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裡路燈昏黃,將孟筂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沈延習走後她也沒有回家,就在外邊兒一直等著他歸來,但已經三個小時過去了,他仍舊沒有回來。
她最開始是發呆的,漸漸的坐不住,來回不停的走著,腿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得酸軟,卻抵不過心裡的焦灼。
她在他離開不久後就嘗試著給他打電話,但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
到了凌晨三點,小區了除了巡邏的保安再無人。孟筂知道沈延習不會再回來,卻也沒有馬上回家裡,在門口的石階上坐了半響,這才起身回家去。
夜晚的風有些涼,她回臥室就打了兩個向量的噴嚏。腦子裡亂糟糟的,胸口沉甸甸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一時無法入眠,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第二天八點多,她在趕去上班的途中給沈延習打了電話,這次電話意外的接通了。沈延習是看見她昨晚打的電話的,告訴她讓她別擔心,他沒事。
她幫不上任何忙,猶豫了一下還是未問他怎麼處理現在的事兒,簡單的寒暄了兩句後叮囑他注意身體,這才掛斷電話。
路上堵車堵得心浮氣躁,差點兒遲到。著急忙慌的小跑著進公司,還在門口就聽到裡邊兒的歡笑聲。
大清早很少有那麼熱鬧的時候,孟筂有些納悶,以最快的速度在門口打了卡,這才往裡邊兒去。
她一出現羅小藝就沖了上來,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笑著說道:「快恭喜我,上星期我談的那個大單昨晚簽下了。」
孟筂被她勒得差點兒喘不過氣來,扒開了她的手保持開距離,才笑著說道:「恭喜恭喜。」
「也得多謝你耐心的幫我。」羅小藝嘿嘿的笑起來,意氣風發大聲的說道:「今天的下午茶我請,大家都別客氣。」
有人歡呼起來,也有人酸溜溜的說著些陰陽怪氣的話,她並不放在心上,在老闆來之前往自己的位置上去做事兒去了。
中午還未到午餐時間,羅小藝就溜了過來,笑嘻嘻的說道:「中午我請客啊,千萬別推辭,多謝你那天那麼耐心的幫我同那兩個老外周旋。」
孟筂想讓她不用那麼客氣,但話還未說出口她又一溜煙的走了。
中午兩人去吃附近一家挺貴的日料,她心情好得很,坐下就同孟筂說她這次能拿到的提成金額有多少。
孟筂聽得咂舌,開著玩笑說道:「你來公司那麼久了,是不是早就是小富婆了?」
羅小藝笑了起來,說道:「富婆算不上,但有一筆小積蓄了。我這算什麼,你看我們部門厲害的那幾位房子早買好幾套了,都是全款買的。」她嘆息了一聲,說:「要是我也像他們那麼厲害就好了。」
她說到這兒看向了孟筂,問道:「你要不要到我們部門來?你對客戶那麼耐心,挺適合做銷售的。只要能簽單,工資可比你現在高多了。」
她是第一個說她適合做銷售的人,孟筂失笑,搖搖頭,說:「我不行的,沒那麼好的口才。」
銷售部的大佬們誰不是長袖善舞又圓滑,這從來都不是她的長項。
「怕什麼,這是可以鍛鍊的呀。多見幾個客戶就好了。」
孟筂出生優渥,沒有想拼命賺錢的欲望,甚至吃過最大的苦就是上學兼職時。要是在以往,她不會將羅小藝的話放在心上。但在此刻,她突然就想起了沈延習的困境來。她有那麼瞬間的失神,突然就對羅小藝的提議心動了起來。
羅小藝看出了她的動搖,鼓勵她去找老闆談談。她可以一邊做著現在翻譯的工作一邊到銷售部試試,萬一真不行大不了就回到原位。
這一晚下班,孟筂沒有像往常一樣下班就回家,開著車漫無目的的四處閒逛著。她想給沈延習打電話,但拿起手機來又放了下去。就算是給他打了電話,她又能說什麼?也許他還得打起精神來應付她。
