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章 開工(中)
聽完了李勝利的解釋,心細會統籌的李懷德這邊,又是眉頭一挑。
這茬,他們在風雨之中還真是幹過,準備送上去的二號車,雖說從來都不存在。
但一些裝飾改造的方案,也是正經按照實車來做的。
「手扶跟牛車,打死我也不會做的,丟份兒。
我要是坐著那玩意兒下去了,人還以為我是哪個村的支書或是隊長呢!
馮茜,咱們之前不是有許多二號車的改造方案嗎?
我記著咱們討論過車輛隔音的,而且那邊也有這樣的要求。
咱們也讓進出口公司弄過國外的一些材料,還做了實驗,這些不都是現成的經驗嗎?
在汽車的設計思路上,你別質疑你姐夫,他們這些人都是出去過的,見多識廣。」
許多事,也只有李懷德這樣的人能夠記著,並且統籌好、用起來。
如今時節,二號車這類玩意兒,在許多人的想法裡,是提都不能提的。
但李懷德張嘴就要用,細緻務實,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了。
「廠長說的不錯,你們要利用好一切現有的條件。
再有就是,車底也要加裝鋼板的,這樣一些飛石之類,就不會損壞車輛了。
同樣的,也能讓車看起來檔次更高。
還有就是,國外的廢品回收,必然有許多塑料類的原料。
將車的前後擋,換成塑料噴漆的,這樣一來,車有個磕碰,換零件也容易。
總之只有一個宗旨,能利用的都要利用上,儘量做出一輛,可以跟外國車輛同台媲美的車型來。
這輛車,對軋鋼廠的汽車產業,有著決定性的作用。
鬧不好,這一輛車,就能撐起整個軋鋼廠的。
你們前期的努力會不會被所有人看到,差不多就在這輛車上了。」
看著誇誇其談的便宜姐夫李勝利,馮茜這邊也再看了看面前的設計圖。
馮茜既算是軋鋼廠三輛車的真正總設計,也算是銷售顧問。
就目前的銷量來看,中大型麵包車跟貨運車輛,才是市場的剛需。
而這些車輛,大都是被城裡跟城郊省市的廠企單位換走的。
軋鋼廠三輛車的銷售,也不是傳統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而是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法。
軋鋼廠這邊付出車輛,其他單位給付各種物料。
這也是軋鋼廠的三輛車,沒有納入計劃之前的生產方式。
雖說現在已經被納入計劃了,但計劃產量跟實際產量之間,還是有巨大差距的,所以這類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還是軋鋼廠這邊的首選。
單位是公家單位,所以三輛車之中的便民牌跟工農牌買的都很好。
致力於小面、微面的團結牌,只有在另外兩輛車供不應求的時候,才有一定的銷量。
三輛車之中,對馮茜而言,團結牌也是最好的車了。
從最初攢的長方形拖拉機,但最終定型的團結牌,軋鋼廠在風雨之中,總結的經驗,幾乎都用在做了這輛車上。
馮茜可以這樣說,除了發動機之外,團結牌在其他方面,並不比大眾的小巴稍差。
如今有了發動機研究小組,研製出來的新發動機,馮茜認為,軋鋼廠的團結牌,已經可以跟大眾的小巴媲美了。
即便是能跟大眾的小巴媲美,但團結牌的銷量依舊是三輛車之中最低的。
現在便宜姐夫李勝利,要給團結牌小巴換個轎車的殼。
技術方面的困擾,馮茜這邊是沒有的。
因為團結牌跟其他兩個牌子一樣,也是有眾多變種的。
雖說沒能一一量產,但嘗試還是做過的。
增大離去角的轎車,在車架結構上的改變,也是極小的。
其實,直接在小巴的車架套上轎車的殼子,就是最簡單的做法,而且可行度也相對的較高。
只是對轎車的銷量,馮茜還是持保留態度的。
因為如今的轎車廠可是不少,而轎車的使用也是有其級別要求的。
之前的吉普車、轎車,差不多已經把市場填滿了,沒車的單位,也大多沒能力購車。
有車的單位就沒必要購車了。
想到這些,馮茜這邊猶豫了一下,終是沒能忍住心中的不理解,開口問道:
「姐夫,如今各單位的汽車保有量,差不多已近飽和了。
您設計的這輛車,比伏爾加金鹿還要大一些。
一般的單位,也沒資格購置。
以後的銷路怕是很窄的,生產數量方面,咱們這邊是不是要保守一些呢?」
聽了馮茜的疑慮,李勝利點了點頭,在汽車製造方面,馮茜可比杜鵬專業多了。
眼光是有的,只是不夠長遠。
可這年月,上面的都看不明白前路,苛責馮茜沒有長遠眼光,就不是吹毛求疵了,而是純粹的刁難。
「馮茜、杜鵬、鄭姐,我之前就跟你們說過前瞻性。
許多事的改變,都會有一個節點的。
在我這邊科學大會就是節點。
科學大會說的是技術,但落到實處還是人材。
高端的人材不分歲數,但中堅一代的人材,還是要歸於青年身上的。
科學的問題,技術的問題,人材的問題,最終就是青年的問題。
解決辦法已經有了,那就是前次高考。
但高考錄取的名額終歸是有限的。
下面下鄉的千多萬,再加上農村的青年,一億的人數還是保守估計。
有人去上學,那其他青年的前路在哪?
