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王妃對魏陽侯府這麼幹十分惱火。
周玉如今擺出一副不嫁人,一生痴情衛瑾的樣子來,只說此生只想嫁給衛瑾,若是不嫁給衛瑾,那她寧願一輩子不嫁人一個人過也不要嫁給別人。
這樣的痴情與爽快,還有坦言自己深情的姑娘,正經得了那些不知內情的人幾分稱讚,都說周玉敢愛敢恨。
甚至還有人勸衛瑾,難得有情人,這樣愛著他的姑娘,珍惜還來不及,他怎麼能辜負呢?
誠王妃都在外頭聽見人跟自己說周玉這份感情是多麼多麼地珍貴,是多麼多麼地了不起了。
真是把誠王妃給氣得倒仰。
這不是道德綁架麼?
擺出一副非君不嫁的樣子,衛瑾不娶她竟然都不是人了不成?
看著眼前世子妃顯然都有些被周玉打動了的樣子,誠王妃都覺得這兒媳還得繼續關著!
她忍著心裡的鬱悶,只恨世子妃已經給自己生了長孫,因此忍耐了片刻方才勉強地說道,「你最近也不必跟你的姐姐妹妹走動,就在王府里好生待著!顯榮回京,只怕京中宮中都會熱鬧,也會大宴皇族。若是你能趁著這個時候得到皇后娘娘的寬恕,這才是你的運氣。」因世子妃從前對阿妧那樣刻薄,皇后就十分惱怒。
這麼多年,皇后從不召見世子妃,明顯是不喜世子妃的。
因這個,誠王妃愁白了半邊兒頭髮,卻只能裝作沒有察覺。
不然叫她怎麼說?求皇后寬恕世子妃,還是求阿妧去宮中給世子妃求情?誠王妃自認自己還沒有那樣無恥。
如今顯榮長公主回京,正是最好的時機,皇族會齊聚宮中,若是世子妃得皇后默許無聲無息地進了宮,那日後也算是解禁了。她是未來的誠王妃,也是日後與皇后這一系走動的重要的女眷,誠王妃覺得還是想要挽救一下這個兒媳婦兒的。
見世子妃抿了抿嘴角訥訥地點頭,她輕嘆了一聲就繼續說道,「你也不要再去打攪阿妧。我跟你說,阿妧脾氣好,心軟良善,你去招惹招惹也就算了。可是阿妧那個姐姐不是吃素的,你若想要命,就離人家遠點兒。」
阿蘿的厲害,早年誠王妃送元秀郡主去南邊兒的途中就見識到了。
從那兒往後,誠王妃都對阿蘿另眼相看。
若不是阿蘿比衛瑾年長許多,其實誠王妃也願意給愛孫聘了這樣精明又圓滑,總之樣樣兒討人喜歡的美人的。
誠王妃就嘆了一口氣。
林家這姐妹倆,她看哪一個都是好的,只可惜一個沒撈著。
她就又看了畢恭畢敬地應了自己的世子妃一眼。
都賴這敗家娘們兒!
她心裡多少生出對阿蘿的幾分覬覦,卻不知今日這京中覬覦阿蘿的不是多少,這大半夜的,阿蘿才換了一件單薄的雪白裡衣,領口有些寬敞露出裡頭雪白的雪膚。
她側坐在床邊,輕輕地拿雪白的絹布擦拭自己濕漉漉的長髮,剛剛沐浴之後的美人明眸皓齒,絕美的臉上水意盎然,身上還帶著幾分清香,她斜斜地靠在床邊,一點圓潤消瘦的肩從裡衣里露出來,活色生香的。
阿妧一頭滾過來,很殷勤地要給姐姐擦頭髮。
長長的烏黑的長髮落在阿妧的手裡,她美滋滋地服侍姐姐。
阿蘿一雙流轉含笑的眼睛落在眉開眼笑的小姑娘身上,跳動的紅燭之下,她美得驚人。
絕世美人突然側頭打了一個小噴嚏。
「這是誰在念叨姐姐你。」阿妧給阿蘿擦了頭髮,急忙踢了自己腳上的小鞋子爬到姐姐的懷裡去,拱來拱去,滿足地抱住了阿蘿柔軟纖細的腰肢,小腦袋枕姐姐的肩膀上小小聲兒地炫耀道,「我如今可受歡迎啦。都是姐姐的功勞,因為好多公子他們都想嫁給你。」她板著手指頭就跟阿蘿數數兒說道,「那些個侯門伯府的公子不必說啦,只說魏陽侯府大公子,這麼多年,把父親服侍得可好了。」
見阿蘿垂頭看著自己微笑,阿妧的臉就紅了紅,想到七公主跟自己說過的話,就試探地揪著阿蘿的衣角問道,「還有六皇子,姐姐會喜歡他麼?」
「那位對你很照顧很溫和的六皇子?」阿蘿當然也記得那位經常出現在阿妧書信之中,對阿妧好得不得了都叫阿妧感到對不住人家的那位六皇子。
她見阿妧巴巴兒地看著自己,就忍不住垂頭親了親妹妹雪白的額頭,頓了頓,沒忍住又親了親,這才滿意地說道,「他曾經與你議親,只單憑這個,我就不會跟他有任何牽扯。」更何況,想當年阿蘿看見阿妧總是說六皇子對自己這樣那樣好,天天陪在自己身邊……好嫉妒啊。
六皇子在阿蘿心裡印象不怎麼樣。
跟靖王搶妹妹已經很艱難,冒出來一個六皇子是啥情況?
