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抓住了她的手

  小小的風箏,被他用蠻力一抓,立刻就有些支離破碎的感覺,文晚晚一陣心疼,連忙伸手去拿,口中說道:「你還給我!」

  葉淮直起身,冷哼一聲。

  瞧她這模樣,竟是有些急了,上次她著急翻臉,還是他拿走了她偷的那些東西,不過,那些東西好歹值點錢,這麼個破風箏,至於麼?

  於是他兩隻手扯住風箏翅膀,眼睛瞧著文晚晚,作勢就要撕下去。

  「南舟!」文晚晚情急之下,抬高了聲音,「你要是敢撕,我就跟你急了!」

  很好,她現在,敢跟他叫板了。葉淮看著她,淡淡說道:「你是說,我不敢?」

  那紙是用過的字紙,舊的很,只要稍一用力,大約就要破了。文晚晚心裡焦急,忍不住輕輕扯住葉淮的袖子,放軟聲音小聲央求道:「南舟,這風箏是小燕給我的,也不知道她怎麼弄來的紙,又是怎麼在王婆子眼皮底下偷偷摸摸做好的,南舟,她做這風箏是為了答謝咱們救了毛團,毛團是你救下的,這風箏也有你一半,你捨得撕壞嗎?」

  她靠近時,有暖而甜的香氣,而她柔軟央求的姿態又取悅了他,葉淮的手指微微鬆開一些,下意識地抬起臉,看著她毛茸茸的眼眸,放低了聲音:「毛團是什麼?」

  「貓兒啊,」文晚晚覺得他的態度似乎有點鬆動,連忙抬手往窗台上一指,「那是小燕養的貓,我聽她總是叫它毛團,應該是她給它起的名字。」

  大約是聽見有人叫它的名字,貓兒抬頭睜眼,瞧著他兩個,輕輕咧嘴,喵了一聲。

  毛團?怎麼會給貓起這種傻名字!不過,這麼一來,倒是說得通了,怪不得這個風箏破成這樣,原來是那可憐巴巴的小丫頭做的。葉淮薄唇輕啟,慢慢吐出一個字:「蠢。」

  「南舟,」文晚晚低著頭看她,眸子裡水光盈盈,全是央求,「現在可以給我了吧?」

  葉淮輕嗤一聲,什麼稀罕東西,也值得她寶貝成那副模樣!

  「給我,」文晚晚見他像是被說動了,連忙向他伸出了手,「好不好?」

  手掌圓而小,手心白嫩,五根手指像春蔥一般,纖長直溜,微露出一點的手腕渾圓白皙,像剛出水的嫩藕。葉淮垂目看著,慢慢地,慢慢地靠回到椅子背上,閉上了眼睛。

  手裡一輕,風箏被文晚晚拿走了,她笑著說道:「多謝!」

  她的聲音突然近了,暖而甜的香氣突然濃了,她難道,低著頭湊得離他很近?

  葉淮心頭突地一跳,臉上也有點熱,一種怪異的,說不清是痒痒還是焦躁的情緒生發出來,瞬間遍布了周身。

  葉淮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只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然而那股子淡淡的暖意突然又遠了,腳步聲隨之響起,文晚晚拿著風箏,離開了。

  葉淮猛地睜開了眼睛,一時間竟有點惱怒。

  惱她剛剛靠近卻又離開,惱自己竟然不自覺地想要她更靠近些。

  文晚晚拿著風箏,點了油燈仔細檢查著,確定沒有損傷,這才放下心來。

  風還在刮著,門帘子被吹得亂卷,像是要飛起來一樣,可小燕用心用意做的這隻風箏,卻飛不起來。

  文晚晚有些遺憾,又突然有了一個略有些幼稚的想法,如果這風箏能飛起來的話,小燕是不是也能逃脫當下的命運?

  她情不自禁地叫了聲:「南舟。」

  葉淮正沉著臉看她,突然被她這麼一叫,心底又是突地一跳。

  緊跟著聽她問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飛不起來,能不能把它修好呢?拜託你了。」

  她說話的聲調其實跟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但在葉淮聽來,卻硬生生覺得,似乎多了幾分撒嬌的意味,心跳越發急了,葉淮閉著眼睛,許久才道:「拿來。」

  「我就知道!」文晚晚笑了起來,快步走到近前把風箏遞給他,「你肯定不會那麼不講理的!」

  不給她修風箏,就是不講理?葉淮原本伸著去拿風箏的手呼一下縮回來,淡淡說道:「不修了。」

  文晚晚立刻明白,方才那句話,大約又讓他聽著不痛快了,連忙笑著,語氣便軟和起來:「是我說錯了話,你最是個通情達理的人,肯定能幫我修好。」

  她想,風箏事大,賠禮是小,好女子能屈能伸,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哄哄他,也沒什麼大不了。

