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不過這看不見的硝煙,是決不能放在台上的。

  誰先動怒,誰就輸了。

  靖王殿下決定按兵不動。

  太夫人卻覺得頭更疼了。

  老太太捂著心口喘了兩口氣兒。

  「老太太要午睡了呢。」一旁的丫鬟就十分伶俐地說道。

  太夫人很配合地露出了一個睏倦的表情。

  阿妧就在一旁探頭探腦。

  「可是還沒到中午呢。」

  太夫人一掀眼皮,覺得這狐狸真是特別沒眼色。

  這樣沒眼色的狐狸竟然還能活到現在,沒有叫人扒了皮!

  「那老太太您歇著。」阿蘿順勢而起,對太夫人禮貌地福了福,撈起懷裡的妹妹就走。

  她快步而去,見靖王跟在自己的身後走出來,就回頭溫聲說道,「對不住殿下。阿妧與殿下情深,然而因我的一點不舍,卻令阿妧延緩婚事,都是我的錯。」她這句話里的意思把靖王氣得夠嗆,只覺得這狐狸精竟然挑釁到靖王殿下面前也是很有膽子了。然而默默忍耐了片刻,他就淡淡地,寬容地說道,「無妨。」

  「本王也想等阿妧長大些再大婚。不然她一定要生許多的孩子,身子還沒有張開,總會辛苦。」

  阿蘿就眯著眼睛看著這同樣特別有深意的靖王。

  老大年紀不小,也知道阿妧年紀小還沒長開是吧?

  那當初是怎麼有臉下嘴的?

  禽獸!

  「別,別打架,別打架。」阿妧可算是聽出這裡頭的刀光劍影了,那多年的後宮可不是白混的,此刻十姑娘越發地覺得自家心靈棋友皇帝陛下特別厲害了,心裡決定回頭跟皇帝學學這腳踩兩條船還不要翻船的絕技,一邊使出了渾身的解數來別叫這劍拔弩張的二位打起來。

  說起來打從阿蘿回京,她就發現自家姐姐比起從前總是滿腹心機地算計,更多了幾分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豪邁。

  這手都壓在腰間的佩劍上了。

  「能動手的,還動什麼腦子?」阿蘿就勾唇一笑,嫵媚天成。

  想當年她沒有根基,不算計活不下去。

  如今她已經躍居人上,都要看她的眼色過日子,那還何必算計呢?

  多累啊?

  她就對阿妧眨了眨眼睛問道,「對不對?」

  「姐姐說的都是對的。」阿妧就努力地甜言蜜語地說道。

  顯然阿蘿很受用。

  她與阿妧之間分別多年,卻沒有半分生疏,且姐妹倆能光明長大地在一塊兒過日子,這是阿蘿從前做夢在會有的幸福。

  她覺得日子快活,因此轉眼就時間一晃而過,到了第二日,她與阿妧就一同往宮中去了。

  皇后為顯榮長公主還是辦的家宴,叫阿妧說,這參加的人與從前沒什麼不同,只是少了一位誠王世子妃。見衛瑾遠遠地坐在誠王的身邊安靜極了,阿妧就急忙對衛瑾遠遠地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這少年如今年長了些,生得俊秀白皙,精緻漂亮,比從前阿妧見過的昭容長公主愛子容玉都漂亮。

  見今日容玉也來了,阿妧就覺得這位膽子可真夠大的。

  忘了從前差點兒叫顯榮長公主給塞河裡去死一死了吧?

  只是見容玉也十分漂亮的臉上帶著幾分蕭瑟,阿妧就抖了抖肩膀。

  這位依舊沒成親,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啥心理陰影了。

  仿佛是察覺阿妧的目光,容玉抬眼往阿妧的方向看了看。

  阿妧跟這容小公子氣場不和,從前還吵過架,急忙縮了縮小腦袋仰頭看天。

  容玉就哼了一聲,順勢就叫身邊服侍的一個宮女離自己遠點兒,不然他頭疼。

  「今日家中齊聚,顯榮,都多虧了你啊。」皇帝就對正側身將下顎壓在皇后肩膀上親親熱熱說話的顯榮長公主笑著說道,「還是你的面子大。不然朕若是想辦一場這樣的家宴,這些王八羔子,都是不肯來的。」他哼了一聲,見顯榮清秀的臉上露出幾分譏誚,也知道自己曾經幹了點兒糊塗事兒叫妹妹不快,急忙哈哈大笑了兩聲,對妹妹舉杯先干為敬,自己就搖頭晃腦,滿足得不得了。

  「幾個皇孫倒是很可愛。」顯榮就壓低了聲音對皇后輕笑道。

  「這是你沒有見他們搗亂的時候。」見顯榮長公主笑了笑,皇后就溫聲說道,「不過你回京來,也是好的。這幾個孩子一向頑劣,日後就都交給你,我也放心。」

  顯榮長公主能在外領兵這麼多年,自然是個文武全才,更何況她是女子,又有女子的細膩,皇后就希望幾個皇孫能在顯榮長公主手中得到很好的教導。然而顯榮長公主定定地看了皇后許久,方才露出了一個真切的笑容。

