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因他的靠近變得曖昧不清,孟筂在聽到他的話後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奇異般的放鬆了下來,抬頭看向了他,說道:「沈總還是一如既往的自信自大。」
她清澈的瞳孔里倒映出他的身影,稍稍的頓了頓,她接著說道:「我想我已經說得夠清楚夠明白了,我很不懂,您到底在執著於什麼?還是您認為,我這輩子就只能喜歡您一個人?或是覺得,任何人都得配合著您,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她語氣平靜,沒有任何的怒氣,只是白皙秀美的臉上帶著濃重的疲憊感。
「你知道我不是這意思。」沈子業的聲音沉沉的。
「那您是什麼意思呢?您肆無忌憚的闖入打擾我的生活,這難道不是自覺你有這權利嗎?」
沈子業啞口無言。
孟筂拉開了房門,說道:「抱歉,我要休息了。」
她擺出逐客的姿態,沈子業卻沒動,只是看著她,隔了那麼幾十秒,他重新開了口,說道:「如果我說我能幫忙解決沈氏目前的困境。」
孟筂聽到這話,驀的抬頭看向了他。
沈子業的嘴角浮現出一抹自嘲來,說:「你不是你不是從前的你了嗎?但對沈延習,你一直都是一樣。」
他並沒有繼續留下,淡淡的說道:「如果你能說服沈延習,可以讓他聯繫我。再見。」
孟筂關上房門,一時站著沒動。腦海中浮現出沈子業的話,她幾乎控制不住自己,馬上就想給沈延習打電話,但猶豫許久,她還是未打出這電話。
她很清楚,即便是沈子業主動提出幫忙,沈延習也未必會接受。但他肯幫忙,完全能夠讓沈延習擺脫現在的困境。可她要怎麼說服他?
她這趟出差暫時回不了平潭,猶豫了一晚上,她在第二天忙完後還是給沈延習打了電話。
外邊兒下著大雨,噼里啪啦的打在房間的窗戶上。正是中午吃飯的時候,電話打過去沈延習很快就接了起來,叫了一聲阿筂。
「吃飯了嗎?」孟筂問道。
「在吃,叫了外賣。」沈延習回答,又問道:「你呢?在幹什麼?什麼時候回來?」
「這邊下雨了,剛從外面回來。這次的行程安排還有幾天,應該要下周才能回來。」孟筂回答。
兩人聊了幾句,孟筂猶疑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阿習,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嗯?說吧。」沈延習的語氣漫不經心的。
「如果,我說如果現在那個……沈子業肯幫忙……」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延習給打斷,他淡淡的說道:「我不會接受他的幫助,也不可能會接受。」
孟筂還要說什麼,但還沒開口,沈延習就又說道:「阿筂,別擔心,我會處理好。你別去找他。」
「阿習,我沒去找他。我出差碰巧和他住同一酒店,是他主動提出來的。」孟筂輕輕的解釋。
她期望著沈延習改變主意,但他卻沉默了下來。好會兒,他才說道:「我不會接受他的幫助,也沒臉接受。」
沈延習的語氣中帶著澀意,默了默,接著說:「他沒有落井下石我就已經很感激了。」他說到這兒停頓了下來,緩了緩才有些艱難的說道:「當初他的公司出事,我後來才知道是我媽媽有在背後推波助瀾。我不知道他後來為什麼什麼都沒有做,但阿筂,我們本來就已經很對不起他了,我哪來那麼大的臉接受他的幫助呢?你也別勸我,就算看著公司倒閉,我也不可能接受他的幫助。」
這還是孟筂第一次聽說沈子業的公司當初出事和覃鍾渝有關,但她知道,這話由沈延習說出來,就不會是假的。她也知道,接受沈子業的幫助這事兒再無轉圜的餘地,如果是她,她也不可能接受他的幫助。
