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旦小嬌聞言沉默了。
許久，她開口問道：「爸，你是想落葉歸根回去定居？還是想回去一次看看？」
「小嬌，我給軍子打電話了，我想回去看看。現在國內漸漸開放了，我看身邊有些華人都回去過了。除了旦家的親戚以外，我最想看的是喜樂，我們實在是對不起那個孩子啊！」
旦父說著，在電話那頭開始嗚嗚咽咽地哭起來了。
旦小嬌聞言，深吸一口氣道：「爸，這樣吧，趁著元旦假期的時候，我帶你一起回四九城一次。醫院裡工作忙，最多只能去一周左右。」
「唉，好好！」旦父掛了電話，坐在沙發上，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旦小嬌掛了電話之後，抬手看了看手錶，已經到了下班的點。
她決定去大舅周安家裡一趟。
這些年，大舅已經在自己工作的醫院做到了副院長的位置，在醫院裡是自己的上司了。
元旦假期只有兩天，算上周末，還得請上三四天年假，需要跟大舅說一聲。
另一方面，當初剛來的時候，就暫住大舅家裡，有些行李一直放在大舅家，並未帶到公寓，正好也去拿一下。
於是，她套上了土黃色的風衣，拎著公文包，往停車場走去。
開車進了大舅家的花園，將車停了下來。
下車之後，卻意外地發現大舅家的門是開著的。
大舅家這一帶，是倫敦的富人區，治安情況還是相當好的。
她皺了皺眉，走到了客廳一看。
地上都是花瓶的碎片，顯然是發生過爭執。
樓上的書房裡，不時傳來大舅的咆哮聲，夾雜著不少帶標點符號的髒話。
旦小嬌輕手輕腳地上了樓梯，一探究竟。
到了二樓，發現大舅的書房門虛掩著，露出了一條縫。
再一看，房內還站著她的大舅家的遠房親戚查爾斯。
她剛想敲門進去，只見大舅使盡渾身的力氣，給了查爾斯一個大嘴巴子。
旦小嬌一愣，感覺這似乎不是說話的時候，於是放下了正準備敲門的手。
大舅現在和查爾斯之間鬧不高興了，顯然不是說話的時候。
正當她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身後傳來的爭執地內容讓她停下了腳步。
「查爾斯，你這個混帳東西，我當初讓你追你表妹，讓你把她的遺產給搶過來。你倒好，非但沒有成功，你還在外面給我找一個妓女，還把我這些年偷偷給你的家當都給了婊子？！」
查爾斯被親爸周安這一巴掌打得直接流了鼻血。
他委屈地捂著自己的臉頰：「爹地，你知道我當初也努力過了，車禍也是我親自撞的。這個旦小嬌她就是個性冷淡，怎麼追一點水花都沒有，天天不是讀書就是撲在實驗室，一點兒情趣都沒有。」
「放屁，性冷淡她在國內能生個女兒？我看你整天眠花宿柳，壓根沒把我交代你的事情放在心上！」周安說著，又上前猛踹了查爾斯一腳。
查爾斯一個不注意，一下仰臥在地上。
「爹地，真不是我的問題。你看這麼多年，她跟哪個男的好了？一個都沒有，要不是知道她在國內確實生過一個孩子，我特麼嚴重懷疑她不喜歡男的。這冰山美人，唯一的興趣愛好就是讀書，都讀成個博士了，把腦子都讀壞了。」
周安嫌惡地看著查爾斯：「你看看你，站都站不穩。你要是有她一半的腦子讀書，也不至於混成街頭混混。要不是為了你費心，我能從她們母女的遺產上動腦子？！你真是個沒用的東西，就算不喜歡你表妹，你找個正經人也好啊！」
查爾斯不怒反笑，乾脆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爹地，沒有辦法，這就是子承父業。要不是你也喜歡金髮碧眼，大胸大屁股的類型，怎麼會有我呢？我媽咪不也是妓女麼？再說我知道是親表妹，真睡不下去。」
周安被查爾斯地話氣到，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領：「你這個畜生胡說八道什麼？」
「爹地，你生了我，你也不管我，讓我整天見不得光。你要知道，陰暗潮濕的角落裡，是沒有好物種的，不是老鼠就是蟑螂了。像我這種牲口生下來的孩子，你希望我變成人中龍鳳？」
周安氣得肺都炸了：「滾！你給我滾出去！永遠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查爾斯躺在地上，用胳膊將身體支了起來。
「爹地，我今天來找你，是想告訴你，我和安娜有一個孩子，你要是不希望看見你的孫子又走你兒子的老路，就給我一筆錢，我就有多遠滾多遠。」
「放屁，你想得美！」周安又開始咆哮。
門外的旦小嬌聽得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剛才大舅和查爾斯的對話里，透露出的信息量太大了。
自己的車禍也是由大舅一手策劃的？
查爾斯不是大舅的遠房親戚，居然是他的私生子？
當初那輛肇事逃逸的車居然是查爾斯開的？
大舅原來看上去這麼幫自己，就是為了自己從外公那裡繼承的遺產可以給到他的私生子？
旦小嬌的心在發抖，但理智告訴她，現在不是待在這裡發呆地時候。
她迅速走下樓梯跑出了屋子，鑽進自己的車子之後，迅速點後，逃一樣地離開了大舅家。
回到自己和父親的小公寓停車庫的時候，她已經心慌意亂。
倒車停車的時候，一腳油門踩得過猛。
瞬間車速一快，車尾向牆上撞去。
這一下，旦小嬌的後腦勺直接撞在了后座上。
她只覺得腦子一疼。
剎那間，記憶便如潮水般湧進了大腦。
記憶中空白的部分，慢慢地被無數細碎的日常畫面一點點填滿了。
這十幾年下來，旦父其實已將當年四九城的生活告訴了她。
旦父告訴她的，只是大概，此刻她想起來的卻是全部。
她突然之間，趴到了方向盤上，開始放聲大哭。
哭啊，哭啊，哭到累極了，直到再也哭不出來了。
她在車內靜靜坐了兩個小時。
從反光鏡中，看了看自己的眼睛，已恢復正常不像哭過的樣子。
她慢慢地從車內下來。
拿著鑰匙，輕輕打開了公寓的門。
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先把父親安全送回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