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水深火熱 「明茶是個乖孩子。」……

  杜明茶只看出來沈淮與似乎剛睡醒沒多久,還有些疲倦,三個人剛玩了兩把uno,沈淮與起身,去外面拿東西,顧樂樂跟著屁顛屁顛兒地出去。

  負責看顧顧樂樂的保姆在這時送了新鮮的水果,換掉桌上的熱水。杜明茶抓緊機會,問她:「淮老師最近很忙嗎?」

  保姆愣了一下。

  顧小姐前段時間是為樂樂請了一名德語老師,姓淮單名一個義字。不過淮義老師已經有段時間沒過來了——好像從杜明茶剛到第二天起,淮義老師就專心研究,少來授課。

  杜小姐應該沒有見過淮義老師,又怎麼在這個時候忽然關心地提起他?

  「應該是,」保姆遲疑著說,「淮老師去非洲出差了,盧安達,好像是提供一些技術研究。」

  杜明茶瞭然。

  國家面向非洲提供了許多基建或其他方面的重要援助,淮老師響應國家號召,過去提供技術也很正常。

  她疑惑的是盧安達並非德語區,使用法語的人更多一些。

  難道淮老師法語也很好?

  對沈淮與的欽佩油然而生,杜明茶又聽保姆說:「啊,對了,淮老師前天還給樂樂發了一些照片過來,你要不要看?」

  杜明茶心中好奇:「可以呀。」

  國內學法語的學生,尤其是身家普通的,大部分能找到的工作,也就那麼幾樣。

  外交部、中聯部、商務部等等國家設立的崗位當然是擇精英選拔,審核嚴格,想要加入並不容易;外研社、國家博物館之類的單位招聘人數極少,有時候甚至很多年也沒有崗位;要麼就是讀博,去一些招聘法語教師的高校,或者應聘一些基建、外貿、信通、外企等單位。

  而後面的這些,大部分都和非洲脫不了聯繫,即使不是常駐,也免不了出差。

  非洲的法語區太多了,杜明茶先前有個學長就在群里建議新生,將來如果必須要非洲,那就儘量往北非去,想賺大錢就去西非或者南非——前提是避開這些裡面高發瘧疾或鼠疫的地區。

  杜明茶不確定自己未來是不是也會如此,她想提前看一看。

  雖然盧安達屬於被學長遺漏掉的東非國家。

  保姆很快拿了平板過來,點開相冊。

  最後面幾張是沈淮與昨天發給顧樂樂的,在盧森堡拍攝的一些東西。

  再往前,才是淮義老師發來的照片。

  保姆點開第一張,交到杜明茶手中。

  恰好,沈淮與回來了。

  他換了熨燙平整的新襯衫,後腦勺微翹的頭髮也服帖了。

  應當重新洗漱過。

  「在看什麼?」沈淮與問,「這麼出神?」

  杜明茶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她雙手捧著平板,震驚到不可思議。

  保姆為她打開的第一張照片是盧安達的貧困人家民居,牆壁上只塗了一層水泥,有些部分水泥脫落,露出裡面紅色的土磚,房頂是薄薄的彩鋼瓦。

  地上全是泥土,就連房子內部也是土。

  杜明茶說:「在看你出差時拍的照片。」

  沈淮與唔了一聲:「是去盧——」

  「剛剛阿姨和我說了,」杜明茶看著照片上的土屋,震驚不已,「這房子……是你出差時住的嗎?」

  沈淮與這次去盧森堡出差,住的是自己名下的房子。他前些年在盧森堡購置了一套房產,平日裡有專人打理。

  顧樂樂一直想看,央求了好久,軟磨硬泡,沈淮與出差時,才拍了房子的外貌給他。

  這些照片,都存在顧樂樂的平板中。

  「是,」沈淮與說,「那邊風景還可以。」

  杜明茶看著照片上用木頭搭建的牛棚、被曬到蔫了吧唧的植物。

  這叫……還可以?

  淮老師果然是窮苦出身,這麼容易就能感到滿足,這樣惡劣的條件還能覺著可以。

  她遲疑著問:「……住在裡面,不會很悶熱嗎?」

  「不,」沈淮與回答,「房子的排風系統不錯。」

  杜明茶盯著房子上的大洞。

  好像,確實挺通風。

  這別說通風了,這麼大的洞,下雨的時候都能往屋子裡灌吧???

  沈淮與淡聲說:「樂樂說那邊房屋建築風格很像《安徒生童話》,他很喜歡。」

  杜明茶:「……是有點童話。」

  不,比起來《安徒生童話》,這更接近成人版的《一千零一夜》吧?

