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把手指圈攏成拳,緩緩放下,贊同了我的想法:「好啊,就按照你說的,我來做!」
我脫口而出:「不,我來做。」
我爹提醒我:「你懷孕不足三個半月,先做旁觀者,以肚子裡的孩子為主。」
孩子是我和爹期待的,他如此說,我便沒有與他爭:「是,爹。」
我一手拿著湯婆子,一手撫在了肚子上,肚子平坦尚未顯懷。
我和我爹從營地走回行宮,還沒回到院子裡,皇后就醒了。
十七皇子被大蟲所害,加之皇太子挑唆,說是二皇子所為。
皇后自然而然信之,哭著喊著叫著讓皇上去查,給十七皇子一個公道。
沒有證據之下,口說無憑,皇上覺得皇后有失國母禮儀,失去兒子,毫無理智可言。
更覺皇太子想剷除二皇子,故意在沒有證據之下,用言語陷害混淆視聽。
皇上非但沒有答應他們查,還把他們訓斥了一頓,撂出話來,除非有證據證明是二皇子所為,不然絕不會查。
臨到下午,出去獵殺大蟲的人回來,抬了四隻大蟲回來,有一隻被剁了腿的。
經過養獸人的檢查,這四隻大蟲跟先前死了那兩隻大蟲是一家,這四隻是剛成年沒多久的小的,之前死了那兩隻是成年已久的大蟲。
養獸人如此一說,就更加篤定了十七皇子是被這些大蟲咬死的。
人為,沒有任何人為的痕跡,去獵殺大蟲的人,他們翻了大半個山頭才找到這些大蟲。
找到的時候,給它們吃了帶毒的肉,才把它們撂倒,山上除了大蟲的腳印,他們這些人的腳印,其他任何腳印都沒有。
皇上聽完這些,直接把十七皇子的死定成是大蟲所為,與人無關,更與二皇子無關。
也因十七皇子不幸遭難,本來狩獵十天半月左右,提前回去,明日第一縷陽光出來就出發。
皇上要離開所有人,提前收拾起來,明天跟他一同離開。
我這邊收拾的差不多天已經黑了,我帶著禾苗和吃食提著燈籠去看夕夫人。
夕夫人自打腳被砍掉之後,就沒下過床,好在她的丫鬟婆子都挺不錯,把房間燒的溫暖如初,對她吃喝拉撒伺候的面面俱到。
就是她的脾氣變得不太好,特別是對上她的繼子,肥胖的小侯爺。
罵他身形是豬,蠢笨如豬,如豬一樣拱食,如豬一樣惡臭。
肥胖的小侯爺倒是沒心沒肺,除了吃,給她請安,在房裡倒是哪裡也不去。
我的到來讓夕夫人眼中閃爍欣喜,她看到我就對我招手:「回兒,快過來,從昨天開始到今天都沒見到你了。」
「怎麼你們昨日跟皇上一起出去狩獵,在獵場營地過了夜?」
「你這剛懷了身孕三個多月,獵場營地那麼寒冷,如何受得了?」
面對她不達眼底的關心,我行了過去,得體大方坐在了她的床邊,握住了她的手:「姨姨,我倒沒事兒,在營地棚里安穩,就是,就是……」
我欲言又止,夕夫人反抓我的手:「就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兒了?」
我嘆了一口氣,略帶悲傷的說道:「就是十七皇子昨日被大蟲咬死了,屍體找到的時候都殘破不全。」
夕夫人眼中顏色一變:「小十七死了,昨天的事兒,你們怎麼不告訴我?」
夕夫人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看向她的丫鬟婆子,問她的丫鬟婆子。
她的丫鬟婆子連忙上前,緊張恭敬道:「回稟夫人,奴婢們聽了,想著夫人腿腳不便,跟夫人說了也無益,就擅自做主沒有告訴夫人,請夫人恕罪。」
夕夫人抄起自己的瓷枕對著丫鬟婆子直接砸過去:「大膽狗奴才,你們覺得我沒了腳,就沒法砍了你們的腦袋,你們就能無法無天,十七皇子出那麼大的事兒,你們也隱瞞不稟我!」
丫鬟婆子撲通一聲,膝蓋重重的砸在地上,給她磕頭:「夫人饒命,夫人饒命,跟奴婢們沒關係,之前,是之前夫人剛砍了腳的時候,皇皇后娘娘說,讓夫人好生休息,別有什麼事情都告訴夫人,擾了夫人的休息。」
「因此奴婢們才斗膽隱瞞,想著畢竟是皇后的命令,奴婢們不敢違背皇后。」
夕夫人聞言,火氣更大:「你們是我的丫鬟和婆子,是我給你們銀兩供你們,你們倒好,聽起皇后的話,不聽我的話,你們想死,我成全……」
我輕聲打斷夕夫人:「姨姨,別生氣,我有幾句話跟你講。」
夕夫人氣的胸口起伏,眼底怒意橫生:「你說!」
我看向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