公私合營之前,是有私人經濟的,不管是作坊、鋪面還是一張攤子的小買賣。
這是經濟模式的一種。
而青年人的探索,可能也就在這買賣兩個字之上了。
做買賣就會催生私營經濟,或者咱們換個說法叫做個體經濟。
做這個,現在是很賺錢的,一輛轎車,如今兩萬三萬也就夠了,便宜點五七六千的也有。
老話不說,富貴還鄉、壯門面、裝相之類的話麼?
新團結牌轎車的賣點也就在這裡了。」
將科技說成是青年,這話是沒問題的,直接說買賣、說私營、說個體,還是有些不合時宜的。
李勝利說完,屋裡的幾個人都開始了沉默。
最終還是馮茜這個提出問題的,開了口。
「姐夫,咱們可沒有賣車給個人的經驗啊!」
如馮茜所說,房產落到個人名下,如今是有法條支撐的。
自行車也是很明確的,有專門的自行車證。
但汽車,就是禁忌所在了,即便是李勝利這邊弄的車輛,也都是掛靠在各村名下的,沒有掛在私人名下的渠道。
「這事兒,就是廠長的事兒了。
自行車是車,馬車、牛車是車,汽車也是車。
渠道是存在的,只是登記的車輛不同而已。
廠長,這茬你交個朋友,時機合適的時候,說不定就是功勞了。」
這話杜鵬等人沒聽明白,但李懷德聽明白了,說白了,提這茬是有風險的。
老李這邊,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接下來,還是馮茜的提問居多,李勝利一一給她解釋了一遍。
兩人差不多在各輛車的設計上達成了一致,外面的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馮茜這邊問完,李勝利又給鄭佩蘭安排了任務,除了汽車用發動機之外。
軋鋼廠的新線,還要完成單缸機的全線自產。
與汽車動輒上萬的價格不同,單缸機的價格就很低了。
一輛車,最貴的就發動機,自產也是降低成本的關鍵。
軋鋼廠的三輛車立住了,後續可以衍生出的企業會有很多。
如果能保持住銷量,那不遠以後的軋鋼廠,就是一個汽車產業集群。
現在調好了生產線,定好了車型,等外資車企進入市場的時候,軋鋼廠這邊至少有三五年的發展期。
到時候,信心滿滿而來的外資車企,恐怕就有的撓頭了。
一輛車二十萬,即便是通貨膨脹了,他們也賣不出那個價的。
軋鋼廠這邊會在價格上,一直把他們按在地面摩擦的。
進了這個大市場,就得按照大市場的規矩來,按照自己的規矩來,那就是後果難料了。
這就是李勝利口中,門檻的實際樣子了,法律法規或是規矩是門檻,實際的企業也是門檻。
關口那邊即將進來的婁氏企業也是這樣的門檻,對外,你就是刮乾淨了地皮,李勝利也不會給他們起什麼門檻。
對內想要刮地皮的話,那就要擺開車馬試一試了。
在這事兒上,上面說了也不算,市場說了才算,這樣的客觀規律,先要限制,也必將被反噬。
有了軋鋼廠,有了將來的婁氏企業,有了跟他們差不多的其他企業。
行業環境,也就會成為公序良俗,違反,在不違法的前提下,也自然是群起而攻之的結果。
至於國內的私營,有了外面的做樣板,也會被依葫蘆畫瓢規整的。
許多秩序,初時就必須存在,初時不存,以後要規整,付出的代價也就大了。
吃飯、問答完畢,李勝利留下了鄭佩蘭,李懷德起身要走,杜鵬這邊卻囁嚅的說道:
「姐夫,我這邊……」
掃了一眼心有不甘的杜鵬,李勝利示意李懷德領著馮茜、鄭佩蘭先出去。
屋裡剩了郎舅倆之後,他才說道:
「李懷德的考核細則,觸及了許多人的利益。
接下來的軋鋼廠,非是善地。
你留在軋鋼廠做個三無的總工,別說是伱了,就是咱爸跟李懷德,都要因此被詬病。
人家不看你做了什麼,只看你夠不夠格坐在總工的位置上。
就貢獻而言,你是夠格的。
但就學歷跟經歷而言,你也是絕對不夠格的。
這是硬傷,只有上學才能補足。
畢業之後,你就是技術到位之後,再進行深造的杜總工了。
沒有這個經歷,你的總工,只能是你身上的硬傷。
接下來一段,不僅是李懷德,就是咱爸的路也一樣不好走。
部委,你一樣待不住的。
明知待不住,與其強留,不如提前安排去上學。
這事兒,我跟咱爸說過了。
李懷德做不明白,咱爸也會出手的。
你安心的上學,將所做歸於所學。
畢業之後,結合你在軋鋼廠的經歷,老李這邊怎麼也得給你弄個總工的職稱的。
那時節的總工,就不容置疑了,誰置疑,誰就是在質疑整個體系。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如李勝利說說,無論是杜老爹的小手工還是輕工,亦或是李懷德的考核細則。
先期都會有一段好時候的,只是凜冬到來的時候,這兩人也會舉步維艱。
說李懷德可能會有牢獄之災,李勝利也不是瞎說的。
無論是風雨前、風雨中、風雨後,宦途中的許多人,下限都是一樣的基近於無。
位置就等於榮華富貴,還能延續一部分下去,掙這樣的位置,下限也算是比較奢侈的品德了。
「姐夫,他們憑什麼這樣?」
聽完姐夫的詳細解釋,杜鵬這邊指定是不服氣的。
杜鵬雖說有些刻薄寡恩,但這些年在軋鋼廠,也是投入了很大精力的。
如今的杜鵬雖說沒有總工的職稱,但也不是個草包,馮茜留學得來的本事,他學了大半。
發動機研究小組那邊的知識,這兩年他也在潛心學習。
總工的位置,如果有具體的考試內容,杜鵬相信他肯定可以考上的。
再上大學,跟工作之中的學習還不一樣,如果杜鵬是個愛學習的,也不會高中畢業之後,就參加工作了。
不想去上學,或者不想去學校丟份兒,才是擺在杜鵬面前的關隘。
對工作的子弟,對於在單位有一定職位的子弟,上大學,不管是普通班還是研究生班,對他們而言都是貶謫。
前段時間,城裡子弟聚會的時候,杜鵬一夥在單位有實職的,還笑話過那些放棄工作去高考的子弟呢!
如今剛剛嘲笑完人家,杜鵬就得了現世報,這種丟份兒的事,他可不想去做。
「因為他們站在了理論上邊,所以他們可以這麼做。
是不是在外面吹了?
這有什麼?
宦途之上,要的就是這種兩面三刀的厚臉皮。
尤其是涉及自己前途的時候。
被人架起來就下不去了,那是自找苦吃。
那些湧上來笑話你的,你回他們一句『燕雀安知鴻鵠之志』,鬧不好多半熱都不知出處呢?
這把也真是事關你以後的前程,沒個研究生的學歷,你怎麼登高呢?」
聽完了姐夫李勝利的解釋,杜鵬臉上帶著糾結走了。
這次折了面,他就不好在子弟圈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