  「你往後翻,」沈淮與忽想起拍攝的一些斑貓,「如果我沒記錯,下一張是可愛的小動物。」

  可愛的小動物?

  女孩子對這句話沒有抵抗能力。

  杜明茶精神一振,開開心心地往後劃了一頁,瞳孔地震。

  竟然是大猩猩啊啊啊!!!樹林中,好多超大的非洲黑猩猩!!!

  為什麼淮老師會將非洲黑猩猩稱為可愛的小動物啊?

  他眼中的可愛究竟是個怎樣的形容?

  沈淮與說:「為拍這些照片,特意等了一陣。」

  斑貓這種生物身手矯健,靈活,在不驚擾它們的情況下,拍攝出完美的照片並不簡單。

  杜明茶看著那些大猩猩,這些大塊頭一個個盯著鏡頭。

  像是下一秒就會衝出來打爆她的頭。

  更可怕的是沈淮與接下來的話:「樂樂先前還想養它們做寵物,我提醒他犯法。」

  等等,先別提犯不犯法。

  杜明茶看著那一群魁梧的黑猩猩:「養它當寵物?我給它當寵物還差不多。」

  「再往下一張是他們的國鳥,冬天時,你在公園逛逛,偶爾也能遇見,」沈淮與提醒她看拍攝的戴菊,「在那邊時,每天清晨打開窗子就能看到。」

  杜明茶心臟稍稍往下回落。

  國鳥啊。

  應該不會太醜吧。

  況且,每天清晨打開窗子都能看到的話,一定會是嘰嘰喳喳的小可愛。

  懷著「鳥兒再丑能丑到哪裡去」的心情,杜明茶輕鬆愉悅地點開——

  一堆黑乎乎、脖子發紅、有著光禿禿腦袋和嶙峋紅脖子的禿鷲,喙上還有骯髒不堪的污漬。

  杜明茶啪地一下把平板反扣在桌子上,震驚地望著沈淮與。

  淮老師。

  在他出差的時候,每天早上推開窗,都能看到一堆禿鷲飛來飛去?他還能面不改色地稱讚?

