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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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筂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索性寄情於工作。在完成了自己的本職工作之餘,每天打上許多電話,尋找潛在的客戶。萬事開頭難,她在被拒了無數次之後終於簽下了一個小單。但這也足夠讓她有了信心。於是毫不猶豫的申請轉崗,成了銷售部的一員。

  做這樣的決定,她誰也沒有告訴。偶爾沈延習或是她父親打電話來,疑惑的詢問她最近為什麼那麼忙,她也只說是公司的事兒多。

  銷售部每月都有考核,壓力非常大。非但不能準時下班,甚至連準時吃飯都不能。她以為開了單後就能順利起來,但卻並不是,她轉到銷售部後的半個月都沒有再開單。

  說不急那是假的,但她知道急也沒有用。她觀察著那些業績排在前面的同事,有人口才了得,有人喝酒厲害,在酒桌上就能談下單子。她有心想向別人學,但這些都不是她擅長的。而且短時間也不可能練出來。

  她只能按照自己的方式慢慢的摸索。

  她在銷售部的第一單單子,是憑著真誠坦白拿下的。面對上了年紀的訂單不大猶豫不決的客戶,同事們都不願意接待,只有她耐心的詢問客戶的需求,並且將產品的優點缺點都一一的分析給對方聽,又舉例對比了同類產品。

  客戶因她的坦白好感倍增,回去猶豫了一晚之後就簽了合同。更令孟筂沒想到的是,這位老客戶接下來又替她介紹了幾單生意,並且都順利的簽了合同,儘管訂單的金額都不大。但這也給了孟筂啟發,她不再像剛開始一樣想簽大單,反而朝著中小型客戶入手,金額雖是不大,但拿下單子要容易許多。

  這天早上,她在外邊兒見客戶時手機里忽然收到一條銀行到帳的簡訊,金額剛好是沈延習給她借的那筆錢。她並不急著用錢,不知道沈延習怎麼會說也不說一聲就給她轉了錢。在見完客戶後她馬上給他打了電話,開口就問道:「阿習,你怎麼把錢轉給我了?」

  她的語氣裡帶著擔憂。

  沈延習微微笑笑,說道:「最近公司的狀況好了很多,就先還給你了。當時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不用那麼急,我有錢花的。」

  「我知道。但這是孟爺爺留給你的錢,我借用已經很過意不去了,你就別推辭了,有借有還嘛。」

  見他堅持,孟筂默了默,說這錢她都是放著的,如果他有需要就同她說,別客氣。

  沈延習應了下來,兩人最近聯繫得不多,他問她在忙些什麼,挺久沒見到她了。

  孟筂有些心虛,說最近事兒有點兒多。

  沈延習並未多想,問她周末有沒有空,他知道一家新開的店點心做得不錯,帶她去嘗嘗。

  孟筂歉疚的說她明天就得出差,周末還回不來。

  沈延習唔了一聲,說等她回來再約,又叮囑她在忙也要按時吃飯,注意身體,這才掛了電話。

  孟筂這一出差就是一個多星期,期間喝酒喝到胃疼,她不得不到醫院去輸液。行程結束後她和一同出差的同事約著去逛街,打算買些當地的特產帶回去。

  她一向都不磨蹭,但今兒不知道是怎麼的,丟三落四的。要出門時又不小心將玻璃杯碰摔在了地上,只得又請保潔過來打掃。

  下樓時同事已經在等著了,她的心裡莫名的有些發慌,去逛街也完全沒了興致。同事問她是不是不太舒服,她不願意掃人的興,微笑著搖頭說沒有,打起了精神來。

  逛街逛了一個多小時後,同行的上司突然給她打了電話,詢問她在哪兒。在得知她在商場後讓她馬上趕去機場,行程有變,他已經訂好了最近航班的機票,他們需要馬上回平潭。至於她的行李,他會讓人收拾好後給她帶到機場。

  這安排只針對她一個人,其他的同事則是都按照原有的行程明天返回。孟筂一頭的霧水,詢問上司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上司卻並不肯透露,說這是公司的安排。

