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母親,不然我去把阿妧追回來?!」
當誠王妃把一切說明白了,世子妃才明白,原來阿妧是這麼的重要。
她的眼底尚存一點期待的光。
「往後我一定對她好!阿瑾喜歡她,我也護著她,難道她就不看在她也喜歡阿瑾的份兒上……」
「誰跟你說她喜歡阿瑾?」誠王妃就冷笑起來。
她將一切的盤算都最後跟世子妃說明白,不過是想看看她後悔的樣子。
可是誠王妃更知道的是,阿妧不是想追就追得回來的了。
「阿玄早就看出來了,只是忍著沒有說。如今你對阿妧這樣壞,往後阿玄怎麼會叫阿妧回頭?那小丫頭最聽阿玄的話。」
誠王妃作為靖王的嬸子,哪裡能不知道靖王的冷酷。她擺了擺手,見世子妃一下子就軟在了地上,目光散亂眼淚紛紛落下,卻也懶得再跟她多說什麼,擺手叫兩個侍女將世子妃架住,冷冷地說道,「你害了阿瑾一次,往後,你就在你的院子裡過,不要再出來。」
她關了世子妃,可是其實也不禁止兒子孫子去看望她。
她只想要世子妃在她活著的時候不要再出來罷了。
至於誠王世子與衛瑾日後會不會回心轉意,她也懶得去計較。
見世子妃就這麼被拖走,誠王妃不由最後生出一聲惋惜的嘆息。只是這嘆息阿妧是聽不見了,她叫靖王給抱著就出了誠王府的大門,只覺得心裡撲通撲通直跳,怕得厲害。這種親近叫她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幸虧靖王也不是個不在意世人目光的人,一出了誠王府就將她塞進了寧國公府的車裡,趕走了寧國公府的下人,叫自家王府的侍衛駕車徑直走了。見自己叫靖王給放在車裡,阿妧趴在軟軟的墊子上四爪落地,眼淚吧唧的。
「心軟。」靖王長長的腿伸展開,靠在阿妧的面前,看著小東西可憐巴巴的。
「那是阿瑾的母親。其實我可生氣了。」見他坐下了,阿妧抹了一把眼淚就慢慢地爬到靖王的跟前,把自己的小腦袋枕在靖王修長的腿上,哽咽地問道,「為什麼世子妃不喜歡我呢?我對她一直都很恭敬。我,我也沒有覬覦阿瑾。」
她只是喜歡衛瑾這個從小兒在一塊兒的玩伴,也沒有沒羞沒臊地說些什麼「往後長大了嫁給你」這樣的話,可是世子妃卻這樣羞辱她。
仿佛她跟衛瑾在一塊兒,就是想嫁給誠王長孫似的。
「你還猜得透一個蠢貨的心思?」靖王就反問道。
「多謝殿下今天幫我說話了,我覺得很歡喜。」哪怕會被人罵是個包藏禍心的壞人,可是阿妧也不得不要承認,當看到有一個人在這樣的時候去折辱世子妃的時候,她心裡是高興的,甚至很解氣。
阿妧默默地抓住了靖王的衣角,把眼淚揉進他的衣裳里,低聲說道,「這個人是殿下,我真的很快樂。」她並不願意衛瑾為了自己成為一個忤逆母親的人。若是為了她叫衛瑾去指責世子妃,那她不會快樂。
可是當靖王護著她的時候,她覺得很開心。
「她只怕如今也後悔了。」
見阿妧吧嗒吧嗒掉眼淚,靖王伸手拿彎曲的指節兒抹去了她雪白的臉頰上的淚珠兒。
「後悔?」
「你以為誠王妃是當真喜歡你單純好騙?」見阿妧抬頭茫然地看著自己,靖王就冷笑了一聲,冷冷地說道,「她喜歡你天真乾淨是真,可若說喜歡你就鬧得家中不寧甚至磋磨了自己的兒媳,那簡直就是笑話。她這麼做,不過是瞧著你的前程好,權衡利弊,發現你比世子妃要緊多了。」
看著瑟縮了一下的阿妧,靖王伸手把這小姑娘往自己的身邊護了護,淡淡地說道,「她喜歡你,也是有利益在裡頭。」
「我不在意這些的。」阿妧抱著靖王的腰低聲說道。
她當然也知道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可是哪怕是心懷盤算,可是誠王妃對她很好,她就很感激了。
憑什麼要求誠王妃要無條件喜歡她呢?