兩人一時沉默了下來,誰也沒有再說話。最後是沈延習那邊有電話進來,他先掛斷了電話。
孟筂在三天後回到了平潭,她回去的當晚,杜薇若就打電話約她吃飯。這次她也沒忘記叫上陳渡一起,吃完飯搶先買了單,便以要照顧孩子為藉口,要先回家。說最近有新上映的影片,讓陳渡帶孟筂去看電影。
他們夫婦很快就開車離開,陳渡看了看時間,微笑著對孟筂說道:「我們去電影院吧,你喜歡什麼類型的電影?」
孟筂搖搖頭拒絕了,說道:「不用了,就在這邊逛逛吧。」她說到這兒看向了陳渡,問道:「你平常應該很忙吧?逛會兒你早點兒回去休息。」
陳渡本就很忙,猶疑了一下應了一句好。兩人就沿著道路就那麼慢慢的走著。
初夏溫度適宜,晚上不乏有出來散步的人。孟筂走在燈火通明的店鋪間,莫名的就有些走神。她問自己,她真能走進一段新的感情嗎?上一段感情的失敗讓她更無信心,她甚至不知道,她是否還有愛人的能力。
「心情不好嗎?」陳渡的聲音響起。
她回過神來,避開對面走過來的一家三口,搖搖頭,說道:「沒有。」
「你應該很少出來逛吧?」陳渡又問道。
孟筂多少有些不自在,說道:「是,我不是很喜歡逛街。」
「那你平常都在在做些什麼?」陳渡好奇的問道。他的印象里,女孩子都喜歡逛街喜歡買東西。但這一路走來,孟筂都像是有心事,什麼都沒有去看,只走著自己的路。
「唔,沒幹什麼,除了上班周末會看看書,做點兒吃的。」她坦白的說:「我很無趣,生活也很枯燥。」
陳渡笑了起來,說道:「比起我要好點兒,我除了上班就是上班,偶爾休息都是在睡覺。」
孟筂同情的看著他,問道:「會覺得累嗎?」
陳渡想了想,回答道:「當然,有時候覺得挺沒意思挺想辭職的。」他苦笑了一聲,說道:「但說真的,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生活,要是突然讓我休息一段時間還真不習慣。很不可思議是不是?」
兩人走了一會兒,孟筂就提出讓他早點兒回去休息。陳渡提出要送她回家,她拒絕了,說她開了車過來的,自己回去就行。
周末孟其元打電話讓她回老宅吃飯,父女倆都忙,這段時間沒有見面。孟其元問了她的工作,試探著問道:「阿筂,你是不是談戀愛了?我聽譚音說她去餐廳遇見你和人一起吃飯。」
孟筂聽佩服譚音的心理素質,她在陳渡那兒說了她的壞話,轉過身還能若無其事的同她父親說她談戀愛了。
「沒有,只是朋友。」孟筂並不打算說她什麼,簡單的回答。
孟其元點點頭,想了想,說道:「如果別人有空,可以請來家裡吃飯。」
他還是誤會了,但孟筂沒有解釋,只含含糊糊的唔了一聲。
孟其元關心著她戀愛的事兒,儘管她說了只是朋友,他還是關心的問起陳渡的家庭工作來。
孟筂並不關心這些,也從來沒有問過,一問三不知。孟其元有些失望,再三的叮囑下次讓她請人來家裡吃飯,大概是想替她把把關。
父女倆吃完飯,孟其元便提議出去逛逛,順便買些陳阿姨吩咐說要買的東西回來。
孟筂真以為是出去買東西,誰知道孟其元開著車帶著她到一小區,停好車之後他領著她往裡走,問到:「這邊怎麼樣?喜歡這兒嗎?這是一朋友的樓盤,我讓人留了一套房子,你如果喜歡咱們就定下來。」
孟筂沒想到他是帶自己來看房的,腳步停了下來,說道:「我現在住的地方挺好的,不需要買房子。我想您過來她應該不知道,你們是夫妻……」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孟其元給打斷,「可你是我女兒,我已經沒什麼可以給你的了。阿筂,不要拒絕爸爸。」
孟筂仍是搖頭,說道:「我不希望您因為我生活受到影響。」
可不,他給她買房子如果譚音不知道,這遲早會是一場暴風雨。現在的平靜生活來之不易,她不願意因她被打破。
孟其元一下子急了起來,說道:「可你是我女兒。阿筂,你不用擔心,你有的,我同樣會給你妹妹,譚音不會有什麼可說的。」
