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沉的,突然就飄起了毛毛細雨。孟筂的心裡沉甸甸的,側頭就那麼一直看著窗外。沈子業自她接了沈延習的電話後沒再說話,將她送到小區門口後便離開。
孟筂擔心沈延習,回家換了衣服後便去了老宅。她以為他是在家的,誰知道過去後給他打電話卻打不通了。她只得給他發了短訊,告訴他她回老宅來了。
她昨晚醉酒沒睡好很不舒服,吃過陳阿姨煮的雞絲麵後便回房間睡覺去了。窗外雨滴打在屋檐下滴滴答答作響,孟筂一點兒睡意也沒有,睜著眼睛看著虛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許久之後才閉上眼睛。
傍晚時分沈延習過來,他不知道在哪兒喝了酒,身上一股子的酒味兒。
陳阿姨一見他這樣兒趕緊的往廚房裡去煮醒酒湯,孟筂則是給他泡了一杯濃茶,問道:「怎么喝酒了?」
沈延習的眉宇間鬱郁的,人卻還是清醒的,他隨意的靠在沙發上,淡淡的笑笑,說道:「見了幾個朋友。」
他雖是喝了酒,但卻還沒吃東西,喝了茶之後就問她有沒有吃的。
孟筂和陳阿姨已經吃過飯了,匆匆的去廚房給他煮了一晚面,又拿了一碟子醬黃瓜。
沈延習邊吃邊稱讚著陳阿姨的手藝,狼吞虎咽的吃吃完後才對孟筂說:「阿筂,我馬上要結婚了。」
孟筂的心裡是有所準備的,但聽到他說馬上還是有些吃驚,問道:「怎麼會那麼快?」
沈延習不答,只是凝視著她。
孟筂被他這目光看得惴惴不安,問道:「怎麼了?」
沈延習的目光溫柔,搖搖頭,說:「沒怎麼,只是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他不願繼續這話題,微微笑笑,打趣著問道:「我還沒見過你男朋友,什麼時候讓我見見?」
孟筂同秦閔行分手的事兒他還不知道,聽他問起多少有些不自在,別開了視線,語氣平平的說:「已經分手了。」
沈延習聽到這話嚇了一大跳,立即就坐了起來,問道:「為什麼?他欺負你了嗎?」
「當然沒有。」孟筂否認,她知道沈延習還會追問下去,苦笑一聲,說:「聚少離多,這是遲早的事。」
況且她和秦閔行之間只是有好感而已,談不上多深的感情,許久都見不上一次面,又哪可能長久。
沈延習沉默了下來,沒有再說話。隔了會兒後打起精神來,佯裝生氣的罵秦閔行沒眼光,以後肯定會悔斷腸子。
孟筂被他逗得笑了起來,說道:「嗯,讓他後悔去。」
此後她同沈延習見面的時間就更少了,沈氏得到新的資金注入,已經得以正常運轉。她不知道沈延習還付出了些什麼,但必定不只是聯姻那麼簡單。
她的心裡隱隱的有擔憂,但卻也無能為力。
覃鍾渝開始準備起沈延習的婚禮,她對這樁婚事很是看重,大小事兒均是親歷而為。
孟筂很少再回老宅去,只打電話時從陳阿姨口中聽說。
天氣漸漸的暖和起來,孟筂和杜薇若久未見面,約了一起吃飯。沒想到她這次竟然是有目的的,熱情的要替孟筂介紹對象。
孟筂驚駭,隨後無奈的笑笑,說:「你這是打算改行做紅娘了?」
「去去去,我是認真的。他是我老公的堂弟,人真挺不錯,在醫院上班。要不是太忙沒時間,放到婚戀市場絕對搶手。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就先見見,不合適就當多一朋友。」