夕夫人立馬讓她們滾出去跪著。
等她們都退了出去之後,我方才挑撥離間的說道:「姨姨莫要生氣,現在你在行宮,身邊只有這些人伺候,若是因為生氣,讓他們不好好伺候,受苦的還是您。」
「等明天啟程回到京城之後,有什麼事情,你在說,會更好一些。」
「更何況,這些人聽命於皇后,皇后是您的親姐姐,自然而然不會害您。」
讓一個人信任自己,就先瓦解她身邊一切的人,讓她懷疑身邊所有的人,是對她有目的的。
等她懷疑自己身邊的所有人,自己在恰如其分的出現,善解人意的替她著想,就很容易得到她的信任,很容易成為她的知心人。
夕夫人眸光閃閃,張口道:「我身邊的人,皆是我自己的心腹,或者是我從娘家帶來的人,斷然不可能都聽皇后。」
「不過你說的對,現在我身邊就這麼幾個伺候的,若是懲罰了他們,他們不好好伺候我……等等,你說明天皇上就要啟程回京城?」
我啊的一聲:「皇上因為十七皇子的死提前結束冬獵,明天啟程回京城,下面的人也沒告訴您?」
夕夫人眼底翻江倒海,嘴上硬:「他們說了,我沒太注意。」
我鬆了一口氣,提醒她:「明天第一縷陽光升起的時候,皇上啟程回京。」
「我們的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您這邊應該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我給您帶了點湯,您喝完早些休息,明日早起回京。」
夕夫人點頭說了一聲好,喝了我一碗湯,又吃了個包子。
她吃完之後,我便離開了她的院子,帶著禾苗走了一半的路,說帕子掉了,又返回回去。
返回去的時間恰好,正好看見夕夫人被人抬出院子向皇后和皇上所在的行宮而去。
禾苗問我:「小姐,夕夫人會和皇后娘娘反目成仇嗎?」
我望著遠去的夕夫人:「心中有疙瘩,有懷疑,反目成仇是早晚的事,我們要做的就是,加大她們心中的懷疑和疙瘩就行!」
皇后很喜歡很疼她這個妹妹,因為沒有讓她嫁給自己心愛的人,她又年紀輕輕成了寡婦,皇后對她多一份憐惜。
夕夫人身邊的丫鬟婆子不管是她自己的心腹,還是她從娘家帶出來,事實上都很聽皇后的。
姐妹之間好的時候,身邊的丫鬟聽姐姐的,想著姐姐是為了我好。
姐妹之間不好的時候,你對我所有的好都是有企圖的,都是有目的的。
禾苗看著我,滿眼的崇拜:「小姐好厲害,我跟著小姐能學到好些東西。」
我收回眼帘:「小禾苗也好厲害,今天一頓只吃兩個大饅頭,省了不少呢。」
禾苗嘿嘿一笑:「這不能怪奴婢,主要是皇上突然之間要回京,害奴婢不敢吃,害怕回去的路上,沒得吃。」
我被她逗笑了:「害怕回去的路上沒得吃,現在咱們趕緊回去,把面烙成餅,不就好了?」
禾苗眼睛蹭蹭亮:「好啊好啊,咱們快走快走,回去烙蛋餅去。」
我帶著禾苗回去,她把我安頓好伺候好,叫著銀礫就扎進了廚房,忙活了大半夜,回來睡覺的時候衣服都沒脫。
睡了一會兒,天不亮就起,搬東西上馬車,在馬車上鋪被子,引火炭。
馬夫不住在這兒,住在別的地兒,又去買了火炭,我和我爹的馬車上火炭緊燒。
到天亮,所有的東西都上了馬車,確定沒有任何東西的遺留,我也上了馬車。
第一縷陽光落下,號角吹響,皇上冬獵結束,啟程回京。
來時浩浩蕩蕩,開開心心,走時沉悶,沒有一個人敢嬉笑。
車轅壓在雪上,咯吱作響,我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
走了約摸一盞茶的功夫,禾苗和銀礫上來了,兩個人守著我。
就算是官道上,也全是雪,路不好走,到天黑,沒趕上驛站,只得在外面生著火堆夜宿。
我借著火堆的光,下來活動,給我爹送吃喝,又給他添了火炭。
我爹的一頓飯菜還未吃完,就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夕夫人慘叫。
我瞳孔一緊,下意識的看向馬車門:「爹,是夕夫人的叫喊嗎?」
我爹面無表情的把嘴裡的食物咀嚼吞咽之後,方才開口道:「是她的叫喊,皇后為了她這個妹妹能吃口熱乎的,派宮女去給她送飯食,沒想到宮女把飯食直接潑在了她臉上,燙毀了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