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生孩子

  到九月時,形勢越發緊張,就連百姓們閒時湊在一處聊天,也難免要壓低聲音嘀咕幾句,朝廷什麼時候正式跟鎮南王府撕破臉,洞夷女子到底是要嫁給皇帝還是要嫁給鎮南王,淮水兩邊總是別彆扭扭的這兩家,這回是不是真的要打起來了。

  葉允讓已在八月下旬回京,先前南巡時經他之手加封的官員雖然有一半在太后的旨意下被罷免,換上了太后一系的親信,但總還是留下了一半,明眼人便知道,葉允讓與太后,應該是在這件事上終於談妥了。

  不過最讓淮南的臣子們在意的,卻是葉允讓一道聖旨加封洞夷洞主為歸化節義洞主,同時又下詔申斥葉淮,罪名是未曾稟報擅自離開封地,潛往淮浦,意圖窺探朝政。

  「這道聖旨意在試探,」臣僚們湊在一處公幹時,薛宣和一邊飲茶,一邊說道,「只要王爺上表謝罪,皇帝知道王爺對朝廷懷有敬畏之心,自然就不會再追究。」

  「王爺並沒有吩咐在下擬謝罪表。」王府主簿沉吟著說道,「裴長史,是不是在你那裡草擬?」

  裴勉搖搖頭,含糊說道:「我也沒有接到王爺的命令。」

  「難道王爺不準備上表謝罪?」沈玉山接口說道,「這樣子,是不是給了朝廷藉口,我只怕皇帝會藉機發難啊!」

  「我最擔心的,是加封洞夷人的那道聖旨,」胡銓如今跟淮南這一干人也混的熟了,插嘴說道,「從前咱們總猜測皇帝是不是要跟洞夷聯姻,但如今有了這道聖旨,就算不聯姻,洞夷也算是過了明路,將來一旦淮南再跟洞夷有什麼摩擦,朝廷肯定要拉偏架,咱們只怕要吃啞巴虧。」

  「現在也沒少拉偏架!」郭彥他管著沿河防務,這些天朝廷指派來監督的官員不時挑刺,頻頻插手他的職事,他疲於應對,不免帶著火氣,「弄的那個什麼河務,屁事不懂,盡會對著我指手畫腳,還想逼我透露沿河布防,呸,想得美!」

  郭彥越說越生氣,聲音也抬高了:「咱們在這裡拼死拼活,皇帝坐享其成,還盡會挑刺!還有那些洞夷蠻子,咱們王爺拼著性命才把他們殺退,現在可好,皇帝倒要抬舉他們,拉踩咱們!我真是想不通了,好歹淮南百姓也是朝廷的子民,洞夷人燒殺劫掠,朝廷跟沒看見似的,反而千方百計想借著洞夷人的手除掉咱們王府,也不想想如果真沒了鎮南王府,淮南的百姓可不都成了洞夷人的盤中餐!難道皇帝以為弄到了鎮南王府,洞夷人就會認他做天子?真是昏聵!」

  眾人見他憤怒,不免都來勸慰,正說著時,窗外突然傳來葉淮的聲音:「在我那皇帝侄兒的眼裡,鎮南王府可比洞夷人更讓他坐立不安,他寧可讓淮南落在洞夷人手裡,也絕不想落在我手裡。」

  「王爺!」眾人連忙都起身相迎。

  葉淮閒閒地走進來,剛一落座,薛宣和便問道:「王爺,方才我等正在說上謝罪表的事,王爺準備上表嗎?」

  「不上。」葉淮側身坐著,胳膊支著椅子扶手,漫不經心地說道。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後還是薛宣和說道:「就只怕朝廷以此為藉口,再對王爺發難。」

  葉淮笑了一下,道:「上不上表,都會發難,何必多此一舉?」

  「說的是,」郭彥心裡窩火,連聲附和道,「朝廷如今就是存心找茬,要我說,王爺就不慣他這個毛病,讓他折騰去!」

  眾人鬨笑起來,薛宣和搖著頭說道:「國家大事,豈可作意氣之爭?」

  葉淮笑了下,淡淡說道:「再看吧,小皇帝本事沒有,心機挺深,就看他往下還要如何。」

  他閒閒地問著各處的防衛糧草等事項,思忖著說道:「胡銓從今天起就去船監司任監司吧,從明天開始,所有淮水上往來的船隻都要登基造冊,核對承載人員,胡銓盯著點,若是有可疑的人,你斟酌著辦理。」

  胡銓連忙起身答應,眾人心裡不免都嘀咕起來,從前即便是跟洞夷作戰時,也不曾對淮北往來的船隻進行核查,難道情勢已經緊張到這個地步,下一步是不是要封河?