他想得還是太簡單了一點兒,以為一碗水端平就沒事,但譚音視她為眼中釘,給她買房子只會讓她找到一鬧起來的藉口。
孟筂仍舊搖頭,說她不需要買房子。
眼見說服不了她,孟其元只得退而求其次,要帶她去看車。但孟筂同樣拒絕了,說她現在開他的那輛車挺好的,她就開那輛車好了,不用再買新車。
她堅持不肯接受,孟其元拿她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只能任由著她。最終去超市買菜後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孟筂想起了陳渡的話來,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您現在和她會吵架嗎?」
她從不會問他的生活的,突然問起讓孟其元一愣,隨即笑笑,說道:「沒有。」稍稍的頓了頓,他接著說道:「不用為爸爸擔心,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只想平平靜靜的生活。」
譚音偶爾也會鬧,那個失去的孩子是橫亘在她心頭的一根刺,每每在那時候,他都選擇性的失聰。當然也會覺得疲倦,但這是他自己選擇的生活。
最後的一句話里透著無奈,孟筂點點頭,說道:「她這年紀是更年期,如果情緒一直都不太對勁,您可以帶她去看看心理醫生。」
孟其元點點頭,應了一聲好。
父女倆聊了幾句後孟其元嘆了口氣,說道:「阿筂,你也該談談戀愛了。如果身邊有合適的人,不要顧忌什麼,努力的去爭取。」
孟筂笑笑,有些心不在焉的。沉默了一下後,才說道:「如果我不結婚,您能接受嗎?」
孟其元聽到她的話嚇了一大跳,問道:「為什麼會不想結婚?」他想起了自己的婚姻來,苦澀的笑笑,又說道:「爸爸知道,爸爸沒有給你做好榜樣,還讓你有心裡陰影。但阿筂,不是每一段婚姻都像爸爸這樣的。」
孟筂沉默著沒有說話,她問這話,未必沒有試探的意思。
孟其元嘆了口氣,說道:「你放心,爸爸不會逼著你結婚。但爸爸希望你能試試。任何父母都會希望兒女有好的歸宿,而不是看著她孤零零的孑身一人。」
是,無論再開明的父母,都會希望兒女有幸福的的家庭。也只有這樣,才能放心得下。
孟筂擠出了一笑容來,沒有說話。她也不願意再繼續這話題,轉移開說起了別的事兒來。
兩人快要到家時孟其元接到了小女兒打來的電話,撒著嬌問他什麼時候回家。小女孩兒很纏人,他耐心的哄著她。孟筂在開著車,他大概是怕她不高興,說了幾句後就掛斷了電話。
孟筂的臉上未表現出任何來,心裡卻莫名的有些難受。他同那小孩兒打電話,讓她想起了她小的時候來。
那時候,他也曾那麼耐心溫和的哄她,陪著她一起看書,關心著她的生活。但她沒有想到,有一天父女倆之間會生疏至此。他有一天,會成為別人的爸爸,將對她的溫柔,也給了另一個小女孩兒。
她以為,她不會再在乎這些了的,但心情還是止不住的低落。但面上她並未表現出來,眼睛盯著前方的道路全神貫注的開著車。
回到老宅,她以為他會馬上離開的,但卻沒有。
孟筂從來都是細心又敏感的人,哪裡不知道他這是在照顧她的情緒。她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輕輕的說道:「您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孟其元愣了一下,有些訕訕的。他要說點兒什麼,卻不知道能說什麼,只說:「沒關係,爸爸沒什麼事。」
但孟筂一向很體貼,只是微微笑笑,往廚房裡去同陳阿姨打了招呼拿了她給她裝好的小菜之後就先開著車離開了。
她走後沒有多久,孟其元也打著電話開著車慢慢離開了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