杜薇若苦口婆心的勸著,孟筂對相親一點兒興趣也沒有,但耐不住她反覆的念叨,只得應下來。
誰知道她是早有準備的,竟然馬上就打電話叫人過來,衝著孟筂擠眉弄眼的說:「巧吧,他今天剛好休息。」
孟筂無奈搖頭,她則是拉著她往洗手間去補妝,興致勃勃的說:「陳渡人真挺好的,斯文有禮,很有耐心。論容貌嘛,你身邊就有沈延習那麼一大帥哥,肯定覺得不怎麼樣。但過日子又不是看臉,只要人好就行了。」
聽到她提起沈延習,孟筂不由想起了沈子業來,有那麼瞬間的走神。但很快就回過神來,仔細的補好妝,這才同杜薇若一起到外邊兒等人過來。
今兒的相親早有預謀,陳渡過來得很快,他戴了一副眼鏡,斯斯文文的模樣。他顯然也有些尷尬,打了招呼才坐下。
杜薇若有意撮合,沒說兩句話便找了藉口離開了。她離開後更是尷尬,孟筂找不到說的,陳渡顯然也找不到,端著水杯喝著水。
最後還是陳渡打破了沉默,找了話題聊了起來。兩人還沒聊幾句,就有幾位女士進來。孟筂起先未注意,聽到說話的聲音看過去,才發現譚音在其中。
說起來,孟筂已經幾年沒見過她了。她雖是回平潭那麼久,但也一次都沒有見過她。比起幾年前,她的變化並不大,只略瘦了一些。
孟筂並沒有同她打招呼的打算,很快就收回了視線。譚音自然也看見了她,又看了看陳渡一眼,意味深長的一笑,隨著那幾位太太往樓上去了。
譚音的那一眼未必沒有挑釁的意思,孟筂原以為陳渡會問點兒什麼的,但他什麼都沒有問,像沒有察覺似的。
孟筂自然也沒有解釋。
譚音的出現並未影響到她,發生了那麼多事後兩人這輩子都不可能和平共處,她不願意讓她父親為難,完全將她當成是陌生人。
譚音離開後她又同陳渡聊了幾句,直到一通電話打來,陳渡匆匆的離開。
他走後孟筂沒有再繼續坐下去,給杜薇若打了電話,問她在哪兒。
杜薇若就在附近,得知陳渡被醫院裡的電話叫走也無可奈何,問孟筂對他的印象怎麼樣。
就那麼會兒的時間兩人話都沒說幾句,又有什麼印象。但在杜薇若的灼灼目光中,孟筂只能回答說還行。
杜薇若喜滋滋的,直夸自己的目光不錯。知道陳渡走得匆忙沒有留下電話,她將他的電話給了孟筂,讓兩人多聯繫聯繫。
孟筂怕她嘮叨,敷衍的點頭。
這天傍晚,她正要下班時接到了一陌生的電話。她接起來,喂了一聲。電話那端卻沒有人說話,她有些疑惑,又看了看手機,正準備掛電話時一道柔弱的聲音響了起來,說道:「孟小姐,我是齊悅。」
孟筂很是詫異,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給自己打電話。她猶疑了一下,還是客氣的問道:「請問有事嗎?」
「我想見見你可以嗎?」齊悅的語氣裡帶著哀求。
她和沈延習已經分手,不知道她見她做什麼。孟筂對她沒有好感,也不願意再這時候增添麻煩,說道:「抱歉,我還有事,齊小姐有話可以電話里說。」
她的語氣客氣又疏離,要不是出於禮貌,她現在已經掛斷了電話。
她對她有什麼事兒並不關心,遲遲的等不到齊悅說話,正要掛斷電話時,她突然開了口,說道:「我懷孕了。」
孟筂一時沒反應過來她什麼意思,齊悅又說道:「孩子時阿習的,可我現在見不到他,聽說他要結婚了。求你看在孩子的份兒上,請他給我打一個電話好嗎?」
沈延習馬上就要結婚,現在她卻說她懷孕了。孟筂的腦子一時有些轉不過來,她都和沈延習分手那麼久了,怎麼會懷孕,還是他們後來還有來往?