她開著車茫茫然的繞了一圈,才發現自己竟然來都了沈氏樓下。早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大樓里仍舊燈火通明,只是不知道沈延習也還在加班。
她將車靠邊停下,就那麼呆呆的在車裡坐著,直到離開都沒給沈延習打電話。
她並不想回家,來到一家酒吧坐下,點了一杯酒後坐下慢慢的喝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當看到身邊坐下的人是沈子業時,她已經完全不驚訝了,臉上的神色甚至未有任何變化,握著酒杯繼續喝著酒。
沈子業也叫來了酒保要了一杯酒,卻沒有馬上喝,只是拿在手裡把玩著,掃了孟筂一眼,淡淡的問道:「又在為沈延習煩惱?」
「和你沒關係。」孟筂冷冷的說。
沈子業沒有再說話,慢慢的喝起了杯子裡的酒。
兩人一時就那麼坐著,孟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時不時的走神發呆,看也沒再看沈子業。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卻連結的欲望也沒有,任由它想著。
一旁的沈子業握住了她手中的酒杯,淡淡的說道:「夠了。」
孟筂沒想到他竟會奪走自己的酒杯,一時有些惱,但在大庭廣眾之下,她並不想引起圍觀,抿了抿唇後站起身來,往外邊兒走去。
她才剛到外邊兒,竟然遇見了和同事出來放鬆的陳渡。要是在平常,孟筂肯定是會避開的,但想著一直跟著她的沈子業,她走了過去。
陳渡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她,有些驚訝,很快過來同她打了招呼。他那些同事都識趣得很,簡單的打了聲招呼後就先走了。
「你一個人嗎?」陳渡開口問道。
孟筂忽略不遠處的沈子業,點點頭,說:「有點兒累,過來坐坐。」她想要擺脫沈子業,絞盡腦汁的想著可以說的話題。
陳渡看了看時間,見她雙頰微紅眼神漂浮,問道:「開車了嗎?我送你回去。」
孟筂只想擺脫沈子業,沒想打擾人聚會,馬上就搖搖頭,說道:「不,不用了,我叫代駕就行。」
陳渡笑了笑,說道:「走吧,別客氣,我反正也沒事。」
孟筂還想推拒,但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回去,向他道了謝。
兩人一同往她的車邊走去,車子駛離停車場不見沈子業的身影,她才鬆了口氣兒。看向開著車的陳渡,心裡有些歉疚,說道:「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陳渡笑笑,說道:「別客氣,說起來你也算是幫了我的忙,他們非要拉著我喝酒,現在也算是躲掉了。」
他說著關切的看向了孟筂,問道:「要不要給你買點兒醒酒的藥?」
孟筂趕緊的搖頭,說道:「不用,我沒事。」
一時她也找不到說的了,倒是陳渡又問道:「心情不好嗎?怎麼一個人喝悶酒?」
孟筂唔了一聲,笑笑,說:「也有點兒累。」
陳渡點點頭,不說話了。過了幾分鐘,他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那天見面後,到樓下我才發現鑰匙落在餐廳里了。我回去找鑰匙時,遇見了一位女士,她說是你繼母。」
孟筂一愣,他遲疑了一下,又接著說道:「她對你好像很有敵意。」
他的話孟筂一點兒也不驚訝,也並不想掩飾什麼,淡淡的笑笑,說道:「她和你說什麼了嗎?」她其實並不關心譚音都說了些什麼。
陳渡搖搖頭,說:「沒說什麼,我趕著回醫院去。但我感覺,她好像很恨你。」
她自然恨她,從前恨,在她失去那個孩子後就更恨了。
儘管陳渡否認,但孟筂知道,譚音肯定是說了不好聽的話,要不然他不會特地的提起。
孟筂並不在乎,說道:「隨她吧。」她要恨她,那不是她控制得了的事,她想恨就恨吧,她無所謂。