  「多謝皇嫂為我用心。」叫幾個皇孫從小兒就親近她,就是保證了她日後更多年的威望。

  「既然是皇嫂託付給我,那我就絕不會放鬆,皇嫂到時別心疼。」

  「太子妃心疼麼?」皇后就笑著問下方的太子妃。

  「能得姑母教誨,是這幾個小子的福氣。」太子妃大喜,只覺得手裡的潑猴兒們總算是有了鎮壓的五指山,幾乎是喜上眉梢地說道,「請姑母一定要嚴格些,若是誰不聽話,您只管下手抽!這世上有句話說得好,玉不琢不成器。請姑母多費心,我先謝過姑母。」她豪爽地就將手裡的酒給喝了,顯然是當真歡喜。

  顯榮長公主就笑吟吟地微微點頭,對那幾個已經圍到了阿蘿面前的皇孫們哼笑了一聲。

  阿蘿在外人面前一向是個優雅的美人。

  她對皇孫們嫣然一笑。

  大皇孫覺得繼自家阿妧姐姐和小姨之後,自己的春天仿佛又來了。

  不過大皇孫衛熠顯然是皇帝的親孫子,喜新不厭舊,不僅對阿蘿彬彬有禮,還對阿妧無微不至地照顧,滿場飛,生怕顯不著自己了似的。

  阿妧見這小子竟然又殷勤上了,可不是想當年驟聞自家小姨要成親時的天崩地裂了,就不懷好意地笑了。她正笑得厲害,就見衛瑾坐在了自己的身邊,急忙給自己的小夥伴兒讓了讓,這才好奇地問道,「你最近怎麼了?怎麼好幾天都沒給我寫信?白兔身子可好些了?」

  白兔年紀大了,不過身體沒毛病,前些時候病了,乃是吃撐了。

  這真是個一言難盡的生病方式。

  「好些了。」衛瑾安安靜靜地看著衛熠鞍前馬後地服侍阿蘿和阿妧。

  「有些眼熟。」他就指著衛熠輕聲說道。

  阿妧就想了想,偷偷兒對衛瑾說道,「這小子最近在跟我伯伯學習禮儀,大概是有些像我伯伯。」

  謙侯霍寧香個是個很神奇的美男子,先是萬千風姿迷倒了皇帝,然而卻死活抱不上皇后的大腿之後,不得不去刷滿了太子的好感。在太子處已經沒有挑戰,就將目光投在了皇孫的身上。如今他正教導大皇孫禮儀,順便講講古來帝王啥的,把大皇孫迷的喲……天天阿香阿香叫得可親近了。

  若不是方才聽見大皇孫心裏面對阿蘿時花開了的聲音,阿妧都覺得大皇孫這是暗戀了她家伯伯。

  「是有些像。」衛瑾看著大皇孫片刻,就抿了抿嘴角公允地說道,「只是不及謙侯靜美。」霍寧香生得美,禮儀上佳之後愈發風姿翩翩十分美好,衛熠卻是個活猴兒,勉強擺出一副很有禮儀的樣子,卻抓耳撓腮的,衛瑾看了一眼就笑了。

  他行雲流水一般舉杯喝了一口案上的茶水,這才側身對阿妧輕聲說道,「最近我沒有出府,因此知道得晚了。你和王叔準備重陽之後大婚?」

  他的眼底清淨一片,顯然是真的放下了。

  阿妧就遲疑了一下說道,「我再陪陪我姐姐。」

  「你可以嫁了人再陪。」

  「阿瑾你真是難得向著殿下說話。」

  「大婚之後也不影響你和欣榮伯親近,反而你嫁了人,在王府更自由一些,與欣榮伯往來也更方便。」

  衛瑾就跟沒有察覺阿蘿的烈火眼似的,專注地用後腦勺兒來面對這絕世美人兒,嘴裡就殷殷地對阿妧勸導說道,「你急著大婚是正確的選擇。王叔雖然對你一心一意,可是你一天不大婚,不占住正妃之位,總是有人心存覬覦。更何況你大婚之後,有了王妃的尊號,在外走動才更自在。」

  就比如今日阿妧進宮,雖然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到底不及正經的王妃來得名正言順。