而且就算是心裡為了一些東西,可是誠王妃對她的好,都是真的。
衛瑾對她的好都是發自內心,這就足夠了。
「可是我在意!」靖王決不能忍受的就是阿妧被人算計,因這種基於利益的愛,利益在的時候也就罷了,利益不在的時候,只怕阿妧的日子就不會這麼好過。
誠王妃為人赤誠,哪怕阿妧日後失勢也絕不會怠慢傷害她,可是靖王卻不喜歡自己護著寵著的小姑娘人生有一點的波瀾。且看著世子妃提及阿妧婚事的時候,靖王心中難免不悅,他伸手就提起了阿妧的後衣領,將她提到自己的面前。
軟軟的雪白的小姑娘紅著一雙大眼睛,小臉兒上都是眼淚,看著他的樣子仿佛一隻幼崽兒。
靖王頓了頓,把阿妧塞進自己的懷裡。
「別哭,有我在,誰都不能拿你怎麼樣。」
「我不哭了。」阿妧窩在他的懷裡小聲兒說道。
「衛瑾還算不錯,只是他母親難纏,日後你也別喜歡他,想要嫁給他。不然只怕傷心的是你。」靖王見這小姑娘如同幼年時那樣依賴地往自己的懷裡拱了拱,一下子就心軟了,帶著連自己都不明白的心輕聲說道,「你和他母親之間,他只會左右為難,卻都不能保全。」
衛瑾孝順是真的,愛惜阿妧也是真的,若阿妧當真嫁給他……她又怎麼會嫁給他呢?靖王就哼了一聲說道,「你不要喜歡他。」
「我不喜歡他。」
阿妧喃喃地說道。
她喜歡的人就在她的眼前,可是她卻永遠都不能說出口。
因為一旦說了,就再也不能挽回,只怕他就再也不會願意見到她了。
她有些傷心,又有些難受,蹭了蹭這個人的衣裳,還要裝作懵懂,什麼都不明白。
見她不吭聲了,小身子蜷縮在自己的身邊,軟軟的小小的,靖王就滿意地摸摸她的頭髮。
「往後有本王在,你不必去喜歡別人。」說真的,這世道,靖王一想到這些別人家的小子會搶走自家小姑娘,心裡就十分惱火。
他也不能承認,當世子妃張嘴提起衛瑾和阿妧婚事的時候,那一瞬間的怒火併不是世子妃竟然折辱阿妧,而是另一種憤怒。心裡有些不自在,他看著身邊雖然已經長大了,可是卻依舊單純的小姑娘,又覺得自己的心齷蹉了幾分,竟說不出口。
他也只能排擠排擠每一個妄圖叼走他家小姑娘的小鬼們了。
不然,嚇壞了阿妧,叫她知道自己竟然如此無恥,竟然想把她叼回自己的王府里去,那該怎麼辦呢?
她只怕嚇得轉身就跑,再也不會見他了。
她正是花一樣兒的年紀,可是他卻幾乎是從小兒看著她長大的長輩。
「好呀。」阿妧低聲說道。
她的聲音里還帶著幾分哭過的嘶啞,靖王壓在她頭上的大手動了動,卻沒有非要去看她到底有沒有哭,只是敲了敲車壁,就見車一路滾滾地行駛了下去。
阿妧趴在靖王懷裡許久,只覺得心情平復了許多,這才抬頭去看外頭,卻見微微飄起的帘子外頭正傳來熙熙攘攘的鬧市的喧譁,她下意識地往靖王的臉上看去,就見這有著這世間最堅毅輪廓的英俊男人正看著她。
「本王帶你逛逛街。」靖王平靜地說道,「散散心。」
車停在一處角落裡,靖王伸手,在阿妧瑟縮了一下里給她理了理凌亂的衣裳和首飾,這才牽著她走下了車。
長長的一條街道兩端都是熱鬧的小攤子,什麼都有,雖然那些物件兒粗糙,不似國公府的精緻貴重,可是阿妧牽著靖王的手,卻覺得心裡快活得要飛起來了。
她知道靖王不大喜歡這樣的鬧市。
可是他從她小的時候就願意陪著她逛街,和這些百姓擠在一塊兒。
甚至她沒臉沒皮地和小販兒為了兩三個銅錢討價還價的時候,靖王也會堅強地站在她的身邊,而不是因丟臉就拂袖而去的。
「十五,十五個銅板。」阿妧就是個小市民的心態,今天雖然嗓子都哭得嘶啞了,眼睛還紅彤彤的,可是卻已經找回了戰鬥力。她此刻手裡捏著一隻小小的木雕。
那木雕並不怎麼好看,可是她的臉上卻露出大大的笑容,見對面那小販愁得眉毛都要掉了的樣子覺得很有趣兒。這種木雕平日裡只值十二三個銅板,雖然她討價還價叫人家還有些賺,可是小販兒卻嘴角抽搐地看著面前的小姑娘。
不說那滿頭珠翠,隻身上衣裳的一片角兒都超過十五個銅板了好麼?
真是不了解這些豪門的想法!
「二十銅板!」若是換了平民百姓,那十五個也是好的。
可是看著這富貴的小姑娘,小販卻覺得決不能妥協!
