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節

  明,而是意有所指地說道:「謝謝你,也謝謝你的禾枷姐姐。」

  「不……客氣。」傅燈沉默片刻,繼而淡淡一笑。

  戚風早向她行禮,然後轉身離開,跨過門檻進入夏日暖陽之中。

  「戚風早!」

  傅燈喊了他的名字,她喊他的名字時很流暢沒有停頓。戚風早停下腳步回頭看她,她走到門邊望向他,說道:「以後……可以一起回揚州。」

  戚風早怔了怔,傅燈站在門邊淡淡地看著他,他好一會兒才微微笑起來,回答:「好,以後。」

  作者有話要說:我明明保存的九點發,剛剛一看怎麼是九點五十九_(:з」∠)_

  sorry

  57、生變

  賀憶城走到翡蘭城郊的山上時停下了腳步,他背著手說道:「大小姐要跟我到什麼時候啊?」

  後面的樹林一陣窸窸窣窣,然後一個淺紫色衣裙繡薔薇花紋的姑娘就走了出來,她膚色雪白因而面頰上因尷尬而生的紅暈就格外明顯。她走到賀憶城身邊,嘟囔道:「你武功這麼差,怎麼發現我的。」

  「你從祠堂出來都跟了我一路了,而且我平時總是被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跟著,早就有經驗了。」賀憶城笑嘻嘻地圍著思薇轉了一圈,順手把她頭髮上的樹葉摘掉。

  思薇嚇得跳出去兩步遠,警惕地看著他:「你……你別碰我!」

  自從她喝醉被賀憶城親吻又表白的那夜之後,她對他的接觸仿佛驚弓之鳥避之不及。除了上次向傅燈推薦賀憶城驗屍之外,思薇再沒有跟賀憶城說過別的話,連打他都不怎麼打了。傅燈向眾人說明五年前的真相時,思薇聽了兩三句就轉過頭看著他,她似乎思緒萬千,那個當下卻也沒有跟他說話。

  思薇這樣的反應,並不是全然地討厭,但肯定也不是喜歡,十分耐人尋味讓賀憶城看不明白。

  賀憶城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不會再做什麼,他認真道:「這個地方陰氣重,你再跟我一會兒就能看見遊魂聚過來了,還是儘早回去罷。」

  思薇抬起眼盯著他,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上次你引了一群遊魂回來,也是因為來這裡麼?」

  賀憶城眨眨眼睛,他笑起來露出天真無邪的酒窩:「來給我娘燒紙,我一年來不了幾次,怕她老人家在底下窮哭了。」

  思薇怔了怔,她低下眼眸又抬起來,似乎有些無措:「你……怎麼不早說……她的墓在哪裡啊?」

  賀憶城指了指他們身前的一棵小梧桐樹。

  「在這棵樹腳下。我娘生前說讓我們一把火燒了她,挑一棵好看的樹把骨灰埋在樹底下當肥料,樹就是她的墓碑。這棵樹可是她生前親手挑的,她說這棵樹眉清目秀,我可沒看出來眉清目秀在哪裡。」賀憶城依然笑著,語氣十分輕鬆地說道。

  思薇看了一會兒那棵梧桐樹,目光又轉回來看向賀憶城,她輕聲說:「你……不難過麼?」

  「她老人家都死了這麼多年了,難過個什麼勁兒啊。」

  思薇突然靠近賀憶城,這麼多日子這還是頭一次她主動靠近他,她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深深地仿佛要從他的眼底一直看到心底。賀憶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有些僵硬地看著她清澈的圓潤的眼睛,那雙眼睛慢慢積聚起一絲說不清是惱怒還是心疼的情緒。

  「你怎麼可能不難過?就算你再不把生死當回事,她畢竟是你母親是你最親近的人,你再也見不到她了,你怎麼會不難過?」

  「大家都說你是好色之徒,之前我總是罵你沉迷於煙花柳巷,你明明就是生氣的。為什麼只有我喝醉的時候你才肯對我說真相呢?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這樣我總覺得自己很……很可惡,我在你面前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思薇生氣地說道,她甚至伸出手推了賀憶城一把,推得賀憶城踉蹌後退了兩步,有點難以置信她居然主動碰他。