  葉淮輕哼一聲,算她聰明,知道認錯。

  他慢慢坐起身來,伸手接過風箏,眼皮一撩:「去取剪刀,再拿些結實的線。」

  文晚晚很快取了剪刀回來,合適的線卻沒有,文晚晚一邊四處找著,一邊問道:「要什麼樣的線?」

  「細的麻線。」葉淮斜斜地坐在椅子上,用剪刀仔細拆開糊好的風箏,聲音帶著點恍惚,「比頭髮稍微粗些,要又結實又輕的那種。」

  他之所以能看出這風箏哪裡不對,是因為小時候,大哥曾帶他拆過無數個風箏,又做過無數個風箏。

  王府里一應物件應有盡有,他們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想要什麼吩咐下去就好了,可他小時候跳脫頑皮,總是看見什麼拆什麼,然後自己學著做。

  父親一直都在邊關作戰,很少回家,母親不得祖母歡心,整日裡鬱鬱寡歡,對著他也沒什麼好臉色,唯獨大哥,肯陪著頑皮的他,做那些不著調的事情。

  可他的大哥,唯一有耐心陪他,永遠對他那麼輕言細語的大哥,竟然死了,被皇室毒死了。

  心裡的怨毒突然湧上來,葉淮握緊了風箏,冷不防問道:「皇帝不是要納你為妃嗎,怎麼又突然把你扔到了淮南?」

  文晚晚吃了一驚,皇帝要納她為妃?這是從何說起!

  她由不得瞥了葉淮一眼,油燈的影子晃得他一張臉陰晴不定,意外竟有幾分猙獰,在客棧那晚他那種讓她覺得心驚的凌厲感突然冒了出來,文晚晚思忖著,斟酌著說道:「我不記得了。」

  葉淮輕哼一聲,她這個失憶,倒是失的夠及時。

  不然,只怕早做了他的刀下鬼。

  「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文晚晚低了頭看他,眼睛亮亮的,「葉淮跟你說的?」

  她這種當面不識人的懵懂模樣,讓葉淮的焦躁又多了幾分。假如她記得些什麼就好了,他就能跟她當面鼓對面鑼,好好清算清算皇帝欠他的帳,偏她什麼也記不起來,他既不能怪她,又不能不介懷,不上不下的,最是難受。

  葉淮心裡焦躁著,正要撕開個出口發泄,卻突然看見她拉得高高的領口處,隱約露出一抹紅痕。

  是他昨夜留下的,她拉高了領口,想必是怕別人看見了追問。

  昨夜,她沒有騙他。

  一念及此,葉淮強壓下翻騰的戾氣,用力一扯,將風箏原有的線全部拆掉,冷著聲音說道:「去找線,沒有合適的線,別想飛起來。」

  文晚晚敏銳地察覺到,他身上那股子猙獰的感覺突然淡了些,又是為什麼?

  她思忖著,去屋裡找了一卷納鞋底的粗麻線,舉起來問葉淮:「這個行嗎?」

  「太粗了,至少要再細一半。」葉淮側過臉看著,口中說道。

  他這一回頭,文晚晚發現,他鼻子上面,停著一隻小小的蚊子。

  「別動!」文晚晚脫口說道。

  葉淮下意識地停住了所有的動作,等反應過來時,又是一陣焦躁,他為什麼要聽她的?

  正要反駁時,文晚晚已經走近了,彎腰看著他,兩隻巴掌忽地在他鼻子跟前對拍了一下。

  葉淮只覺得眼前白影子一閃,先前那股子香暖的感覺失而復得,緊跟著啪一聲脆響,眼前的人笑了起來:「好了,打死了!」

  離得很近,葉淮能看見她眼中自己的倒影,長睫毛一根根卷翹分明的,攏著中間的他。葉淮突然就有點失語,半晌才道:「什麼?」

  「你鼻子上有隻蚊子,」文晚晚攤開手給他看,白嫩的手心裡躺著一隻蚊子屍體,「被我打死了。」

  許是被她提醒的緣故,葉淮突然就覺得鼻尖開始癢,一眨眼便癢得不能忍耐,由不得抬手撓了一下,文晚晚哎了一聲,笑道:「別撓,撓破了,就要變成紅鼻子了!」

  紅鼻子?葉淮想起白天裡王虎臉上仿佛插了根紅蘿蔔似的狼狽模樣,一下子黑了臉。

  文晚晚卻沒留意他的神色,拋下他飛快地往院牆邊上跑去,笑著說道:「你等我一下!」

  葉淮看著她,就見她從牆角一株開著紅花的野草上折下一片葉子,返身跑回來,邊跑邊把葉子爛了,抬手就要往他鼻子上抹。

  葉淮立刻閃開,長眉一挑,道:「幹什麼?」

  「抹點這個,就不癢了。」文晚晚微微低了頭,毛茸茸的眼睛眨了一下,笑意盈盈,「你試試,很靈的。」

  葉淮哪裡肯讓她給自己抹,向後一倒,重又靠回椅子背上,沉聲道:「拿開!」

  那股子暖香的氣味突然又靠近了,緊跟著鼻子上一涼,她竟跟過來,用那片揉爛了的葉子,在他鼻子上擦了一下。

  葉淮一把抓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