她的面色坦然,並不受影響。陳渡想起那天譚音的樣子來,還是說道:「她說話很偏激,你最好多加注意。」
孟筂向他道了謝,不再繼續這話題了。
這次見面兩人都隨意了很多,陳渡找不到說的,就說起了醫院裡鬧出的一些笑話來,氣氛倒是很輕鬆。
陳渡很君子,送孟筂到達目的地就離開。
孟筂回到家中,想起他說的譚音恨她的話來,坐著一時沒有動。她以為她同她是井水不犯河水,但現在看來,她顯然不那麼想。她當然不會想她過得好,所以才會去同陳渡說她的壞話,不留餘力的想要破壞她的生活。
她以為她會憤怒的,但卻沒有,她很平靜,心裡甚至一點兒波瀾也沒有,更不打算將這事兒告訴她父親。
喝了酒後她的睡眠好了許多,簡單的洗漱後倒在床上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中午吃飯時,她接到了杜薇若的電話,笑著說陳渡給她打電話了,說兩人昨天挺巧的遇見了。她直說這就是上天安排的緣分,讓孟筂陳渡如果以後再約她讓她別推辭。
她念叨個不停,孟筂只得應了下來。
在快要掛斷電話時,杜薇若又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陳渡說了,你那繼母的精神好像不太正常,最好到醫院去檢查一下。你也一定要多加小心。」
杜薇若會打這電話來,肯定是陳渡見她昨晚不怎麼將這事兒放在心上,才告訴了她,讓她提醒她。
孟筂應了下來,說自己一定會多加小心,又請杜薇若向他道謝。
掛了電話,她已沒有了吃飯的胃口,起身買單後離開。她到隔壁的店裡去買了一杯咖啡,想起剛才杜薇若的話來,她知道她該打電話提醒一下她父親,但卻不知道怎麼告訴他,於是打算過幾天回老宅去,請陳阿姨轉告他。
她在周末回了家,齊悅懷孕的事兒一直被瞞著,她從陳阿姨的口中得知覃鍾渝仍舊在準備著婚禮。孟筂憂心忡忡的,總覺得這樣不太妥當,但覃鍾渝又豈是會聽勸的人。
她想見見沈延習的,但給他打電話才知道他沒回來。孟筂估計齊悅還住在他家裡,他才會不回來。
孟筂在周一就出了差,以往出差,她都只做自己分內的事兒。但現在卻開始學著一些談判的技巧,觀察著客戶的舉動,學著開始揣摩客戶的心思。
這天老闆帶著她去應酬時,竟然又遇見了沈子業。她忽視他的存在,寸步不離的跟著老闆,直到應酬結束返回酒店,她才鬆了口氣兒。
但她還是高興得太早,她洗漱好正準備睡覺,房門就被敲響了。她沒多想,去開了門才發現外邊兒的竟是沈子業。
剛才那會兒避開了他,沒想到他竟找上門來了。
孟筂很擔心會被人看見,抿緊了唇,壓低了聲音問道:「請問沈總有什麼事?」
沈子業沒有回答她的話,上前了一步。她才發現這人身上滿是酒味,是喝了酒過來的。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沈子業的聲音低沉磁性。
孟筂當然不願意讓他進自己的房間,但更怕被同事或是老闆撞見。沉默了一下,到底還是讓到了一邊,讓他進房間裡來。
沈子業進到了房間裡,但她卻站在門口沒有動,等著他說明來意。
沈子業也不在意,在房間裡的小沙發上坐了下來,開口淡淡的問道:「那天那個就是你男朋友?」
原來他是過來興師問罪的。
孟筂看向了他,面無表情的回答:「和沈總您無關。」
她想催促他離開,誰知道話還未說出口,沈子業就起身,朝著她走了過來。
她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他走過來,身體不自覺的繃得緊緊的,想要逃離,腳下一時卻怎麼也動不了。
房間裡一時安靜極了,眼看著沈子業一步步的逼近,她倉惶的往後退,直退抵到了門邊,沈子業才停下來,凝視著她,說:「你與其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來往,為什麼不願意試試我們重新開始?」
他的聲音低沉微啞,溫熱的呼吸落在她的臉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