  孟筂趕去機場時上司已經在等著她了,他不知道在同誰打電話,見著她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兒,掛了電話,說道:「總算趕來了,我還擔心趕不及。」

  兩人急匆匆的登機,孟筂匆匆忙忙的出了一頭的汗,待到飛機起飛後納悶的問上司,「朱經理,是我的工作出了什麼問題嗎?怎麼要那麼急回去?」

  她買的東西都沒來得及拿,都在同事那兒。過來的路上她的心裡一直都是七上八下的,想了許多都沒想出為什麼會被通知那麼急的返回公司。

  朱經理含含糊糊的說道:「我也不太清楚,是我接到柳總的電話,讓馬上和你趕回去。別想太多,先休息一下,等會兒回去就知道了。」

  孟筂的心裡忐忑,哪裡休息得好。胃裡痙攣著,直到請空姐給她一杯溫水喝下才稍稍的好些。

  也許是看出了她的心神不寧,朱經理借著公司的事兒同她聊著,從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她精神上的緊張。

  三個小時的機程後下了飛機,她以為過來接機的會是公司的同事,但卻並不是,公司沒有任何人過來,倒是看見了沈子業。

  她以為他是過來接客戶的,並沒有放在心上,走過去見前面的朱經理和他打招呼,只得停下了腳步。

  沈子業同朱經理簡單的說了幾句,便對她說道:「走吧孟筂。」

  孟筂沒想到他是來接她的,腦子裡有些懵。朱經理見她呆站著,輕輕的說道:「去吧,沈總是過來接你的。」

  她在這會兒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心裡的不安一點點的放大,她抬頭看向了沈子業,問道:「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先上車再說。」沈子業說著,率先往前走去。

  他是帶了司機過來的,車子就在外邊兒等著。兩人上了車,司機馬上就發動了車子。

  孟筂還沒開口問沈子業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的手機就先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後接了起來,不知道電話那端說了什麼,他久久的沉默著,好會兒後才說了句知道了,然後掛了電話。

  車中在這一刻安靜極了,孟筂甚至能聽得到胸腔里砰砰跳動的聲音。沈子業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緩緩的開口說道:「沈延習發生車禍,剛剛在醫院不治身亡。」

  他的臉在她的眼前放大,眉頭皺在了一起,有急切有擔憂。孟筂的耳朵里嗡嗡作響,他的聲音是那麼的縹緲,她試圖去聽清,但越是急越是無法聽清。世界在這一瞬間像是突然安靜了下來,任它人聲鼎沸車水馬龍,她的世界始終一片寂靜。

  自從得知沈延習的死訊,孟筂暈倒被送進醫院後就再未說過話,她拒絕一切的交流,也拒絕承認沈延習已經不在的事實。

  他怎麼可能不在了呢?明明他們約好,等她出差回來,他們一起去吃東西的。他一向都守信,怎麼可能會失約?她不願意相信,也不會去相信。

  病房裡燈光熾亮,孟筂瘦弱的身體縮在床上,眼睛毫無焦距的看著刺眼的燈光。

  孟其元看見她這樣子心痛不已,伸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手,輕輕的說道:「阿筂,吃點兒東西好嗎?」

  她一直未進過食,這幾天全靠輸營養液。

  孟筂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他的話,動也沒有動一下。隔了片刻,她輕輕的抽回手閉上了眼睛。

  孟其元還想說什麼,最終什麼什麼都沒有說,病房裡再次陷入了死寂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裡再次響起了腳步聲。來人沒有說話,在床前就那麼靜靜的站著。過了那麼久,沈子業緩緩的開了口,問道:「你是打算就那麼一直躺著嗎?」

  他的話自然得不到任何回應,孟筂仍舊一動不動的躺著。她的臉上蒼白得沒有一點兒血色,脆弱得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

  沈子業是有許多話要說的,但觸及到她那虛弱的面孔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她這次的暈倒不知道是因為所受的刺激太大還是和腦中的淤血有關,醫生要做檢查,但她完全不配合。她這樣子在醫院裡呆著並無益處,在商量之後孟其元只得辦理了出院手續,將她接回了家。