  「行了,你們繼續辦正事吧,裴勉,胡銓,你們隨我來,我有事問你們。」葉淮的丹鳳眼依次看過眾人,笑了一下,「諸位勤勉些,應該就快了。」

  快了,什麼快了?眾人互相交換著目光,心裡都忐忑起來。

  裴勉與胡銓跟著葉淮進了外書房,從人都退下了,葉淮道:「前些天交給你們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裴勉與胡銓各自從袖中取出一疊卷宗,雙手奉上,葉淮接過了,卻並不看,只放在案上,問道:「說說看,哪些人有問題?」

  胡銓看了裴勉一眼,道:「屬下查了淮浦夜襲的死士身穿的官緞,各家都進出明白,唯有裴長史府中有十幾匹黑緞去向不明。」

  葉淮看了裴勉一眼,問道:「你怎麼說?」

  裴勉低頭說道:「胡監司查到後已經知會過屬下,屬下在家裡查過,那批黑緞的確入了裴氏宅中,之後卻沒了下落,屬下無話可說。」

  葉淮下意識地咬住了拇指指甲,皺眉思忖了半晌,道:「其他幾家呢?」

  「二老爺八月初應林姑娘之請去淮浦時,中間有將近一天的行蹤查不出來。」胡銓道。

  「黃將軍一個親信的管事六月間曾在京城露過面,」裴勉道,「屬下私下查過,黃家的下人說這個管事無故逃逸,黃將軍也正在四處找他。」

  「沈司戶的父親四十五年前跟隨先王來淮南之前,在京中曾經定過一門親事,那個未婚妻子至今未嫁,兩家偶爾還偷著有書信來往,不過屬下並沒能見到書信。」胡銓又道。

  葉淮忽地皺了眉:「照這麼說,竟是人人都有嫌疑,唯有薛家沒事?」

  裴勉與胡銓對望一眼,都搖了搖頭:「薛家眾人都逐一排查過,並無任何可疑的地方。」

  葉淮咬著指甲,笑了一聲:「有趣。」

  文柚的院中。

  小丫頭們抬進來衣服箱子,文晚晚親手打開了,指給文柚去看:「姐姐,如今天涼了,趕著做了些禦寒的衣裳,你看看可還合適?要是缺什麼少什麼,姐姐告訴我,我再命他們做。」

  文柚一件件翻檢著箱子裡的衣服,笑著說道:「並不缺什麼,這些衣裳料子一摸就是好的,讓妹妹費心了。」

  她說著話,抬眼看見文晚晚簪著一支鳳釵,那鳳嘴裡銜著的珍珠足有拇指大,又圓又亮,不由得嘆道:「妹妹真是掉進福窩裡了,這珍珠我長這麼大都不曾見過這麼好的。」

  文晚晚抿嘴一笑,拔下釵子簪在她髮髻上,笑道:「姐姐喜歡的話,就給姐姐吧。」

  「這怎麼使得?」文柚抬手摸著,又驚又喜,「這是王爺給你的吧?我拿著不太好吧?」

  「昨兒戴的那個蝴蝶簪是王爺親自畫了圖樣打的,所以不好送人,這個是外頭首飾店裡得的,王爺應該不會在意。」文晚晚道,「姐姐喜歡的話,改日我帶姐姐出去逛逛,再買些吧。」

  「那就太麻煩妹妹了,我這半個月一直沒出過王府,也是有點悶。」文柚摸著鳳釵,愛不釋手,又問道,「早先你說王爺在想法子救我爹娘,可有消息了?」

  「王爺沒說呢,」文晚晚想了想,道,「這才半個月的時間,大概沒有那麼快。」

  「唉,我就怕王爺沒放在心上,」文柚欲言又止,「妹妹,王爺這陣子對你怎麼樣?我怎麼聽人說,王爺是定過親的,那個林姑娘將來要當王妃呢,是不是真的?」

  這些事情文晚晚不想多說,只道:「王爺對我挺好的。」

  「要是對你好的話,為什麼不封你當王妃?」文柚猶豫著問道,「妹妹,你,你懷上了嗎?」

  文晚晚臉上一紅,低聲道:「姐姐別問了,羞人答答的。」

  「嗨,咱們姐妹兩個,有什麼不能說?」文柚拉著她,低聲叮囑道,「好妹妹,你得趕緊懷上,生個男孩給王爺,他肯定封你做王妃!還有那個林姑娘,我聽說是太妃的侄女兒,太妃肯定對她好,你這些天有沒有聽我的話,過去侍奉太妃?」

  「姐姐,」文晚晚哭笑不得,只得說道,「這些事你別問了,我知道該怎麼辦。」

  她怕文柚繼續追問,連忙抬高了聲音:「姐姐,這些天,你有沒有聽到過宮裡的消息,邱宮人有沒有給你消息?」

  文柚聽她提起宮中,頓時忘了其他,笑容消失了,怔怔地搖頭道:「沒有。」

  「我也沒有,」文晚晚嘆了口氣,「姐姐,我近來,總想起以前在宮中的事情……」

  她連忙咽下了後面的話,文柚的眼睛濕了,哽咽著說道:「陛下讓我來照顧你,唉,妹妹,要不然,我早就回去了。」

  「要是邱宮人能捎個信就好了,」文晚晚嘆著氣,眼睛卻警惕地觀察著周遭的動靜,「也不知道宮裡如今怎麼樣了。」

  「算了,你如今已經跟了王爺,就算回去也……」文柚皺著眉頭,道,「妹妹,你還是想法子早些懷上吧,給王爺生個男孩子,太妃也歡喜,王爺肯定也封你做王妃。」

  文晚晚笑了一下,近來葉淮的情形,要想生孩子,怕是不成呢。她道:「姐姐有所不知,這王妃麼,得朝廷冊封才行呢。」

  「你是說,」文柚半信半疑,「要陛下給你冊封?」

  「是啊,要是能給陛下捎個信,」文晚晚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