  賀憶城想,這個姑娘居然是因為這個原因不知道在他面前該說什麼。

  「我以為你介意的事情是,我說喜歡你還親……」

  「你住嘴!」思薇立刻制止了賀憶城說下去,她看了一眼那棵梧桐樹,轉回來咬牙切齒地看向賀憶城:「我收回前言,你就是個好色之徒!你……你都說喜歡誰都不會超過三個月,反正三個月後你就不喜歡我了,我才不介意這種事情。」

  賀憶城有些哭笑不得地叉起手來,他一時分不清這姑娘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

  「那這三個月……」

  「你給我老實點,我就當不知道!」

  「好好,遵命。」

  賀憶城轉過身去,一撩衣擺跪在那棵梧桐樹前,從袖子裡掏出紙錢和火石,悠然地打著火開始燒紙祭拜,邊燒紙邊說:「娘,讓您老人家見笑了。」

  思薇的怒氣一點點消退,她有些猶豫地轉向這棵梧桐樹,然後深深地向這棵樹作揖行禮,說道:「賀大娘您好,我是星卿宮巨門星君思薇,是……即熙的妹妹。」

  賀憶城瞥了思薇一眼,認真說來,思薇是他帶給他母親見過的唯一一個,他喜歡的姑娘。雖然說此時他的母親已經在九泉之下,不過他還是能想像,他母親一定很喜歡思薇這樣的姑娘。

  他輕輕嘆息一聲,雖然還是面帶笑意但是語氣卻鄭重了些:「娘,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在這裡見到阿燈了麼?阿燈是為了給你洗雪冤屈來翡蘭城的,今天她當著全城人的面說出了五年前的真相,還有雎安給她作保,翡蘭城人終於信你了。阿燈也找到了對症的藥方和源頭,以後翡蘭的事情,你放心罷。」

  思薇眸光微動,她看著融入這一片鬱鬱蔥蔥翠綠山林中的梧桐樹,這種墓葬的方式和死亡相比,仿佛是換了一種方式活著。

  賀大娘是個特立獨行又灑脫的人罷,即熙的性格大概就是像她。

  「您很了不起,我非常敬佩您。還有這麼多年來,謝謝您照顧即熙。」思薇再次行禮,認真地說道。

  賀憶城皺了皺眉,他嘆息一聲道:「大小姐站到我前面罷,它們過來了。」

  思薇瞬間有點僵硬,她直起腰來向前走了兩步到賀憶城旁邊,腰間的劍出鞘插於地面,她將一道符咒放於劍柄之上,一時間劍身銀光滿溢,亮起許多符文。

  「這樣靠近這裡百步之內的遊魂都會被驅散。」

  賀憶城看了看思薇那把銀白色的劍,笑道:「別這樣,大小姐。要是驅鬼的符咒寶器能用,我不是早請你們用了?我本身體質就陰邪,你用這種除邪祟的東西,鬼難受我也難受。」

  思薇皺著眉頭仿佛是覺得他太過麻煩,但還是聽從他的建議收了劍和符咒,僵硬地與賀憶城並肩而坐。她偏過頭來看著他,很好地控制角度不去看他身後的東西。

  「從小你就被它們跟著麼?」思薇問道。

  「是啊。但是小時候沒那麼嚴重,大概十天半個月的招幾隻遊魂,也形成不了惡鬼。」

  小孩子魂魄弱,能看見遊魂。他小時候被翡蘭城的這些小孩子欺負孤立,他們都說他是怪物。那時候他常常覺得,這世上要是沒人能看到他身後那些遊魂就好了。

  「後來長大了,吸引的遊魂越來越多,我就住青樓里了。不過這時候沒人能看見我身邊那些遊魂,倒覺得有些孤單。」

  在無數紙醉金迷的夜裡,他在觥籌交錯美人笑靨間,看見鏡子裡反映的鬼影,血肉模糊的慘白面孔。

  ——你旁邊有隻好醜的鬼啊。

  他有時候會玩笑似的說道。

  ——討厭!公子怎麼開這種玩笑呢,嚇死人了。

  得到的便是美人帶笑的嗔怪。

  以前除了即熙沒有人能看得到他眼裡看到的世界,他們同病相憐,彼此為對方保守秘密。他愛人從來不超過三個月,因為三個月的熱愛就到了要戳穿謊言的地步,沒有人可以帶著滿身秘密與他人相愛。

