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笨蛋嫂嫂
魏紫遲疑駐足:「你……你是在等我?」
「不是在等你,難道是在等別家的姑娘?」蕭鳳仙譏笑,「過來,我帶你去冷宮。」
魏紫攥緊食盒提柄,這人怪得很,總能在她無助的時候出現。
她想著,顛顛兒地跟了上去。
冷宮正門看管森嚴,蕭鳳仙帶著魏紫繞到後宮牆,一手拖住她的臀,仗著自己輕功出色,如敏健的鷂子般掠進宮牆。
落地時蕭鳳仙的手臂微微脫力,魏紫毫無提防,驟然摔在了厚厚的枯枝落葉上。
她爬起來,清楚地聽見了剛剛青年嘴裡發出的一聲悶哼。
她揪住他的手,不由分說地捋開他的袖管。
手臂上遍布剛結疤的鞭痕,因為托她翻牆的緣故,一些傷痕已然裂開,滲出鮮紅血液。
魏紫愣在當場:「這是怎麼回事?」
魏紫捂住被捏的臉頰:「人家問你話呢,你別岔開話題。」
魏紫從冷宮出來,遠遠聽見法場那邊傳來和尚們的念經聲和木魚聲。
秋陽慘澹,冷宮景致蕭條。
她的一隻手順著他的衣袖滑落到他的腕上,無力地停頓在那串白菩提手串上,佛寺里求來的菩提珠,也不知是否能庇佑這個青年。
她緊緊牽住蕭鳳仙的衣袖,想起前世他隨花宴濃作惡多端,被朝野上下和黎民百姓辱罵詛咒的那些事。
……
蕭鳳仙伸出手掌按在她的腦袋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的那點本事在他眼裡,什麼也不是。我既走上了這一條路,就絕不會回頭。」
魏紫呢喃絮語:「身處充滿惡臭的沼澤,清白便顯得太過珍貴,只會招來惡人的嫉恨。可我對那樣的清白,仍舊心嚮往之。對太子殿下的為人,仍舊愛之敬之。願殿下珍重身體,我仍舊盼望能在黑暗裡,看見您這樣的一盞燭火,微弱,卻又盛大燦爛。」
蕭鳳仙只好道:「嫂嫂可還記得大理寺衙門裡,李景林給了你什麼?」
「據祖母在宮裡的眼線回稟,那夜天子曾招康王爺入宮,商議賜婚事宜,似乎是有意把小紫賜給他做續弦。沒想到皇后娘娘突發惡疾命懸一線,天子當夜命太醫院的人想方設法拖延娘娘性命,並安排了一道手諭,要你立刻入宮侍疾。卻沒想到,手諭還沒發出去,娘娘就突然食鉤吻而亡。小紫,你可想到了什麼?」
她道:「皇后娘娘對你很是喜愛,她突然薨逝,小紫傷心難過也是有的。」
蕭鳳仙不爽地伸手捏了捏她香嫩嫩的臉頰:「誰教你這個詞的?果然鎮國公府不是什麼好地方,嫂嫂在那裡待了幾個月,什麼話都學會了。」
冷宮。
魏紫把食盒放在案几上:「我來給太子殿下送些東西。」
魏紫微微頷首:「娘娘待我是極好的。可惜了那對白玉鐲,娘娘走的那晚,竟也像是有所感應般跟著碎裂了。」
周顯元高燒不醒。
她從底層的屜子裡抽出一隻精緻的檀木盒子,鄭重地擺在枕邊:「我偷偷去了一趟東宮,從裡面拿來了那根狼毫筆。我記得太子殿下曾說,這是您的老師還在世的時候,親手送給您的。上面的《橫渠四句》您很喜歡,這些年一刻也不敢忘。」
魏紫想起那塊帶著血書的手帕,愕然:「原來是你讓李景林寫下的血書?我還疑惑事情怎麼那麼容易就辦成了,原來是因為你……你幫我的事被花宴濃知道了,所以他就打了你?他竟然打你……」
蕭鳳仙驚詫。
魏老夫人見魏紫興致缺缺地坐在一旁,抬手把她招到身邊坐了,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背,見手背溫暖才放下心。
魏老夫人叫了一批繡娘進府,讓女眷們挑選喜歡的花樣子,以便裁製今冬的新衣。
宮女淚流滿面,連連道謝。
鶴安堂。
她叮囑道:「只怕那些宮人踩高捧低輕賤太子殿下,你拿著這筆錢,好歹別叫殿下凍死餓死。人得活著,哪怕是苟且偷生也要活著,活著,才有出去的希望,才有翻案的希望。」
魏紫後知後覺地掩住唇瓣,心虛地瞅他一眼,不自然地別過臉去。
雖然已是冬日,但大街小巷熱熱鬧鬧的,尤其是媒人們格外忙碌,走街串巷為男男女女牽線搭橋,只盼著能在年底前多說成幾對。
她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
魏紫緊緊握住食盒提柄。
她眼眶微紅,低頭從懷袖裡取出厚厚一沓銀票。
國喪結束,民間重又辦起嫁娶事宜。
他想出人頭地。
從前想出人頭地,是為了在蕭家揚眉吐氣,讓蕭隆、邢氏和蕭凌霄都對他刮目相看,讓欺負過他的那些人,有朝一日全部跪在他的腳下瑟縮求饒。
他們正在超度皇后娘娘。
三個月後。
明華宮的大宮女在此照顧他,見魏紫過來探視,忍不住又落起眼淚:「魏大姑娘……」
她知曉自己無法左右青年的一意孤行,正如他無法左右自己的心思志向。
蕭鳳仙心虛地放下袖管,避開少女關切的視線:「跟人打了一架。」
「老畢登?」
魏老夫人頓了頓,低聲道:「小紫可聽說過康王爺?」
如今想出人頭地,是為了不必再仰視「鎮國公府」那塊敕造匾額,是為了平等地站在心愛的姑娘身邊,有底氣的向曾經羞辱過他的鎮國公求娶他的掌上明珠。
周顯元淋了一大場雨,又遭受了喪母的打擊,此時正臥病不起。
宮室破舊昏惑疏於清掃,供奉在佛像面前的幾枝桂花早已凋零枯萎。
「笨蛋嫂嫂。」
「你撒謊。」魏紫眉尖輕蹙,「你是什麼人我還不知道嗎?你跟誰打架都不會吃虧的,才不會把自己弄成這樣。是誰打的你?莫非是花宴濃?那個老畢登為何要打你?!」
魏蔓蔓喜不自勝,挑的頭暈眼花,竟比繡娘還要忙碌。
有的是祖母和父親給的體己錢,有的是夏枯苑賺的私房錢,她一股腦兒全塞給了宮女。
魏紫仰頭看了一眼天空。
今日無風無雨,也無陽光。
「孫女略有耳聞,乃是天子的皇叔,膝下有個女兒。」
良久,她耷拉著羽睫,有些難過地轉身離去。
桃花眼裡掠過心疼,她道:「你就一定要走他的門路嗎?憑你的本事——」
魏紫思量過後,不禁瞳孔微縮。
放著那麼多臣子女眷不管,天子卻偏偏只安排她入宮侍疾,只怕侍疾是假,借著侍疾之名,讓她和康王爺在宮裡產生夫妻之實才是真!
接下來只要拖延國喪時間,便可安排她和康王爺賜婚成親!
可她從未得罪過天子,天子給她安排這麼一樁不合適的婚事,莫非是不喜她接近二皇子?
又或者……
天子知曉了她在鯪魚江案中的手筆!
想到這種可能,魏紫不禁渾身發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