  「我知道了。阿瑾,你從小兒就總是為我想著這許多事。」阿妧就感激地說道。

  「你我一塊兒長大,我自然一心都要為了你。」衛瑾就柔和地說道。

  他微微一笑,帶著幾分安靜溫柔,阿妧就小小聲兒地說道,「可是我卻從未對阿瑾你做些什麼。」

  「你已經為我做了最重要的事。」衛瑾輕聲說道。

  她和他青梅竹馬地長大,這對於衛瑾來說,已經是最美好的事情。

  有她在的那些年,真的很幸福很快樂。

  哪怕他不能擁有她,也希望她能過得很好很好,總是看到她的笑容。

  「你這樣說,我就更不好意思了。」阿妧就紅著臉小聲兒說道,「若我能為你做更多的事就好了。」

  她一下子就想到最近京中的傳聞了,猶豫了一下方才對衛瑾問道,「我聽說周玉對你擺出一副非君不嫁的樣子來,鬧得滿城風雨,這京中還有人說你郎心似鐵,說你的心太狠了,竟捨得叫一個那樣美好的姑娘花期為你凋零什麼的。我可生氣了,可是想要為你分辯……」

  「不必為我分辯。」衛瑾就和聲說道。

  「可是……」

  「誰憐惜,誰就娶去當活祖宗就是。」衛瑾淡淡地說道。

  阿妧的頓時抽了抽嘴角。

  「你仿佛說得很有道理。」早年雖然周玉也不討喜,可是阿妧從未從衛瑾的眼裡看到這樣冷淡冰冷的樣子,她知道這一回周玉只怕是沒有摸准衛瑾的脈,衛瑾顯然不是一個會被眾人的輿論所左右的人。

  她不想勸衛瑾對周玉寬容些,也不想去叫衛瑾對周玉狠毒些,只小聲兒說道,「反正你都說了,我們一塊兒長大的。你想怎麼做,我都給你搖旗吶喊啊。」她就拱爪小聲兒說道,「我很快就要上有老下有下,急先鋒就不做了。」

  叫她躲在衛瑾的身後給點兒支援就行。

  衛瑾就彎起眼睛笑了。

  「好。」

  周玉這事兒,衛瑾並未放在心上。

  她想嫁給他卻知道是不可能,因此另闢蹊徑。

  這世上總是會有那些無聊的人,會在這樣的廣而告之的感情里充當說教的人,叫人家接受那些人的感情。

  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不過祖母已經在給我議親,祖母的眼光不錯,想必日後我會娶一位大家閨秀。」衛瑾對未來的妻子還是有幾分期待的,他見阿妧興致勃勃地看著自己,想了許久說道,「我對妻子並沒有許多要求,只求她善待白兔,明白道理,與我能琴瑟和鳴就好了。」

  別看衛瑾安安靜靜的,其實也不是清心寡欲的人,對於成親可沒啥拒絕還有口口聲聲不著急不成親啥的。

  他其實還是對未來妻子很有些期待的。

  「阿瑾一定會娶到天下最好的妻子。不過……」阿妧就急忙提醒衛瑾說道,「周家那位七姑娘對你這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這京中誰家不知道呢?只怕王妃娘娘看中的人家兒,也會因此流言對你有幾分遲疑。這正經疼愛女兒的人家,誰願意把女兒嫁給一個還有個糾纏不休的表妹的人呢?」她想到這些年自己與衛瑾也在努力保持距離,就鬆了一口氣自己不是那也會叫人膈應的姑娘,就對衛瑾再三說道,「你也別叫周玉壞了你的事兒。」

  衛瑾眨了眨眼睛。

  「更何況,就算你大婚了,她總是跳出來為你要死要活的,這做妻子的也受不了呀。阿瑾,往後你不能叫自己的媳婦兒受這樣的委屈。」

  阿妧也見過許多這樣的事。

  家中有個不省事兒的表妹的,丈夫或是真的憐惜,或是不得不看在親戚的面子上容忍,可是受到傷害的也只有妻子一個。

  或許那些表妹們痴心痴情,有幾分可憐。

  可是更無辜的難道不是妻子麼?

  「我知道,你放心。」衛瑾就含著眼角的一點笑意和聲說道。

  阿蘿就在一旁笑吟吟地聽著,順便將纖長秀美的手壓在了面前的小案上。

  「大人喝茶。」大皇孫就很狗腿地給欣榮伯倒茶,眼裡都是愛慕的小星星。

  阿蘿覺得這小蠢蛋很有趣兒,心裡突然生出了幾分惡趣味來,美眸若水,波光流轉,對衛熠勾了勾手指。

  大皇孫腳底發飄地湊過來,且見眼前的絕世美人吐氣如蘭。

  「會三十六計麼?」

  「哈?」大皇孫懵了。

  「會行軍布陣麼?」

  「哈?」

  「會殺人放火麼?」

  「啊?!」

  「沒見過血麼?」絕世美人兒一笑,在大皇孫呆滯羞愧的目光里哼笑了一聲,壓低了眉梢兒依舊吐氣如蘭,柔聲說道,「小色鬼,滾遠點兒,不然抽你。」

  阿妧突然抖了抖小身子。

  「怎麼了?」衛瑾好奇地問道。

  「……我聽到了心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