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棄又在山裡逛了一會,找了些野菜,估摸家裡的人應該完事兒了,秦棄才向家裡走。
回到家,正碰上一名面色兇惡的男人從自家房子裡走出來,秦棄斂起眉眼,習慣性的向牆角躲。
男人也注意到了秦棄,或許是今日心情好了,還朝他咧了咧嘴。
似是有所察覺,秦棄抬頭看見男人沒多少笑意的笑容,忙不迭的再次低下了頭,埋的愈發的低了,手中的野雞也小心翼翼的朝背後藏了藏。
男人也沒多做停留,漸漸走遠。
視線中男人的背影已經縮成一個黑點兒,秦棄才抬腳回家。
屋子裡坐著一個穿著暴露,身姿妖嬈的的女人,笑得一臉的蕩漾,眉眼間還有沒有完全褪卻的春色。
即使在自己的兒子僅八歲,也絲毫的不加以掩飾,我行我素。
隨著秦棄進入視線更多了幾分的倨傲與不屑。
女人正是秦棄的母親秦溪瀅。
秦棄走進屋子,小聲叫了句媽就去一旁處理手裡的野雞。
看著兒子瘦削的脊背,女人眼神閃了閃,幾不可察的嘆了口氣。
秦棄似乎是察覺到了背後眼神的注視,脊背僵直,手裡的刀也慢了下來,直至那道視線挪開。
……
隨著秦棄的動作,雞湯的香味在屋子裡肆意蔓延。
飯菜做好,秦棄來到秦溪瀅面前,小聲說:「媽,飯做好了……」
秦溪瀅快步走到鍋邊抄起一個大碗,用勺子在鍋里攪了攪,將一塊塊色澤鮮亮的肉盛進碗裡,又拿了個饅頭,自顧自地吃起來。
秦棄看母親盛完了,才又拿了一個碗,瞥了瞥埋頭吃飯的母親,小心翼翼的挑了幾塊不那麼起眼的雞肉放在碗底,上面蓋上一層厚厚的野菜和湯汁,又抓了兩個饅頭,坐到桌子旁的矮板凳上。
碗放在雙膝之上,一手拿筷子,一手拿饅頭。
小小的吸了一口湯汁,抬頭髮出一聲喟嘆。
秦溪瀅忽然抬頭看向這邊,兩人目光猛的在半空對視。
秦棄手一哆嗦,幾滴湯汁撒出來,在他細嫩的皮膚上留下點點紅印。
秦溪瀅挑了挑下巴,秦棄乖乖地捧著碗遞到了母親面前,秦溪瀅將筷子伸進碗裡攪了攪,夾出幾塊底下的雞肉到自己碗裡,就又把注意力轉移到吃飯上。
秦棄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小板凳,低頭吃著飯,並沒有什麼異常神色。
秦溪瀅吃完將碗筷往桌子上一堆,躺回了床上。
秦棄看了看自家母親,加緊了進食的速度,先將碗筷收拾了,又將鍋里剩餘的雞肉裝進一個不鏽鋼小盆里,放進家裡破舊的冰箱。
期間他小心翼翼瞥著床的方向,將幾塊肉裝進一隻碗裡。
待一切收拾停當,他又抓了一雙筷子,拿了一件洗的發白的外套就出了門。
秦棄小心翼翼的護著手裡的碗,依舊是貼著牆根走,來到一間破舊廢棄的房子裡。
這是他睡覺的地方,小小的秦棄懂的東西並不多,但是自他記事起母親就曾不止一次的告訴他:「媽媽要工作,所以不到飯點你不要回家。」
小秦棄沒得地方可去,開始的時候會隨便找個什麼地方就湊活一晚,可村子裡的人都不喜歡他,會打他。
後來他就到了這間破舊不堪的小屋子。
以前這裡有人的,可是有一天,有人說他死了,村里人說這裡不吉利,沒人會動這裡的東西。
但小秦棄知道,並不完全是這樣的,他無意間聽媽媽說過——這是她工作的酬勞。
而這裡也就理所應當成了小秦棄的棲身之所。
秦棄將碗放在桌子上,拿了個罩子蓋上,將衣服披在身上,靠在牆角望著窗外怔怔出神。
其實小秦棄有很多秘密:
他知道這座房子還有他們住的那一間,是媽媽的酬勞;他知道有人來修繕過這座房子,是媽媽的酬勞;他知道就連他的性命,也是媽媽的酬勞。
所以秦棄知道,要獲得什麼,需要工作。
他也想工作,但是媽媽會打他,打到他沒有力氣再去想工作為止。
他不理解,無處詢問,也無人解答。
夕陽漸盡,大地褪去緋色紗衣;弦月高懸,灑下斑駁銀輝。
秦棄停止思考,重重新將碗捧在手中,悄咪咪的1濳到大黑家找你那個小女孩。
大門是鎖著的,好在他也沒有打算從正門進去,這戶人家後面有一個大狗洞,瘦小的他完全可以鑽進去。
他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妥的,村里人都喜歡夜裡串門,也都不喜歡走正門。
他剛鑽進去,就看到了站在院子裡的漂亮女孩,也看到了她不遠處扔著的鐵鏈子。
她是怎麼打開的呢?秦棄很好奇,卻沒有多問。
他習慣性的找了出角落,小小聲叫著小女孩兒:「喂喂,你過來,你過來。」
聞人沐月在男孩兒爬洞的一瞬間就已經有所察覺,聽見他叫自己也就朝著角落處走了過來。
「你吃飯了嗎?我給你帶了肉……」說著便將捧著的碗遞到女孩眼前。
「我叫聞人沐月。」女孩說,順勢接過碗,也沒矯情,斂了斂裙擺坐在秦棄一旁,開始大快朵頤。
味道出奇的好。
「我……我叫秦棄……」秦棄小聲重複今天的自我介紹,卻被聞人沐月打斷。
「我知道,拋棄的棄,棄如敝履的棄。」聞人沐月從碗中抬起頭,說完後繼續吃自己的飯。
聞人沐月吃完擦擦嘴,緩緩道:「我明天要回家。」
只是簡單告知,沒有其他任何意味。
「會被打的……去年——」秦棄並沒有震驚,聞人沐月並不是第一個被賣進村子的人,就如他的母親、就如這家的女主人,她們並不是沒跑過,只是沒成功而已。
「我可以帶你走。」聞人沐月並未接他的話茬,轉而說到。
「走?為什麼要走?要去哪兒?」秦棄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眼神變得迷茫,他不理解。
「明天我要回家,要帶上你。」聞人沐月重複一遍,語氣依舊是以往的無波無瀾,卻透著十足的自信。
從沒有人這樣和他說過話,秦棄想了想問:「跟你走我可以工作嗎?」
「可以。」
「我可以帶著媽媽嗎?」秦棄再問。
「不可以。」她回答的斬釘截鐵,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