「殿下沒有和我議親,不過是長輩們瞎參合的。」阿妧見阿蘿不以為然,仿佛對六皇子不大在意,就垂了垂小腦袋小聲兒說道,「其實這成不成親,跟誰成親,都在姐姐你的。你喜歡誰,那就嫁給誰。若是沒有喜歡的人,我就陪著姐姐一輩子。」
見阿蘿一愣,阿妧就認真地說道,「他們都說幾位女將大人回京是為了嫁人。可是我覺得那樣驕傲肆意的你們,若是心有所屬,嫁人自然是好的。可若是並沒有十分深愛的人,又為何要因別人的目光,就去做勉強自己的事情呢?」
她握住了阿蘿的手。
「我希望姐姐每天快快樂樂的,無論怎樣的決定,哪怕……」哪怕她姐姐喜歡女人,阿妧也會祝福她。
她提起六皇子,不過是提起一個自己覺得不錯的人。
阿蘿喜歡,那就嫁給他。
若是不喜歡,她就守著她姐姐,努力叫她幸福。
「不過姐姐不必對男子有太多防範之心,多交往交往也是好的。什麼魏陽侯大公子,六殿下的,姐姐平日裡說說話兒,反正買菜不都還得挑挑揀揀的麼。」
阿妧努力拉起了一旁的被子把自己和阿蘿卷到一個被窩裡,見她側頭溫柔地看著自己,就紅了紅漂亮的小臉兒害羞地說道,「男女之事,我知道得不多,就不發表意見啦。」她小小年紀就叫靖王給叼走了,實在是沒有啥男女交往的經驗。
「瞧瞧你跟我說的這幾個人,姓周的那小子他妹妹那麼欺負你,六皇子從前也……你還真是百無禁忌啊。」
「所以姐姐要明白我的心。」見阿蘿又探身過來親親自己,阿妧滿足地眯起了自己的眼睛,小聲兒哼哼著說道,「我希望姐姐喜歡的男子,是姐姐用一顆心去喜歡的。無論他曾經是誰,他的家中有沒有跟我有齟齬的人,只要姐姐喜歡這個男人就足夠了。姐姐,」她撅著自己的嘴巴去親了親阿蘿的臉頰,只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姑娘,滿足地說道,「你為了我已經付出太多了。所以姐姐要幸福的話,也不要總是將我的事放在感情的籌碼上。」
「那不行。」阿蘿就搖了搖頭。
「不行?」
「你是我最很重要的人,我就算要喜歡誰,也不能撇下你。」
見阿妧怔怔地看住了自己,阿蘿就無奈地笑了。
「那些男人,還有那些女人……阿妧,這世上的所有人,在我的心裡都不及你。」
她溫柔地靠在床頭,伸手摸了摸趴在自己身邊的妹妹的臉頰。
她微微一笑的樣子,安靜又溫柔,阿妧只覺得自己被她撫摸的地方滾燙,又面上濕潤,伸手摸了摸,竟已經淚流滿面。
「這是幸福的眼淚。」她哽咽了一聲,就撲進了阿蘿的懷裡爭辯道。
阿蘿就勾起紅唇笑了笑,攬住了這個愛撒嬌的小姑娘。
「好。」
「再也別離開我了。」
「好。」
「也別再叫我擔心了。」
「好。」
小姑娘一個一個地提出自己的要求,阿蘿就全都好脾氣地應下。
姐妹兩個一塊兒說話,說了一整晚,阿蘿一向報喜不報憂,阿妧若不是曾經旁敲側擊從元秀郡主與阿寧的嘴裡知道阿蘿許多遇險的事兒,都會以為軍中是一片合樂,戰場是郊遊一樣悠閒的事情。
只是見阿蘿雲淡風輕,阿妧也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裝作自己是一個無知的小姑娘叫姐姐不要為自己擔心。這一晚上沒睡,她覺得累極了,待到了快早上的時候才在阿蘿的懷裡睡了過去。
阿蘿就靜靜地拍著懷裡睡得直哼哼的小姑娘,側頭看著窗外的天色。
她付出了這麼多的血與淚,如今才覺得自己真正地安定了下來。
直到到了日上三竿,阿妧才起身,她揉著眼睛哼哼著從姐姐的懷裡爬起來,嘟著嘴巴親了姐姐的臉頰一口,這才迷迷糊糊地穿衣裳。
見她困極了,阿蘿就十分心疼地和聲道,「既然還困,那就繼續歇著,自個兒家裡難道還要有什麼顧忌不成?」她容貌越發美麗,昳麗嫵媚,然而渾身的氣度卻多了幾分強勢,哪怕依舊弱柳扶風,卻少了當年的幾分輕浮跳脫,也少了幾分尖銳與偏激。
