬和的臉上也綻放出了光彩,仿佛他此刻便站立在船頭,迎風破浪。
他恭敬地對道衍和尚說道:「小的謹記大師的教誨,一定會努力致學。」
道衍和尚滿意地點頭:「好,這可是你說的,我可是拭目以待,他年若你真能夠做到這一切,我便答應你之前的要求,收你為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