  杜明茶心疼不已,她問:「淮老師,您在那邊出差……衣食住行是不是很艱苦啊?」

  她的眼睛猶如沉靜的湖水,承載著微風拂來的花朵。

  盈盈不堪驚擾。

  只看了一眼,沈淮與移開視線。

  他說:「我習慣了。」

  雖說飲食上有些不適應,但盧森堡那邊有不少華人,想招一個正宗的中國廚師也並不困難。

  這樣說著,杜明茶眼睛中憐憫更重了。

  滿是對淮老師的心疼。

  住在牛棚旁的土屋中,把能一拳錘爆人腦殼的大猩猩稱為可愛小動物,一推開窗就看到滿天飛的禿鷲……

  杜明茶堅持不過兩天。

  而淮老師卻說一點兒也不艱苦。

  「淮老師,」杜明茶憐惜地開口,「您的生活真的好水深火熱哦。」

  沈淮與:「嗯?」

  顧樂樂啪嗒啪嗒地跑過來:「明茶,我想看《小豬佩奇》!」

  一句話打斷兩人的談話,杜明茶用剛才的平板找到法語版的《小豬佩奇》,無意間看到相冊中後面的幾張照片縮略圖——

  漂亮的、北歐童話風聯排別墅,碧藍的泳池,敏捷的斑貓,可愛的戴勝……

  再想想淮老師住的泥磚土屋、蔫了吧唧的綠葉、荒野大猩猩、禿鷲……

  世界的參差啊。

  杜明茶忍不住同情起沈淮與了。

  不過也對他產生一種無上的尊敬。

  居住在這種簡陋的環境中,仍舊能以美好的心態看待周圍事物。

  要是杜明茶提前幾個月認識他,早就把他當例子寫進高考作文了。

  說不定老師也會被感動的稀里嘩啦從而給她滿分。

  顧樂樂撓頭,問:「明茶,怎麼你看淮與的眼神,就像看菩薩一樣?」

  「簞食瓢飲,身居陋室,不改其樂。」杜明茶由衷感慨,「淮老師,您才是真正的聖人啊。」

  沈淮與:「嗯?」

  「我要向您學習,」杜明茶鄭重地說,「從今之後,您在我心中的地位僅次於聖父。」

  沈淮與懶散坐在沙發上,淡淡看她:「聖父就算了,我不介意你稱呼我為父。」

  杜明茶:「……」

  顧樂樂暫停了《小豬佩奇》,好奇地看著兩人。

  兩秒安靜後,杜明茶鄭重地說:「淮老師,您知道嗎?在遇到你之前,我在這個世界上就沒見過一個好人。」

  她抬頭看沈淮與:「遇到你後,我發現之前遇見的全都是好人啊!」

  ……

  尚且算得上「愉快」的輔導結束後,顧樂樂讓杜明茶裝了許許多多的小餅乾回去:「我這兩天牙疼,吃不了太多甜食,這些都是剛烤出來的,你不要浪費掉啊……」

  「強迫」杜明茶帶走甜點後,顧樂樂才跑去向沈淮與邀功,得意洋洋:「看,我藉口找的不錯吧?」

  沈淮與沒看他,翻著平板上的照片,問,「牙疼為什麼還讓廚房做這麼多甜食?」

  顧樂樂語塞:「……我……」

  「既然想送明茶禮物,就大大方方的送,」沈淮與說,「她很通透,能理解你。」

  顧樂樂嘀咕:「……那你上次送東西還用我的名義……」

  「什麼?」

  顧樂樂條件反射般站直:「報告長官,什麼都沒有。」

  「好了,早點休息,」沈淮與看了眼時間,「我還有事。」

  顧樂樂應了一聲。

  回臥室後,他卻怎麼都睡不著,忍不住下床去找玄鳳玩,剛剛推開門,就聽到沈淮與的聲音。

  「明天我去探望父親,你想去就去,不去也可以。」

  「嗯,我知道了,白女士。」

  ……

  顧樂樂聽到最後那個稱謂,將腦袋又縮回來。

  只悄悄借著門的縫隙,看到沈淮與坐在沙發上,面前的桌子上,杯子中放著冰塊,還有一瓶剛剛打開的酒。

  但他並沒有喝,閉著眼睛,手指搭在大陽穴處。

  顧樂樂屏著呼吸,將臥室的門偷偷關上。

  沈淮與照顧他已經有一年多了,顧樂樂知道他的生活習慣。

  除非必要,不會飲酒,煙也不抽。

  一切可能上癮性的東西,沈淮與都不碰,自律的可怕。

  雖然顧樂樂年紀還小,但他也並非什麼都不懂。

  比如說,沈淮與這種近乎苛刻的生活習慣,和他逝去的父親沈從鶴其實一模一樣。

  但他的母親,被他稱作「白女士」的白靜吟、卻是規律生活的相反面。

  曾經紅極一時的影星,常年酗酒抽菸,私生活混亂,極盡妍麗,如開到荼蘼的絢爛薔薇花。

  兩個生活習慣截然相反的人在一起註定會產生矛盾,但這樁矛盾重重的婚姻卻一直持續到沈從鶴過世。

  顧樂樂閉上眼睛,偷偷揣測。

  沈淮與現在堅持獨身主義,是不是和他父母兩敗俱傷的婚姻有關係呀?

  次日清晨,杜明茶早早地接到王教授和導員的通知,趕去辦公室中。

  王教授的學生帶著自己的電腦來了辦公室,這次主持人大賽的全部程序和網頁都出於他所組建的小組。作為組長兼王教授的愛徒,他提前坐車趕回學校,就為了幫助找出那個惡意上傳照片的人。

  霍為君陪了杜明茶一起過來。

  整個宿舍里,她是最豪橫的一個。

  幾個人屏息靜氣,安靜地看著屏幕。

  學長沒有進管理員後台,直接從庫中將數據表拉了出來,勾選,一一查看詳細信息。

  照片來源、上傳時間、參賽選手名稱、宣言……以及最重要的,上傳者微信帳號。

  整個連結和程序接通了官方公眾號的數據,輕而易舉的找到上傳者微信帳號。

  導員盯著那個微信帳號頭像看了一陣:「哎?這個……不是沈克冰嗎?」

  沈克冰比他們高一級,但這兩屆的導員在同一個辦公室。

  上一屆的導員顯然不想惹麻煩,畢竟沈克冰家世背景還不小……

  他端著杯子,規勸:「算了,算了,不就是一張照片嘛——」

  杜明茶轉過臉,她臉貼在霍為君懷抱中,發出一聲悶悶的泣音。

  上一屆導員聲音一滯。

  杜明茶的導員說:「你看看,人家小姑娘都哭成這個樣子了,你還算了?」

  「沒關係的,」杜明茶臉貼著霍為君的脖子,聲音含著哭腔,「我真的沒關係,我明白老師有……嗚……有顧慮,我能理解……」

  「這壓根就不用理解!」王教授見不得女同學被欺負,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疼的呲牙咧嘴,強忍著擺出嚴肅臉,「高一級的同學,還是一個男人,竟然做這種事情?老李,你不管?行,你不管我管,我現在就去教導處找他的——」