越發地溫潤,又生出幾分磊落來。
她逆著天光立在一旁,阿妧回頭,只覺得看得痴住了。
真好看呀。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臉蛋兒。
她自認也是個美人,可是卻遠遠不及阿蘿的美貌還有那樣慵懶舒展的氣質。
「姐姐跟伯伯真像。」見阿蘿愣了一下,阿妧就有些可惜地摸著自己的臉說道,「伯伯說我更像二叔。可是我卻希望我更像伯伯和姐姐。」
她與阿蘿一母同胞,可是卻生得有幾分不同。反倒是阿蘿與霍寧香無論容貌還是氣度都不經意之間多了幾分相似。這種相似叫阿妧羨慕壞了,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狐狸氣場,巴巴兒地圍著姐姐說了許多的傻話,這才一塊兒往上房去給太夫人請安。
靖王正坐在那兒。
見了靖王,阿妧的眼睛頓時就亮了。
見了阿蘿,靖王的臉頓時就黑了。
他的眼睛落在這姐妹倆交握的雙手上。
手拉手就手拉手,十指相扣是幾個意思?
然而想到阿妧一向都深愛阿蘿這個姐姐,靖王殿下從不讓人兒的,如今也默默地忍了這口氣。
阿蘿見靖王竟然為阿妧忍耐自己,勾唇笑了笑,鬆開了阿妧的手摸了摸她的頭笑著說道,「去吧。」
阿妧就扭捏了一下,左右為難。
她真是想進宮去跟皇帝問問,這左擁右抱的,到底是咋遊刃有餘的呢?
十姑娘顯然忘記皇帝陛下已經翻了車了,正兩頭兒踩空夜夜孤枕難眠……
「無妨,你姐姐剛剛回來,你陪伴你姐姐就是。左右你我很快就要成親,來日方長。」靖王殿下看見阿蘿的一瞬間就覺得自己的那點兒宮斗又得撿起來了,這退讓未必是退讓,掐尖要強也未必會叫自己更得寵。
他眯了眯自己的眼睛,還暗暗地刺了阿蘿一句,這短短一句話當真是十分宮心計了。阿蘿卻只是挑眉笑了笑,輕聲嘆息了一瞬,果然阿妧就抖了抖小身子,小聲兒對靖王說道,「大婚啥的,殿下,那個什麼……慢慢兒來,不著急的。」
靖王默默地忍耐著。
之前上躥下跳要嫁給他的,莫非不是這姑娘?
這不能有了新人就把舊人給撇在一旁是不?
「聽禮部的就是。」他沉聲說道,決定回去問問皇帝這兩年是怎麼討好他母后的來刷刷小姑娘的好感值。
靖王殿下顯然忘記,皇帝討好數年,還是沒能把自己爬上皇后的鳳床呢。
當然,如今有顯榮長公主在那床上睡,他就更別想了。
「好啊。」見靖王是允許了大婚不急,阿妧就彎起了眼睛。昨天靖王一整天都在外忙碌長公主回京之事,阿妧一天沒有見到他,如今就覺得怪想他的。他坐在阿蘿的身邊,卻只用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去看著靖王。
這種身在她的身邊惦記的人卻是他的劇情,就叫靖王滿意地勾了勾嘴角。傲然地看了阿蘿一眼,這才側身對已經垂頭無力地往嘴裡塞平心丹的太夫人說道,「明日宮中有大宴,宴請皇家宗室,還有幾位姑母麾下最得力的女將。母后叫阿妧也進宮去。」
阿妧雖然與靖王尚未大婚,不過在皇家眼中,她也已經是皇族的一份子了。
皇后自然不可能叫這麼要緊的大宴,萬眾矚目之上,不叫阿妧出席。
那不是叫阿妧丟了臉麼?
「娘娘的心意,我明白。這既然是極好的。」太夫人就笑著說道。
「那我明日來接她。」靖王乾脆地說道。
只是阿妧抖了抖耳朵,敏銳地聽到了靖王的話,聽見女將也有進宮的,就急忙問道,「那我姐姐呢?」
她姐姐不是很得顯榮長公主喜歡麼?
「也去。」靖王就磨牙,看著這個滿心只剩下她姐姐的胖狐狸。
阿蘿抬眼嫵媚一笑。
靖王殿下氣血翻湧。
殿下決定重新撿起當年的宮中三十六計。
立刻。
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