為了木雕的尊嚴!
「十五個。」
「二十!」
「十五個。」
「二十!」
「十五。」靖王突然在一旁冷冷地說道。
小販和小姑娘同時閉嘴了。
片刻,年輕的攤主小哥兒默默地收下了小姑娘默默遞來的十五個銅板,安靜如雞。
「走吧。」見阿妧仰頭呆呆地看著自己,捧著那雕工不怎麼樣完全看不出啥是啥的木雕看著自己不說話,靖王伸出大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見她眨巴著眼睛,他嘴角飛快地勾起一瞬,就帶著她往下一個攤位走去。
倒是背對著阿妧,這青年抬手將一枚碎銀子就彈進那小販的懷裡,見他捧著銀子仿佛是要給自己找零兒,偏頭,就有無聲的侍衛包圓兒了那小子的木雕。
「殿下第一次幫我討價還價呢。」阿妧沒有看見身後的一幕,此刻仰頭看著靖王輕聲說道。
靖王哼了一聲。
「我很開心。」阿妧將這小木雕塞進了自己精緻細軟的荷包里。
她覺得自己此生都滿足在這一刻了。
「往後,就算,就算……」她突然搖了搖頭,什麼都不說了,而是和靖王繼續往下走去。這一條長長的鬧市,她今天覺得過得很充實,靖王給她討價還價,給她如同年幼時那樣撈了小金魚兒,還給她買了許多的點心,托著她去看了賣藝和比武招親,直到很晚了,她才心滿意足地跟靖王一塊兒回了寧國公府。
見她的臉上有了笑模樣兒,靖王走到門口就輕聲問道,「心裡好些了?」
「再也不難過叫殿下為我擔心了。」阿妧仰頭,對靖王露出大大的笑容。
她本也不是個悲傷春秋的性子。
這樣美好的日子過是再哀哀怨怨,那不是糟蹋了家人對她的心意麼?
「不必瞞著我。日後再有什麼,只管和我說。」
「好。」阿妧用力點頭。
她很喜歡靖王,可是也不想因為這份喜歡,就叫自己變成醜陋的求而不得傷人傷己的女孩子。
她很感激靖王,也願意祝福他找到自己喜歡的人。
他沒有娶親,沒有喜歡的女子的時候,她就在他身邊叫他不孤單。
當他有了想要同度一生的女子,她就退步抽身,再也不親近他哪怕一點兒。
今日在長街上,她已經什麼都想清楚了。
靖王希望她是他的妹妹,那她……就做他喜歡的小妹妹好了。
「殿下也快回去休息,不要累著了。」阿妧見靖王頷首,自己就進了國公府的門往裡頭跑去,跑到一半兒她停下腳步往回看去,就見靖王正帶著侍衛沉默地立在門口,依舊在看著自己的背影。
她動了動嘴角,對靖王揮了揮手,轉身就拐進了後院兒的垂花拱門裡,卻躲在後頭探頭探腦,見靖王靜立了許久方才帶著侍衛們呼嘯而去,她垂了垂自己的頭,滿心的滿足,就往寧國公夫人的院子去了。
寧國公夫人此刻自然是沒睡的。
雖然有靖王的侍衛告知他們阿妧和靖王離開的方向,可是她還是擔心。
見阿妧開心地,沒有一點難受地進門,寧國公夫人的一顆心方才放下了。
林珩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滿滿的冰涼的茶水微微晃動。
他上前就將阿妧拉過來,許久,俊秀的臉上露出幾分愧疚。
「我竟都不知道。」今日的事兒,誠王妃哪裡敢驚動林珩,不過是林珩與元秀郡主一塊兒回來的時候誠王妃才帶著幾分羞愧地將此事說了。
林珩一路回了家,擔心得如今還沒吃飯,見阿妧並未叫世子妃給傷了心,這才鬆了一口氣,將額頭抵在妹妹稚嫩的小肩膀上低聲說道,「都是大哥不好,沒有為你做主。」他伸手把小姑娘軟軟暖暖的小身子用力地抱了抱。
「不賴大哥哥,也不賴王妃和郡主,都是可好的人,為什麼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就生出芥蒂呢?」
阿妧恐此事連累了元秀郡主,就懂事地說道,「一人是一人兒,世子妃是世子妃,郡主是郡主。大哥哥,我喜歡郡主,她不是世子妃那樣的人。你不要遷怒她,對郡主多不公平呀。世子妃不好,往後我們不要理睬她。」見林珩放開自己,溫柔地看著自己,阿妧就急忙說道,「且我也不難過。殿下今日罵了世子妃,還逗我開心。我覺得很幸福。」
林珩看著乖巧討喜,大大的眼睛裡都是歡喜快活的妹妹,心裡一軟,又忍不住沉吟起來。
靖王……
靖王是不是對他妹妹太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