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和吳氏算總帳

  吳氏一句話落,在場眾人都不約而同的安靜了。閱讀

  這話里信息量太大,眾人一時都反應不過來。

  第一個,是母親狀告女兒。

  這在大周,怕都是頭一回。

  大家聯想到前段時間的那些傳言,都說吳氏對自己的女兒何止是不好,簡直就像對待仇人一樣。

  如今看來,怕是裡頭有許多大家都不知道的事。

  第二點,是這件事和國公府有關。

  國公府在大家的眼裡是國之英雄。

  國公府在大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十多年前,西涼一戰,國公府的人都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而僅有的一個宋淵,還在為大周鎮守著西北。

  國公府一直得百姓的愛戴。

  但是現在,大家聽吳氏的說法,有人利用國公府的勢力做壞事,一時無比震驚。

  但是大家想到國公府和吳氏的關係,又覺得這件事怎麼看怎麼詭異。

  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今日會試放榜,但是聽吳氏話里的意思,會試有貓膩。

  居然還有人買通了考官,篡改成績,這可怎麼得了。

  會試是關係到民生,也關係到朝廷的大事。

  若是真有人一手遮天,可以隨意篡改考生的成績,那這件事,可就大了。

  無論什麼原因,無論牽扯到誰,怕是都沒好果子吃。

  別說京城,就是整個大周,老百姓中,誰家不為出個讀書人驕傲。

  若是會試中舉,那更是光宗耀祖的事。

  但是現在,有人告訴他們,會試有人操控,那這對於他們這些無權無勢的老百姓,是最大的不公平。

  大家聽到這裡,都不淡定了。

  不得不說,吳氏很懂老百姓的心思,開口就是一個炸雷,直接煽動起大家的情緒。

  人群中,短暫的安靜之後,開始傳出竊竊私語的議論聲。

  「會試最為嚴格,這次的會考不會真有貓膩吧?那前三甲還算不算啊?」

  「是真的嗎?會重新考過嗎?」

  「不過,國公府為什麼要篡改蘇家一個庶子的成績?」

  「什麼?我沒聽錯吧?母親告女兒?母親告女兒陷害兒子?大家族的事都這麼亂的嗎?」

  ……

  吳氏短短几句話,傳遞出來的信息太多,外頭的討論聲越來越大。

  首位上的京兆尹大人也是心頭一驚,趕忙拍了一聲驚堂木,「肅靜。」

  底下頓時安靜下來。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吳氏的身上。

  京兆尹大人也上上下下把吳氏打量了個遍。

  見吳氏不卑不亢,言語清晰,心中也不由得打鼓。

  若她說的是真的,這件事牽扯到會試,牽扯到國公府,牽扯到蘇府,可是不好善了。

  若是私底下,他還能夠好好的詢問一番。

  但是現在對方敲了衙門口的冤鼓,又有那麼多老百姓圍觀著,他不可能關起門來審問。

  若不然的話,豈不就坐實了這件事情裡面確實有貓膩。

  京兆尹大人此時心裡也不免慌亂,既然不能徇私,那就只能按正面流程先詢問一番。

  京兆尹大人定了定神,開口問道,

  「你口口聲聲說,有人買通考官篡改成績,可有證據?」

  吳氏依舊跪著,脊背挺直,臉上從容不迫,沒有半點害怕之意。

  這一回,無論如何,她也要為蘇錚討回公道。

  她一想到蘇錚這幾日頹廢的樣子,每次見著她欲言又止,便一陣心痛。

  怪自己早沒看出來,沒有仔細詢問,若不然的話,蘇錚也不會變得如此,到處喝酒作樂不務正業。

  不過這樣也好,直接捅到明面上,她就不信,這樣了,朝廷中還有人敢包庇。

  國公府雖然名頭響,身份大,但一切都是皇帝給的,說收回也不是不可以。

  唯一的主事人宋淵,還在外頭,府里只有一個老夫人在。

  若是蘇綰寧真做了什麼,老夫人就是賠上一個國公府,也絕對救不了她。

  若真是蘇綰寧做的,她一定要狠狠敲詐蘇綰寧一筆,再把她推入十八層地獄。

  蘇梓月的女兒,就該不得好死……

  吳氏咬牙,狠狠想著。

  只是眼下,她絕對不能慌,就拿國公府開刀。

  反正國公府現在,見她如洪水猛獸。

  而她也不能在國公府獲得任何好處了。

  那就真刀真槍的擺到檯面上來,大家撕破臉,她一定要一個水落石出,再把國公府拉下馬。

  吳氏對著京兆尹磕了個頭:

  「回大人的話,我兒蘇錚向來在北山學院上學,這幾年來,學問十分好,這一點學院的夫子都可以作證。

  上個月,妾身特地去了一趟北山學院,詢問我兒的學業,學院的夫子,連連誇讚。

  說假以時日,我兒必成大器,我又問這一回的會試有多大把握。

  夫子回答:按照我兒的水平會試若發揮正常,前三甲唾手可得,哪怕發揮不正常,也不會掉出前十名。

  但是現在,我兒連榜名一百五十都沒有進,直接名落孫山。

  而國公府蘇綰寧,一直和妾身不對付,上次還編排妾身對她不好。

  妾身有理由相信,是她動用了國公府的關係,買通考官篡改了我兒的成績,使他落榜。」

  吳氏已經活成人精了。

  都這個時候了,控訴綰寧的時候,不忘替自己洗白一下。

  京兆尹聽完,眉頭緊皺:

  「所以說,你並沒有證據,只是猜測對嗎?」

  吳氏:「是。」

  「啪……」

  「大膽……」

  京兆尹拍一聲驚堂木,底下齊齊呼了一聲:「威武。」

  震得底下的人,都不敢說話。

  京兆尹往前微微傾身,眼睛看著吳氏:

  「大膽蘇府吳姨娘,你可知道,你沒有證據就是誣告。

  污衊朝廷大臣,可知是什麼罪過?

  而且你所告之事,牽扯會試,牽扯國公府,你該知道是什麼後果?」

  京兆尹大人的話非常嚴肅,但是吳氏半點不怕。

  她面色平靜,又磕了一個頭:

  「大人,妾身知道。

  就是因為妾身沒有證據,所以才來求大人明察秋毫。

  若最後查出來是妾身誣告,妾身願承擔一切罪責。

  但是若查出來,確實有事,還希望大人可以秉公辦理,還我兒,一個公道。」

  京兆尹直直地看著她,沒有說話,腦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底下老百姓們中,討論聲卻是一陣接著一陣。

  「我還以為有什麼證據呢,就憑藉自己的猜測,就說人家會是買通考官。這自古以來名落孫山的人多了去了,這種事情哪裡說得准。」

  「就是就是,看起來這位吳姨娘對自己的這個大女兒真的是不趕盡殺絕不罷休。

  之前聽各處都在傳,她對自己這個大女兒哪哪都不好,我還不相信。天底下哪裡有父母這般搓磨孩子的,還是這種大家族。

  窮苦人家還說怕多吃了幾口飯少做了活,但是富貴人家又不差這一斗米,怎麼就和自己的女兒過不去了呢。」

  「誰知道呢,興許不是她親生的唄。」

  ……

  衙門內,京兆尹大人也犯難了。

  這件事他若報上去,無論如何便跟他脫不開關係。

  但是若不報上去,見這吳氏也不是好相遇的主。

  若是她再直接報上了大理寺,怕是他的罪責更重,萬一到時候被查出事,沒準還會說他是同謀。

  但是讓他得罪國公府,得罪這些會試的學生,他是真不樂意。

  怪不得人常說,這京兆尹就是個費力不討好的活,他原本還不覺得,現在看起來確實是。

  普通衙門都是老百姓的瑣事,但這京兆尹管著的事,左右都是權勢,哪一方都得罪不得。

  一旁的師爺見京兆尹一臉愁苦,上來低聲耳語了幾句:

  「大人,這吳姨娘,是國公府大小姐的母親。

  說起來,怕是家事,尋了由頭出來說。

  事到如今,只有公事公辦,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哪怕後面出事,怪到大人頭上,大人這也是職責所在,不可能關門大吉。」

