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月聽到被罰去外面跪著,並沒有多大反應,早習以為常。
畢竟陳皇后這般刁難懲罰她,也不是頭一次了。
只是沒想到,明知她懷孕,還這般做派,看來是不想讓她生下嫡長子呢。
秦芳月心如死灰,看都沒看陳皇后,冷著臉揮開金嬤嬤的手。
「讓開,我自己會走。」
金嬤嬤氣得咬牙切齒,偏又發作不得,只能看向主子,一臉的陰陽怪氣。
陳皇后覺得秦芳月這般不服管教,當著宮女的面給自己甩臉子,越發氣怒。
「誰讓你起來的?既然要跪,就這麼直接跪著爬出去好了!
敢頂撞哀家,就在外面跪到天亮,好好反省個夠!」
秦芳月身形微微踉蹌。
思竹早就滿臉是淚,不顧被杖斃的危險,跪著爬到皇后面前,不停地磕頭求饒。
「皇后娘娘,我家王妃剛懷了孩子,不能……嗚嗚嗚,求求您了……」
腦門很快就見了血,卻依舊沒有停下,鮮血糊了滿臉。
陳皇后沒有任何憐憫,甚至覺得十分礙眼,眉頭緊皺。
金嬤嬤狗腿地上前,一腳將思竹踹在地上。
「賤婢,到底小門小戶出來的,不懂禮數!
皇后娘娘金口玉言,都是為了王妃好,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思竹嘴裡噴出一口血霧,痛苦地蜷縮在地上打滾。
秦芳月見此,再忍不住,胸口鬱積已久的怒火噴發,一巴掌甩金嬤嬤臉上。
「狗奴才,主子說話,哪有你插手的道理!」
不等金嬤嬤反應,又轉頭看向陳皇后。
「想折辱我,何必拿一個丫鬟出氣,一國之母就這點氣量,傳出去,怕是要丟了皇家的臉面。」
說完之後,不再搭理主僕倆,把思竹扶起,徑直走向大殿外。
陳皇后氣得攥緊拳頭,怒氣橫生地交代金嬤嬤。
「你去守著,不跪到天亮,別想起來!」
秦芳月把滿臉是血的思竹交給門外焦急等待的相思,讓她帶著思竹去太醫院。
相思一臉痛苦,想說什麼,又被她的表情制止,只得攙扶著思竹先離開。
秦芳月不卑不亢地撩了下錦裙,跪在冰冷的金磚地上,一股鑽心的寒瞬間侵襲全身。
她單薄的身體晃了一下,強行挺直腰板,像冬雪裡的傲竹,不畏寒意刺骨。
不知何時,開始飄雪。
隨著天空越來越暗,雪越來越大,撏綿扯絮,很快就在地上堆積了厚厚一層。
鳳儀宮灑掃的宮女看見跪在雪地里的王妃,都不由紅了眼,卻被凶神惡煞的金嬤嬤瞪了幾下,趕緊離開。
秦芳月強行把手掐在大腿上,即便渾身發抖,也不讓自己倒下。
寒冷侵蝕著她的意志,渾渾噩噩中,她想起那一日,也是下雪天。
上京的初雪,那時覺得格外美,絲毫感覺不到寒意。
因為有人包著她的手,因為有人將她擁入懷。
她和慕容皓第一次在湖上泛舟,遇大雪紛飛,她卻歡呼著跑出船艙。
那一日,她穿著一身紅衣,在雪裡跳了最愛的劍舞。
慕容皓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溫言軟語,小心翼翼地吻上她的唇。
那是兩人第一次接吻,還帶著白雪的絲絲涼意。
她的臉蛋兒通紅,嬌羞地想要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
狐裘披風蓋在兩人頭上,隔絕了外面的雪,只剩濃情蜜意。
初雪那一日,慕容皓跟她求婚,說此生只娶她一人。
她又哭又笑著,點頭答應,做他的王妃。
秦芳月覺得眼皮越來越重,腦海里的景象也越來越模糊。
就在那個高大的身影即將消失殆盡的時候,她再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沒有撲在雪上,亦沒有感受到刺骨的寒。
咣——
一聲重物落地的響動,然後便是刺耳的尖叫聲。
正坐在椅子上悠閒地吃著點心的金嬤嬤,被一腳踹飛,大餅臉磕在落雪的地上,牙齒掉了兩顆,痛得叫。
秦芳月聽不真切,只覺自己被抱住了,是那個記憶里熟悉又溫暖的懷抱。
她努力撐開眼皮,看到男人眼睛紅透,薄唇張張合合,卻一個字也聽不清。
她的嘴唇凍到發紫,微張了張,聲音氣若遊絲。
「王爺,我此生最、最後悔的事,便是……遇見你……嫁給你。
如果有來生,我們不要……再相遇了吧。」
恍恍惚惚,說完最後一個字,腦袋垂了下去。
漫天飛雪裡,傳來男人撕心裂肺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