她的腦子裡亂糟糟的一片,很快意識到,沈延習馬上就要結婚,現在齊悅說她懷孕了,這算什麼?這無疑就是一重磅炸彈。以至於掛了電話,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要給沈延習打電話告訴他嗎?想起齊悅哀求的聲音,她猶豫不決。她十分清楚,現在將這事兒告訴沈延習意味著什麼。
但如果不告訴他,齊悅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她苦惱不已,猶豫了許久也無法做這個決定。
但她沒想到,沈延習還是很快就知道了。孟筂在第二天傍晚接到了沈延習的電話,他開口就問道:「阿筂,齊悅給你打電話了是不是?」
他的語氣里充滿了痛苦,不待孟筂回答,他馬上就又說道:「她懷孕了,我媽一直都知道,但竟然沒有告訴我。」
他一直都沒有做好要孩子的打算,誰知道會在這時候冒出一個孩子來。
孟筂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沉默了一下,問道:「現在怎麼辦?」
他突然冒出了一個孩子,這聯姻還怎麼進行?女方知道了肯定會鬧起來。
「不知道,我怎麼知道怎麼辦。我在前兩天就已經領了結婚證。」
孟筂沒想到他竟然已經領了證,他一點兒也沒同她提過這件事兒。
她同樣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問道:「覃阿姨打算怎麼辦?」
提起覃鍾渝來,沈延習有些惱火,到底還是將火氣壓了下去,冷說:「她的意思是先瞞著讓齊悅把孩子先生下來。阿筂,她為什麼不提早告訴我?為什麼?」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瀕臨崩潰。
孟筂這才知道,齊悅很快就要臨產了。她哪裡甘心同沈延習分手,懷孕後也並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他,打算等孩子月份大點兒再告訴他。但誰知道,在分開那麼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裡,他竟然就要結婚了。
孟筂無法回答他的問題,聽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迷,馬上問他在哪兒。
沈延習已經在回他家的路上,孟筂知道他回去肯定會大吵一架,雖是知道她改假裝不知道,但還是趕了過去。
她過去時沈延習正頹喪的從家裡出來,見著孟筂,他想擠出笑容,但卻沒能擠出來。
孟筂有許多話想問的,但最終都沒有開口。沈延習抱著頭在門口坐了下來,喃喃的說道:「阿筂,我要瘋了,我真的快要瘋了。」
孟筂找不到安慰他的話,就在一旁默默的陪著他坐著。沈延習久久的沒有再說話,只是緊緊的就那麼抱頭坐著。脆弱又茫然。
兩人一時就那麼靜靜的坐著,過了好會兒,孟筂才開口問道:「你見過齊悅了嗎?」
沈延習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放下了雙手,淡淡的說道:「她就在我家裡。」
孟筂聽到這話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就回頭看向了身後的別墅,不知道齊悅怎麼會到這邊來。
沈延習知道她在想什麼,說道:「我媽把她接過來的。她不肯打掉孩子,我媽就將她帶了過來。」他說到這兒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她瞞得太好,這段時間都沒讓我回來,她在我們家住了有那麼久了,我竟然一點兒也不知道。」
他說著捏緊拳頭重重的捶自己的頭。如果他早幾天知道這事兒,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現在他能怎麼辦?
結婚證已經領了,酒席雖然沒有辦,那也是合法夫妻。他結婚本就是聯姻,公司才剛開始正常運轉,他不敢去想,如果他這時候離婚,公司那邊該如何運行下去。
而齊悅懷的是他的孩子,儘管他事先並不知情,但難道就能做到不管嗎?他從未覺得有那麼難過,甚至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而他母親的意思很簡單,七月既然想生下孩子,就讓她生下來。先瞞著他的新婚妻子,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這無疑是卑劣到極點的行為,他並不贊同,但現在又能怎麼辦?他能怎麼辦?
他甚至無法去恨去怨他的母親。她的出發點,都是為了他好,為了公司好,誰又讓他那麼沒用呢?
孟筂詫異不已,她還沒反應過來,沈延習就站起身來,快步的往小區外走去。
他這樣兒她很擔心他會出事,趕緊的跟上了他。但才剛走幾步,沈延習就回過頭來看向她,面色疲倦的說:「阿筂,我想自己靜靜,你別跟著我。」
他說完這話看也不再看孟筂,大步的往外邊兒走去。
孟筂跟上去不是,不跟上去也不是,到底還是沒有跟上去,停下腳步,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