  京兆尹嘆了一口氣:「只得如此。」

  「傳……」

  「傳原告口中證人,北山學院的夫子。」

  雖然吳氏言之鑿鑿,但是也不能僅憑她一人之言的這一番話,便信了她。

  既然提到了北山學院的夫子,那麼就請來問一問。

  「還有被告之人國公府大小姐,蘇綰寧。

  呂兵長,你親自帶人去一趟國公府。」

  「是。」

  對於這個國公府的大小姐,京兆尹是知道的。

  說起來,這位蘇家小姐,成為國公府的小姐,跟他還有一點關係。

  上一回入宮,皇帝詢問他讓哪一家收蘇大小姐為養女的時候,他想著出門時被宋淵訓了一頓,當即便把宋淵提了出來,沒想到後面真的成了,他還有些不可置信。

  現在,沒想到那麼快又要打交道了,他多少有點心虛。

  底下官兵聽到京兆尹的話,又是齊齊的一聲「威武」,當即便有一隊官兵出來。

  人群齊齊讓開一條道。

  「都去請人了,這件事不會真的是蘇小姐乾的吧。」

  「不知道啊,聽著吳姨娘說的言之鑿鑿,沒有證據都要上告,說若是冤枉,一切後果由她承擔,我怎麼感覺有點像呢。」

  「若這蘇小姐真是歹人,現在發現也還尚早,就不用嫁給逸王了吧。」

  「是啊,逸王殿下這麼好,自然要配更好的人,若是蘇大小姐是個不好的,趕緊撇開才是。」

  一說到逸王,眾人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大家感念逸王府的恩情,對他的事也十分上心。

  這件事一個傳一個,去國公府帶人的官兵還沒回來,京兆尹衙門外頭,已經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好幾個圈。

  這件事也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不脛而走,不多久,半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國公府。

  那些官兵半點不敢造次,規規矩矩的進了門,先上前廳見過了老夫人。

  老夫人一聽原委,氣笑了:

  「荒唐荒唐,我的孫女什麼樣的人,我會不知道。

  你們大人是怎麼辦事的,什麼證據都沒有,憑人口說一通,空口白牙的誣陷人就信了,真當我國公府好欺負嗎?」

  京兆尹知道來的是國公府,好歹派了一個有眼見力的呂兵長。

  呂兵長這會兒聽到老夫人發火,趕忙一副笑臉上前解釋:

  「誤會誤會,老夫人這就是誤會了。

  實在是那婦人言之鑿鑿,說的確切。

  我們大人不得不秉公辦事,要不然的話,說出去倒真顯得咱們做賊心虛。

  也就是問問話而已,老夫人不必上心。

  既然沒做過,那就坦坦蕩蕩得走一趟,把事情說開了,若是沒事,想必蘇府一定會給老夫人一個交代。」

  老夫人眉頭很皺。

  道理是這個道理沒錯,但是一想到綰寧在她手上,居然要被送去見官,她就說不出的心痛。

  自己好好的孫女,居然要被人帶去府衙。

  同時也恨吳氏,居然真的做得出這種事。

  她從前真是瞎了眼,居然對吳氏這樣的人,百般照顧。

  如今回想起來,恨不能自戳雙目。

  讓自己的孫女從小受委屈不說,還要在這種事情上被人編排。

  老夫人想到這裡又急又氣。

  從前自己不在綰寧身邊,沒有照顧到也就罷了,現在綰寧在自己身邊,沒道理再讓人欺負了。

  老夫人冷眼看著那些來的官兵,冷聲道:

  「我國公府的人,也豈是你們說帶走便能帶走的?

  若你們有證據,老婆子我二話不說帶上孫女,一起跟你們走一趟。

  但是你們沒有證據,只憑人空口白牙一番話,便要我國公府的人上前聽證,讓人指摘?

