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夫又猶豫了片刻,終於妥協:「還請葉夫人做些準備,老朽這就要進去了。」
「林大夫快請進來吧。」侯氏咬著牙鬆了口氣。
李媽媽忙掀了帘子,讓林大夫進裡屋。
進了裡屋,林大夫也不敢亂看,只低著頭走到了床邊,似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
「林大夫,你快幫我瞧瞧,為何昨日塗了林大夫配出來的玉容散後,我這傷口非但沒好,反倒越來越癢?」侯氏急不可耐地詢問。
林大夫也不敢多耽擱,又見這屋中還有好幾個下人,這才敢抬了頭,去看侯氏露出來的傷口,頓時心下一驚。
此時侯氏的胸口已被撓出了好幾道口子,加上之前的燙傷,顯得十分猙獰。
「葉夫人的傷口怎麼會……」林大夫有些說不出話來,按理說,塗了玉容散,這傷口該是會很快復原才是。
侯氏皺著眉頭看向林大夫:「那玉容散可是林大夫親自配出來的,我又沒有用旁的藥,所以還請林大夫仔細幫我瞧瞧。」
這話說得咬牙切齒,其中不乏威脅警告的意思。
林大夫不敢大意,也不再猶豫,仔細打量起侯氏的傷口來,只是看了半天,他也沒看出什麼頭緒,這傷口分明就是燙傷加上抓傷,並沒有旁的異處。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侯氏喘著氣問,此時她胸口仍癢著呢。
林大夫往後退了一步:「葉夫人,只是這樣瞧著,老朽實在瞧不出端倪,不知葉夫人可否用乾淨的帕子擦一擦傷口,然後將帕子交給老朽瞧瞧?」
因為不好直接去碰侯氏的傷口,所以林大夫才會這樣問。
侯氏也不讓下人動手,自個兒扯了帕子在胸口擦了一下,遞給林大夫。
林大夫忙把帕子接過來,先是仔細瞧了瞧那帕子上留下的痕跡,又湊上去嗅了嗅,臉色變得愈發嚴肅起來。
「可是有什麼不妥?」侯氏見狀,連忙問道。
林大夫又仔細辨別了一下,才沉聲道:「若是老朽所料不錯,葉夫人之所以會覺得傷口奇癢無比,是因為您的傷口處除了玉容散外,還塗抹了另一種藥。這種藥本是無害,可若是與玉容散中的白茯苓放在一處,便成了有毒之物。而葉夫人的肌膚正是因為接觸了這兩種東西,才會奇癢無比。」
聞言,侯氏的腦海中,突然記起昨日自己被燙傷時,葉清溪的舉動,難道她便是在那個時候動的手腳?
只是那東西本身無毒的,若是自己沒有使用玉容散,那豈不是……
猛地,侯氏心中一寒,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難道葉清溪已經將自己看得如此透徹,連自己定然會使用玉容散都算計在了其中?
如此,葉清溪的心計未免太可怕了些!
林大夫在一旁忐忑地等待著,雖說他已經將這件事解釋清楚,卻不知侯氏是否會將這件事遷怒到他的身上。
侯氏一番思量後,心緒愈發不寧,幾乎連胸口的痛癢都忽略了。
「太太,要不還是讓林大夫先幫您開方子吧?」李媽媽見侯氏一味出神,林大夫又在一旁站著,只得開口提醒。
侯氏回過神,有些心煩意亂地揮了揮手:「帶林大夫下去開方子吧。」
說著,又看向林大夫,目光中帶著一絲警告:「林大夫,這件事還請你為我守住口風,我不希望有旁人知曉這件事。」
「葉夫人放心,老朽省得。」林大夫微微鬆了口氣,他行醫多年,自然知曉這深宅內院裡的彎彎繞繞,他只希望自己不要被牽扯其中。
送走了林大夫,侯氏忍不住狠狠砸了下床板,心中的火氣與驚懼根本壓不下去。
她實在是沒有料到,昨日她用來折騰對方的計謀,竟然反被利用,倒是讓自個兒弄得如此狼狽。
她更沒有想到,葉清溪的心機竟然如此之深!
那邊,李媽媽送走了林大夫,便趕緊回了屋裡,見侯氏神色冷峻,眸光冷冽,不禁打了個顫,卻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道:「太太,您要不要先躺會兒?奴婢已經叫人去抓藥、熬藥,待會兒想必就能熬好了。」
「你先退出去吧,我想歇歇。」侯氏揮了揮手,有些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這件事縱然已經真相大白,但她卻不得不將這份憋屈往肚子裡咽。
一來,葉清溪定然早已將那帕子處理掉,到時候就算真鬧起來,也未必能找到切實的證據,來證明這件事乃是葉清溪所為;
二來,這件事於侯氏而言,無論如何都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若是真鬧起來,她也勢必跟著丟臉;
至於這第三個緣由,便還是之前那個,侯氏很擔心這件事弄到最後,會讓她坐實了虐待庶女的名頭,如此便是得不償失了。
侯氏閉著眼睛,深吸了口氣,只是葉清溪是絕對不能留的了,她一定要儘快想辦法將這人給除去!
