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七月半,中元節。
中元節始於佛教,又作盂蘭盆節,是為佛門要日,寓意渡厄六道眾生,為逝者祈福之意。
故長孫文德皇后身前最是篤信佛門,又有喪不足年,正逢頭歲,李世民特請高僧入宮,在宮中立政殿設法會,為長孫皇后祈福。
李恪受長孫皇后之恩,又稱一聲母後,自然不可缺席,李恪早早地便收拾妥當,帶著武媚娘並小李璄進宮了。
李恪來得頗早,法會還未開始,李世民正在殿中帶著晉王李治和晉陽公主李明達一起臨摹王羲之的字帖。
「兒臣李恪、媚娘拜見父皇。」李恪和武媚娘抱著李璄進殿,對李世民拜道。
李世民諸子,李世民最是疼愛的是李承乾、李恪、李泰還有李治四人,但李世民的孫兒,他最為疼愛的卻是楚王世子李璄,就是李承乾子李象、李厥,李泰子李欣也比不得李璄,只從李璄的武功郡王的王號便可見端倪。
李世民如此偏愛李璄,甚至把自己出身的武功給了李璄作封號,這其中既是因李恪的緣故,但更多的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便是李璄誕生的時日。
李璄所生之日便是長孫皇后仙逝之日,長孫皇后先故,而後李璄降生,前後不過差了一炷香的功夫,在李世民的眼中,看著李璄的時候也總會想起愛妻,故而如此。
李世民看著李恪帶著李璄來了,抬了抬手先示意李恪和武媚娘起身,而後笑呵呵地上前道:「朕的孫兒來了。」
說著,李世民便自己從武媚娘的手中接過了李璄,抱在了懷中。
李璄倒也捧場,原本還武媚娘懷中時還半眯著眼睡著,一到李世民的懷裡竟就「咯咯」地笑了起來,小小的手掌抓著李世民的手指,一對眼睛彎地像月牙,很是招人疼愛。
看著李璄的模樣,李世民心情大悅,抱起李璄輕輕地在他肉嘟嘟的臉頰上啄了一口。
李世民低下頭去,在李璄的臉蛋上啄了一口,靠在了李璄的臉蛋旁邊,這才發現,原來李璄的襁褓中竟還塞著一個水青色,綴藍色流蘇的錦囊。
李世民看著這個流蘇錦囊,對李恪問道:「這是何物,男娃怎的還帶了女子的飾物?」
李恪看了一眼,回道:「回父皇的話,這錦囊里可不是什麼飾物,這是平安符,大興寺的高僧開了光的平安符,說是這符最是靈驗,可保璄兒一身康泰。璄兒年幼,脖子上還掛不住東西,故而塞在了襁褓中。」
李世民笑道:「原來如此,平安符隨身帶著是好的,只是看著顏色花哨,你若不說我只當是女子身上的配飾了。」
一旁的武媚娘看了眼正在書案邊趴著的小兕子,笑道:「這符可是璄兒的姑姑專程給他求來的,錦囊也是姑姑挑的。」
李世民倒是沒想到這平安符竟是李明達專程給李璄求來的,李世民聽了武媚娘的話,轉過頭笑著對李明達問道:「你都不曾給為父求過平安符,怎的突然想起給璄兒求符了?」
李明達如實回道:「阿爹並不出征,自然不需平安符了,但過幾日璄兒就要隨阿兄去北地出征了,我便在為阿娘祈福的時候順帶給璄兒求了個符。」
李世民聞言,這才想起此事,李恪身為并州大都督,他每逢秋時是要北上太原坐鎮的,李恪去了,李璄自然也要同去。
李明達只知李璄要隨李恪同去北地,但她自己卻從未去過北地,只當北地就是極為兇險的,故而為李璄求了平安符。
要李璄去并州,李世民自然是不舍的,李世民當即對李恪道:「胡鬧,璄兒尚在襁褓,怎宜去北地受那等苦。還有,你要去太原外鎮,時日在即,怎的也不提前同朕報備。」
李恪道:「兒臣外鎮之事本就是父皇早先所命,本想著臨行前再同父皇道別的,何須報備。」
李世民道:「其他的皇子,都是不願離了長安,死活要賴在京中,凡一外鎮,沒有不拖拉個月余的,也就是你每次都走得這般乾脆。」
大唐諸王俱為天潢貴胄,哪怕外放出京也都是前呼後擁,錦衣玉食的,但地方比起長安畢竟還是多有不如的,故而諸王每逢出京,總是能鬧出這種笑話來,別的不說,就是五皇子李佑便是如此。李佑每逢外放出京,不是傷了腿便是染了病,不折騰個十天半個月是不會成行的。
李恪道:「兒臣和他們不同,他們在內州為官,自然安逸,兒臣在邊州,豈敢大意。」
李世民道:「那是以往,這次便大可不必了,你不在并州,并州還有李績,出不了亂子。這次你北鎮的事情不急於這一時,且現在京中待兩日,最快這兩日便該有消息了。」
李世民口中的消息指的是什麼,李世民並未明說,但李恪又豈會不知,除了被立作太子,還有什麼事是能阻止李恪外放出京的?
也就是說,李恪立儲的事情已經正式地提上了日程,若是沒有什麼意外,再過兩日,李恪便可入主東宮了。
「諾。」
李恪聽到這個信息,心裡猛地一顫,仿佛漏跳了一拍,但李恪的臉上卻仍能不動聲色,強壓著聲音,使聲音顯得平穩,與往常無異,應了下來。
李恪應下李世民的話後,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對李世民道:「既然兒臣這幾日不必出京,那兒臣還有一事想請父皇恩准。」
李世民問道:「何事?」
李恪回道:「兄長明日便當啟程往黔州了,兒臣想出京送送皇兄,不知可否?」
李承乾是戴罪之身,而李恪身為皇子本當和他保持距離,但李恪卻欲親自送他出京,未免言官彈劾,李恪還是要早些和李世民交代清楚的。
李世民點了點頭道:「你願去就去吧,承乾雖然不孝,但畢竟也是朕的長子,朕不便出面,你去送送他也是好的。」
李承乾是被流放出京,如喪家之犬,尋常說來李承乾若是灰溜溜地出京,一路之上難免為人所輕視甚至凌辱,但若是李恪去送了李承乾,那就是代表李恪還在照看著他,那一路押送的差役都會攝於李恪之威,不敢為難李承乾。
李恪接著道:「那黔州那邊呢,黔州那邊兒臣想給黔州刺史田惟康去信,打個招呼,要他好生照料兄長,不可怠慢,不知可否?」
黔州僻遠,李恪之言是怕李承乾在黔州遭罪,故而想著要跟黔州刺史部通個氣,要田惟康照看著些李承乾,莫要出了什麼差錯,李恪的意思李世民自也清楚。
李世民拍了拍李恪的肩膀道:「承乾是因罪流放,你這麼做確有些壞了規矩,但你關心兄長並無不妥,一封信,寫便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