  這話就是說到陛下跟前去,也是你們沒理。」

  老夫人喝道。

  她那麼多年不愛出門交際,但到底掌管著國公府的門楣,這點氣勢還是有的。

  呂兵長見老夫人如此,也犯了難。

  誠然,老夫人說的確實沒錯,他們沒有證據就想拿人,國公府的人不去,他們無可奈何。

  但是他帶不著人,那一邊怕是不好交代。

  「老夫人,你看這……」

  老夫人不等他說完,手上拄著的龍頭拐杖跺了跺,冷冷的看著他們一行官兵:

  「我的話就放在這裡,你們若有證據,我陪著我家孫女一塊兒去。

  但你們若是沒有證據,就憑這幾句話,就想要讓我的孫女兒上衙門,這一點國公府萬萬不會同意。

  你們上哪去說,我都只有兩個字:不行。」

  呂兵長要哭了:「老夫人,您這是為難我們呀。」

  老夫人:「呵,好笑了,你帶著一群官兵來國公府要抓人,還說我為難你們,你們京兆尹平時賊喊抓賊用習慣了是吧?

  我告訴你們,你們在別處如何我管不著,但是,國公府由不得你們撒野。」

  老夫人忍著怒氣,一番話擲地有聲,半點沒有妥協的意思。

  身後張嬤嬤端了茶來,不停的替老夫人順氣。

  兩方僵持。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綰寧進來了。

  剛剛在門外,她把老夫人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心中熨貼。

  有人護著的感覺,真好。

  老夫人一見綰寧來,當即看了呂兵長一眼,呂兵長趕忙帶著那些官兵退了下去。

  老夫人握住綰寧的手,笑道:

  「好孩子,你怎麼來了?」

  說著,示意張嬤嬤把那些官兵都給轟出去。

  張嬤嬤剛剛挪了一步,綰寧便攔住了她:

  「祖母不必瞞著我,我都知道了。」

  老夫人一聽這話,眼圈便紅了:

  「我的兒你別怕,祖母就是豁出這條命去,也一定會護著你。

  國公府再如何,門楣在這裡擺著,他們不敢亂來。

  吳霜是黑了心肝了,我們不能和她一般計較,沒得壞了自己的名聲。

  你別怕,咱們孤兒寡母,就是皇帝來了,也不敢隨意動咱們,一個京兆尹,沒什麼大不了。」

  老夫人情緒有些激動。

  一想到綰寧在自己身邊,居然都出現了這種事,心中自責。

  看吳氏對綰寧的態度,她又想到綰寧從前過的那些苦日子,無比心疼。

  恨不能把吳氏千刀萬剮了。

  綰寧拍了拍老夫人的手,以示安慰。

  「我知祖母護著我的心,綰寧心中很感動也很感激。

  不過這一次,我要去。」

  老夫人皺眉:「什麼?他們證據都沒有,不用在意。」

  綰寧搖頭:「祖母,不是這個意思。

  是我和吳氏之間,必須要有個結果了。

  正好這一次是個機會,我便親自了解了和她的恩怨。」

  「寧兒……」

  綰寧:「祖母不必擔憂,我心中已經有了想法。

  我不僅會護著自己,還會讓他們,都得到應有的懲罰。」

  老夫人看著綰寧,見她表情嚴肅,語氣堅持,嘆了口氣:

  「也罷,既然你有想法,祖母便支持你,那就去。

  寧兒你記著,無論如何,國公府都是你最堅實的後盾,國公府永遠在你身後保護你,為你撐腰。」

  綰寧一下便紅了眼眶。

  她微微低頭:「是,多謝祖母,綰寧記下了。」

  老夫人:「嗯,祖母和你一起去,省得那些人不長眼睛。」

  綰寧搖頭:

  「這件事,祖母不宜出面。

  祖母相信我,我會處理好這件事。

  等吳氏求上門來,我們再慢慢和她算這些年的帳。」

  她現在不能讓老夫人和吳氏見面,因為蘇錚的事情沒有解決。

  萬一牽扯出來別的事情,便大事不妙。

  老夫人心疼地看著綰寧,皺眉,

  「但是,他們若欺負你怎麼辦?」

  綰寧笑了笑,「祖母放心,不會的。

  有國公府的門楣在,他們不敢拿我怎麼樣。

  至於吳氏那裡,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更不能拿我怎麼樣,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也好讓吳氏死了這份心。

  祖母,你相信我,我一定能處理好這件事情。」

  老夫人聽她說完這些,只能點點頭:

  「那我讓府中侍衛跟著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