  住在老宅里觸景生情,猶豫了一下後他將她帶回了她租住的地兒,並讓陳阿姨也住過去照顧她。

  回到家的孟筂和在醫院並無什麼區別,她仍舊不肯交流不肯進食。回來的第一天沒有再輸營養液,陳阿姨給熬了爛稠的粥端到房間,她不為所動,眼睛毫無焦距的看著天花板。

  陳阿姨一點兒辦法也沒有,正好沈子業過來,他的臉上浮現出惱怒之色,見陳阿姨要將粥端著出去,他讓她放下,脫掉衣服丟在一旁,挽起了襯衫走到了床前坐下,伸手將孟筂從床上拖了起來。

  她實在太過虛弱,連反抗的力氣也沒有。沈子業很容易就將她控制住,用勺子將粥往她的嘴裡餵。

  他的動作完全說不上溫柔,陳阿姨在一旁看得膽顫心驚,想阻止又不敢阻止,眼見順利的餵完了半碗粥,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兒,正要將碗拿出去時,孟筂嘔了一聲,剛才吃進去的粥一下子全都吐了出來。

  她吐得厲害,直將吃進去的所有東西都吐出來,這才停下來。屋子裡一地狼藉,床單沈子業的身上都沾了不少嘔吐物,陳阿姨趕緊的上前打掃。

  沈子業的臉上不見任何變化,將孟筂從床上抱了起來,直接抱到浴室給她清洗。他倒是很有耐心,清理乾淨出來,又讓陳阿姨去煮了白粥,顯然是打定主意要讓孟筂吃下去。

  只是這次他有了經驗,不再一次餵完,餵了兩勺就停了下來,隔那麼久才又餵上一些,不讓她吐出來。

  同在醫院時一樣,晚上他自然而然的留在了這邊。這邊只有兩個房間,陳阿姨打算睡沙發讓他住隔壁的房間,他卻沒讓,讓不用管他。

  家裡同醫院不一樣,晚上周遭安靜極了。房間裡很安靜,沒有一點兒聲音。沈子業以往都有許多工作要處理的,但現在他像是沒有了工作,就在床頭的椅子上坐下,閉上眼睛假寐著。

  深夜裡輕微的響動都被無限的放大,每當孟筂有任何動靜,他都會馬上睜開眼睛去看她。但他幾乎不開口說話。更多的時候,他都凝視著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回到家裡,他不允許她再像醫院裡一樣在床上躺著,早上起來,無論她願意還是不願意,他都會將她帶出去散步,用輪椅將她推著下樓。在樓下呆了足夠的時間,才將她送回樓上,他則是去上班。

  下午他會很準時的下班,晚餐過後,他便又會帶著她出去。有時候是在小區里逛上一圈,有時候則是帶著她去超市。但無論是去哪兒,孟筂都如牽線的木偶,像是失去了靈魂一般。

  他多數時間都好在了這小小的房子裡,呆在這邊的時間甚至比孟其元還多很多。有時候兩人會談些什麼,但不會讓孟筂聽見。

  這天晚上,孟筂在睡夢中驚醒過來。她失眠得厲害,每每閉上眼睛,都睡不了多久就回醒來。但今天晚上醒來卻有些不一樣,床上還躺著另外一個人。

  她的身體瞬間就僵了起來,她對沈子業是那麼的熟悉,他的體溫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就算是屋子裡漆黑一片,她也知道床上躺著的人是他。

  她一動不動的就那麼躺著,想要移開,卻又怕驚醒他。

  但沈子業還是醒了,他剛才是睡過去了,伸手打開了床頭的檯燈,啞著聲音問道:「怎麼了?」

  突如其來的燈光讓孟筂閉上了眼睛,她沒有說話,只是將臉別到一邊。

  沈子業並沒有要等她回答,又開口問道:「睡不著了嗎?要不要喝水?」

  儘管她善於掩藏自己,但她一直失眠的事兒又哪裡能瞞得過沈子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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