  「哎哎哎,」上一屆導員慌了,「呀,我又沒說不叫他。」

  「趕緊叫過來啊,」王教授把拍紅的手背在身後,小心翼翼地揉著,橫眉冷對,「快!」

  王教授是學校重金聘請來的人,學識過硬,脾氣比學識還硬。

  有他替杜明茶說話,不到十五分鐘,沈克冰就被緊急帶了過來。

  他還不懂大早上的被叫來是什麼事,打著哈欠,衣衫不整:「老師,我——」

  「啪!」

  猛然一巴掌甩在他臉上,沈克冰被打懵了,還沒反應過來,右臉頰又被用力扇了一下——

  「啪!」

  「啪!」

  最後一巴掌扇到左臉,又一拳,正中他眼眶。

  疼的沈克冰後退幾步,捂著眼睛哀嚎一陣,才站直身體,憤怒地看著戴著口罩的杜明茶:「醜八怪,你瘋了?」

  眾目睽睽下,杜明茶又賞了他一巴掌。

  打完之後,她忽然眼睛一紅,轉身奔到霍為君懷中,嗚咽抽泣:「他罵我……對不起……老師……我實在是太難過了……」

  眾人安靜。

  杜明茶那幾巴掌打得乾淨利索,幾個人沒想到這麼柔弱的女孩突然上手打人,一時愣住。

  霍為君摟著杜明茶,心疼極了,她抬頭看導員:「老師,你們看看,明茶平時多好多溫柔的一個女孩子呀,這次都被氣成這個樣子,一定遭受了嚴重的心理創傷——」

  「狠狠罰他!」王教授盛怒,「沈同學,你為什麼要做這樣傷害同學的事情?」

  沈克冰鼻血被打出來了,他惱怒:「現在遭到傷害的人明明是我吧!這個醜八怪——」

  導員忍不住了,她提高聲音:「沈同學,請注意你的言行!」

  杜明茶臉貼著霍為君,眼淚汪汪地看導員:「老師,要不還是算了吧,我,我沒關係的。」

  「不行,」導員斬釘截鐵,「說好了嚴懲,就得執行。」

  「老師,就算是嚴懲,記大過、嚴重警告、留校察看是不是也有些太重了呀?」霍為君說,「雖然沈克冰同學這次做的事情令人髮指,但只要讓他在學校公眾平台進行誠懇的道歉、再取消他今年所有評獎評優資格、扣光德育分、不得競選任何校級幹部就好了啊。」

  躲在旁側的上一屆導員:「……」

  誰說要記大過了?

  這是什麼時候商量出來的?

