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群臣借白虹貫日異象,群諫李世民,使得李恪外放。
這一場君臣較力明面上看起來自然是群臣勝了,但李世民倒也不會忍了這口氣。
朝會之後,李世民非但開了特旨,破例把江都離宮臨江宮賜予李恪居住,做了李恪的揚州大都督府,更加李恪食邑八百戶,以作撫慰。
但這還不是全部,所謂臨江宮和食邑不過是身外之財,李恪本也不缺,李世民真正叫群臣驚訝的舉動是加封李恪為淮南道黜陟大使,持節!
李恪本就為揚州大都督,除揚州外,另督督常、海、潤、楚、舒、廬、濠、壽、歙、蘇、杭、宣、東睦、南和等十六州軍事,如今更加封淮南道黜陟大使,代天巡狩淮南道諸事,掌察所部善惡,舉大綱,巡省淮南諸州,有巡察、安撫、存撫之名。
如此一來,東南半壁都將在李恪羽翼之下,東南官屬,上之刺史,下至百姓,俱沐其雷霆之威,如仰天神。
但這還不是全部,真正了得的還是「持節」兩字!
「持節」兩字看似尋常,不過是加在官職之後的簡單綴名,但朝中大臣都知道,這兩個字才是最為難得的。
大唐州郡,大都督有之,黜陟大使亦曾有之,但自打李世民登基以來,還從未有哪個大都督得掌「持節」之名。
節臣合計三等,上等使持節,可斬奸除惡,專殺五品以下下屬臣僚;中等持節,可殺暴民,除惡紳;下等假節,可殺違逆軍令之人,誅流軍。
大唐於賜節之事向來卡地極嚴苛,當初李靖北伐突厥,何等大事,尚且未予賜節,可如今李恪外放,李世民竟使李恪持節。
這幾乎是在告訴群臣了,李恪乃其愛子,眼下雖外放出京,但仍非外朝官吏可輕,若敢輕慢之,仔細官職和他們的項上人頭。
可以想像,當李恪手持節鉞,身加兩職來到揚州時,揚州官場上下,誰人敢攖其鋒?李世民對李恪之寵愛,可見一般。
而這在淮南近乎無上的權力,竟只是掌在李恪的手中,而李恪年不過十五。
揚州大都督,淮南道黜陟大使,更予賜節,這樣的恩遇若是加於李靖、長孫無忌這等老成持重的開國功勳之身,倒也勉強合理,可如今的李恪年方十五,正是年少氣盛的時候,他手握如此重權,莫說是揚州道的官員了,就連朝中的袞袞諸公都覺不安。
朝中眾臣紛紛上書,以楚王年少,尚難掌輕重為由,請李世民收回賜節之命,可卻被李世民一一打回,而李世民的理由也很簡單,楚王成年,可理政務,故得外放。既已可外放為官,為何不得賜節?
李世民之言一出,頓時滿朝上下鴉雀無聲。
昨日上表李恪成年,請予外放的是他們,如今說李恪年少,尚難分輕重,請收回節鉞的也是他們,他們所言前後不一,這豈非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李世民雖是開明之君,不以言罪人,但並不代表李世民沒有脾氣,他的忍讓不少沒有限度的。
那日朝臣群諫,李世民已然生怒,只是皇子外放本就是慣例,而李恪又主動請命,故而李世民稍作退讓罷了。
可如今李世民已然讓步,賜節皇子也不違大唐法例,他們若在得寸進尺,逼李世民撤旨,李世民不介意用幾條人命來維護他的帝王權威。
要知道,李世民定鼎天下,登臨帝位,他腳下踩著的人命不知多少,再多上幾條也無傷大雅。
既然請皇帝收回成命行不通,那唯一的路子便是指望李恪抗命了。
延康坊,楚王府,午後。
李恪正在王府內院的花園中賞景飲茶,看著這滿園春色本該是心情愉悅之時,可一封封自門外遞進來的書信,卻叫李恪頗為惱火。
而信中的內容無他,無非就是規勸李恪當行事謹慎,抱持謙遜之心,退回李世民所賜之節鉞,以免鑄成大錯,失賢王之名。
李恪看著自門外遞進府中的書信,既生怒,卻又覺得可笑,也是無一例外,都是將它們揉作一團,付之一炬了。
「殿下,門外...」李恪剛剛將送進來的書信丟棄,又有一門子來到了李恪身旁,急忙對李恪道。
李恪見狀,只當又是何人來信規勸於他,門子剛剛開口,李恪便不悅道:「本王不是說過了嗎?這些信盡可棄在一旁,待本王得了閒再說,何必再來攪擾本王雅興。」
門子見李恪似有怒意,忙解釋道:「非是書信入府,而是虞國公求見,小人特來通報。」
「溫相?」
李恪聽著門子的話,方知竟是溫彥博來府,忙道:「快請溫相進來。」
「諾。」門子應了一聲,下去帶人了。
「滿朝文武俱因殿下之事而亂,而殿下卻在此賞景,當真是好興致啊。」溫彥博一進內院,見李恪正在中賞景,開口道。
李恪上前迎了幾步,對溫彥博道:「我生於長安,對長安城的一草一木自別有一番情感,此番出京也不知何時才能得返,如今趁著還有些時間,自想多看兩眼。」
溫彥博聞言,嘆了口氣,對李恪拱手拜道:「昨日大殿之上,老臣未能為殿下言護,還望殿下恕罪。」
李恪看著溫彥博臉上的愧疚之色,將溫彥博扶起,笑道:「大殿之事,非溫相所能阻擋,況且皇子成年外放,本就是朝例,李恪豈能不知,豈會遷責溫相。」
那日大殿之上,群臣諫言,使李恪外放揚州,溫彥博本有意出言相助,但無奈群臣之言正合乎法度,溫彥博縱是想幫著李恪說幾句,卻也無從入口。
溫彥博道:「殿下於老臣有救命之恩,老臣卻未能助得殿下,實在是慚愧地很。」
李恪擺了擺手道:「所謂『淥潭桂楫浮青雀,果下金鞍躍紫騮。』揚州江都,正是風景佳絕之地,我早欲觀之,故此去揚州數載倒也無妨,溫相何需自責。」
溫彥博入府之前,本還擔心李恪不舍離京,正因此而動怒生怨,如今親眼看了李恪的樣子,似乎全無不妥,這才放下心來。
溫彥博道:「殿下既有此意,老臣便放心了。」
李恪看著溫彥博,問道:「有勞溫相勞心,卻不知溫相來此何事?」
溫彥博聞言,突然開口道:「老臣正是為殿下持節之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