主院的事情,葉清溪並不怎麼關心,因為她的目的在前一日便已達到,便是要讓侯氏吃些苦頭。
而且葉清溪也料到了侯氏定然不會將這件事鬧大,所以這件事對她並沒有什麼影響。
此時葉清溪正在聽穀雨從外頭帶回來的消息:「姑娘沒親眼瞧見真是可惜了,您是不知道,那二姨娘將銀票拿出來時,是怎樣精彩的神色呢。」
「大概是很肉疼吧。」葉清溪淡淡一笑,她的心中在思量著另一件事。
葉清溪其實是個很壞心的人,她之所以拿葉清紀開刀,讓二姨娘掏出這麼多的銀子,可不單單是為了報之前的算計之仇。
葉清溪其實是想加快、加深侯氏與二姨娘之前的爭鬥,只有這樣,她的日子才能過得清閒自在些。
二姨娘突然沒了可以傍身的銀子,自然會對中饋之權更加熱衷,想盡法子將中饋之權攬到手裡。
只是侯氏又怎麼會心甘情願地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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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都有些心機,又都不怎麼聰明的人碰在一起,到時候便又是一場好戲了。
「姑娘,雖說這三千兩銀子不算多,但也到底是不少銀子了,您怎麼就……」穀雨忍不住問道。
葉清溪雖然用計讓二姨娘大出血了一番,卻並沒有將那三千兩銀子取回來,而是直接給了吉祥和如意。
「這計謀本就是她們二人想出來的,給她們些酬勞也是應該的,況且……」說到這裡,葉清溪微微一笑,有些自嘲地道,「我現在身在葉家,也沒什麼需要花銀子的地方不是?」
穀雨聽葉清溪這樣說,便也不再追究那件事,笑著建議道:「奴婢覺得姑娘該找個機會出去逛逛才是,姑娘都在這裡悶了好些日子了。」
「我就算能找到機會出去,也得看侯氏答不答應。」想到此刻侯氏的狀況,葉清溪忍不住笑彎了眉眼。
這邊兩人正說著這件事,誰知那邊侯氏竟仿佛突然與葉清溪心有靈犀了起來,直接將葉清溪叫了過去,笑著吩咐道:「清溪,你之前一直待在鈺清庵,想必也鮮少在旁處逛過。正巧今日盼晴要出門買些適合繡屏風的絲線,不如你便同她一道出門去轉轉吧?到時候若是遇到喜歡的東西,便買下來,當時母親買給你的了。」
葉清溪的眸中毫不掩飾地閃過一絲詫異,又轉頭去看安靜立在一旁的三姨娘盼晴。
盼晴也看了葉清溪一眼,卻是目光躲閃,神色拘謹。
「多謝母親,我也正想出去轉轉呢。」葉清溪心思一轉,微笑著應了下來。
侯氏便又將目光轉向盼晴:「盼晴,今日九小姐同你一道出門,你可要仔細看顧著些,莫要出了差錯,可知曉了?」
「奴婢……奴婢知曉了。」盼晴從前是葉楷明身邊的婢女,後因生下了大少爺葉清遠,才被提了姨娘。
只是畢竟是多年為奴為婢的人,就算做了姨娘,盼晴的骨子裡還是擺脫不了那股子謹小慎微的奴性,見到侯氏也是抬不起頭來,一向以「奴婢」自居。
侯氏又叮囑了幾句,便讓盼晴與葉清溪出門去了。
離開主院,葉清溪不禁打量起盼晴來,這便是葉清棠的親生母親嗎?
一路上,盼晴都是微微低著頭,一副根本不敢去看葉清溪的樣子,這讓葉清溪有些哭笑不得,沒話找話地道:「三姨娘,你可還記得我?上次我在外院大嫂那裡曾見過你。」
「是,奴婢記得。」盼晴仍低著頭,聲音也是低不可聞。
葉清溪也不介意盼晴的態度,自顧自地道:「三姨娘有所不知,我雖回府日子不是太久,卻與三姐姐頗為投緣呢。」
聞言,盼晴終於抬起頭來,匆匆瞥了葉清溪一眼,復又忙低下頭去。
只是葉清溪卻似乎從盼晴的那一眼中,看出了些東西,想來依著盼晴的性子,是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找自己一同出門的。
那麼唯一的解釋便是,這件事定然是侯氏的手筆,只是侯氏究竟想要做什麼呢?又或者該說,她是打算利用盼晴對自己做什麼呢?
出了二門,兩人一道上了架馬車。
坐穩後,葉清溪笑著問道:「不知三姨娘是要去哪條街買絲線?」
這本是十分尋常的一句話,然盼晴聽了後,卻是突然露出慌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