  「算了,」杜明茶擦著眼淚,睫毛被淚水打濕,連帶著她聲音也低啞,「太過分了……」

  沈克冰暴躁:「你他媽的裝什麼裝——」

  導員斥責他:「沈克冰!」

  沈克冰憋著一肚子怒火,無處發泄,只能狠狠去瞪杜明茶。

  杜明茶淚流的更凶了。

  整個辦公室的人都看在眼中,就連學長,也忍不住皺眉。

  沈克冰實在太過分了。

  「是啊,」霍為君愛憐地替杜明茶擦淚,「雖然害得明茶昨天失眠、從昨晚到現在一口飯都沒吃,但畢竟都是同學呀。」

  杜明茶身體單薄瘦弱,現在在霍為君懷中更是小小一個。哭的眼睛通紅,還要強壓著聲音去為一個沒有絲毫悔改之意的人求情……

  王教授的怒火被啪的一下點燃,他指著沈克冰,惡狠狠:「公開道歉!嚴重警告!記大過!取消評優評獎!留校察看!」

  「欺負女同學,態度還如此惡劣!」

  「必須嚴懲!」

  沈克冰這才意識到不對勁,他慌了:「老師,我……」

  已經晚了。

  在看到剛剛那一切之後,如今,就算是他的導員,也不可能再為沈克冰求情。

  沈克冰頂著臉上火辣辣的巴掌痕跡,顫著聲音為剛才的事情道歉。

  上次他做那種事情已經讓他在家中毫無地位,被父親狠狠教訓了一頓;夾著尾巴做人了好久,低聲下氣,俯低做小,好不容易讓父親對他觀感稍稍好了些,現在又發生這種事情……

  導員沒有給予他絲毫轉圜餘地,已經將簡易的處罰通知上報到政教處了。

  政教處那邊的老師和王教授相熟,有了王教授在側佐證,沈克冰是徹底逃不了處罰。

  幾個老師也沒忘記杜明茶,心疼地安慰了好久,勸她放寬心態,千萬不要因為這種小事而喪失生活的勇氣。

  杜明茶這才破泣為笑:「謝謝你們。」

  直到快要上課,杜明茶才和霍為君離開教室。

  沈克冰陰溝裡翻船,不知道去了哪裡。

  這次熏眼淚比上次高級一些——霍為君在自己衣服特定位置塗了風油精,需要哭的時候,杜明茶就貼上去蹭一蹭,效果極佳,也沒有洋蔥那樣後勁足。

  去超市買炒酸奶,杜明茶奢侈了一把:「阿姨,我要加紅豆和芒果,謝謝您。」

  看著酸奶在不鏽鋼的表面上漸漸凝固,霍為君忽然說:「明茶,等會你跟我回家,我所有的禮裙都隨便你挑。」

  她聲音鏗鏘有力:「這次你一定得讓那些傢伙看看,他們以前有多蠢。」

  夜涼如水,無月無星。秋末的夜著了涼寒氣,幽幽散散,燈火輝煌的富人區中容不下寒氣,驅散離開,滿是暖融融的香氣。

  厚重的地毯鋪陳,燈光似明晝。

  晚餐剛剛結束,主人正謹慎地陪著客人閒聊,試探著客人的話風,試圖能夠從中獲取一些好處,為自己鋪路、謀取更多利益。

  「主持人大賽?」

  沈淮與看了眼沈少寒無意間夾在書頁中的海報,閉眼,揉太陽穴:「你們學校還有這種比賽?」

  「一年一度,規模不小,每年都有電視台過來採訪,」沈少寒說,「今年……明茶也報名了。」

  沈淮與放下手,側臉,睜開眼。

  今晚,沈少寒的父親花費好多力氣才請了沈淮與過來一同吃飯,有重要的事情想求他做。

  沈淮與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

  「明茶呀,」沈父終於找到一點話頭,他忍不住放下杯子,饒有興趣地問,「對了,少寒,你怎麼不請她來家裡吃飯?好久沒一起吃過飯了吧?」

  繼母梅又纖不屑地笑了一聲:「和她一起吃?她臉上還有那麼難看的疤,看了都要倒胃口——」

  「啪啦。」

  沈淮與剛拿了杯子,忽然從他手中滑落,重重跌落,碎裂成塊。

  清脆的碎裂聲炸開。

  梅又纖一抖,立刻噤聲,手指捂著胸口,忐忑不安地看他。

  「抱歉,手滑了,」沈淮與漫不經心地說,「剛剛聊到什麼地方了?好像在聊明茶這個乖孩子?」

  梅又纖反應過來,被他一句話嚇得嘴唇發白。

  很明顯,二爺這是在袒護杜明茶。

  剛剛她說錯話了。

  慌亂地俯身,梅又縴手忙腳亂地去收拾著沈淮與腳下的碎玻璃片。

  沈淮與不曾挪動,他的鞋子乾乾淨淨,沒有絲毫污漬。他愛潔,從來挑不出什麼瑕疵。

  梅又纖伸手,抖著手,將緊挨著他鞋子的一片碎玻璃片撿起來。

  她頭也不敢抬。

  向來被稱讚脾氣好的沈淮與,沒有阻攔她,甚至連一句客套的推辭都沒說。

  沈父就像什麼都沒看到。

  旁側的傭人也在賣力工作,仔仔細細地擦乾淨地上留下的污漬。

  「明茶生日是不是快到了?」沈父順著沈淮與的話往下說,「好像就下周五?」

  「下周六,」沈少寒糾正,「我已經準備好禮物了。」

  沈父讚許地看他:「好孩子,你總算做了一件人事。」

  「下周六?」沈淮與靠在沙發上,忽而笑了一下,「不巧了。」

  他側臉,平靜地看沈少寒:「少寒,我原想讓你下周五跟鄭叔出去做事,也鍛鍊鍛鍊。」

  沈父一聽,臉上立刻露出喜色:「你要是肯帶他,那可再好不過了。」

  沈少寒嘴唇緊抿,良久,他才看向自己父親:「那明茶的生日禮物怎麼辦?」

  「讓你二爺給她捎過去就行了,她應該能理解,畢竟工作更重要嘛,」沈父一邊說,一邊去看沈淮與,「……淮與,可以嗎?」

  小心翼翼徵求他意見。

  沈淮與沒有立刻回答。

  自從杯子「不慎」跌落後,他沒有再取新的過來,面容沉靜,似在思考什麼。

  在沈父開始不安揣測時,沈淮與終於說話了。

  「倒是可以,」沈淮與微笑,「舉手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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