  賀憶城看著眼前的姑娘,她認真地聽他說話,眼裡的情緒相比於憐憫,更多的是不忍和心疼。

  「……那你還不肯說你有這種體質的原因,你不說我們怎麼幫你啊?」思薇咬了咬唇,說道。

  她今天一直跟著他,應該就是聽了傅燈說的故事心疼他了,怕他難過。可是她偏偏又是個不會安慰人的姑娘,說話總是硬邦邦的。

  賀憶城搖著頭感嘆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啊。」

  得到了思薇的一個白眼。

  不過她也沒有強求賀憶城告訴她原因,她瞪了賀憶城片刻,看著賀憶城無辜的笑顏,神色慢慢軟下來。

  這幾天他不眠不休地幫傅大夫驗屍,眼睛裡都有血絲了。

  雖然他受了冤屈,甚至因此失去了母親,可他還是幫忙拯救翡蘭城的瘟疫。

  「這些天辛苦你了,以後你生氣了就說生氣,被冤枉了就說委屈,難過就說難過,不要總是埋在心裡行麼?」思薇放軟了聲音。

  「哦?這是命令還是請求?」

  「……你怎麼又來了?什麼命令?雖然你身上有我的祝符受我庇護,但你不是我的僕人。」

  「我是啊,因為喜歡你所以在某種程度上我就是你的僕人。」賀憶城靠近思薇,一雙含笑的眼睛看著她的,他慢慢說道:「驗屍是因為你請求我才去做的。我不是那種深明大義的人,因為我喜歡你,你想要我做的事情只要我做得到,我都會為你做。」

  思薇愣了愣,一時間居然忘記因他的調戲而惱怒生氣。

  ——因為喜歡你,所以在某種程度上我就是你的僕人。

  著男人果然是風流多情的情場高手,情話話說得一套一套的,偏偏看起來還很真摯。

  正在思薇愣神的時候,不遠處的翡蘭城突然衝出一道紅光,繼而蔓延到整個城內。

  思薇和賀憶城臉色都一變,他們二人奔到山路邊看向翡蘭城,只見城中紅光籠罩下煞氣四起,不停激盪。

  「近來城中死人很多,有人布陣挑起全城煞氣。」賀憶城猜測道。

  思薇還沒發話,就見一道更加耀眼的紅光從城中而出,與城中原本的紅光相激,混亂不堪的煞氣頓時都朝著那紅光的地方而去。

  「不周劍?雎安師兄拔劍了。」思薇震驚地喃喃道。

  城中出大事了。

  58、寧欽

  不周劍既是神兵亦是兇器,若不是形勢險惡雎安從不輕易拔劍。

  此時雎安他們下榻的客棧已經是一片狼藉,夥計老闆都被即熙轉移安置到別處,她吩咐冰糖保護好大家有事知會,再喊戚風早去找賀伯讓城中百姓保持鎮定,便立刻跑回戰場的中央——客棧一樓大堂。

  只見兩個白衣身影纏鬥在一處,且都被紅光所籠罩。不速之客面縛白紗看不清眉目,他手中一柄白鐵鑄就的長劍,劍上刻了密密麻麻扭曲的黑色符文,隱約連他的手臂上都有類似的符文刺青。他連同那柄劍仿佛深不見底的漩渦,滿城激盪而起的煞氣源源不斷地匯入他的體內,他明明身材頎長身形優美,看起來也像是個貴公子,可他雙目已然赤紅,仿佛地府來的修羅鬼魅。

  這年頭刺客都不穿黑衣服改穿白衣服,這□□的就來行刺了?

  不周劍出鞘之後滿城煞氣不再只往刺客一人身上去,將近一半煞氣開始匯入不周劍中。不周劍透明的劍身中那些宛如血脈的筋絡紋路開始擴張變得鮮紅,愈加興奮,而持劍的雎安額上星圖光芒閃爍,神色依然冷靜。刺客有煞氣加持速度極快,出手狠辣又威力巨大,就像是不要命似的,雎安的身形也快得只能看見衣袖翻飛的殘影,耐心地與刺客見招拆招。

  即熙想上去幫忙幾次都忍下了,這傢伙趁著翡蘭城瘟疫無暇他顧,在城中四周布下陣法匯聚病死者痛苦而生的煞氣。方才突然出現時指名道姓地說要和雎安單挑,誰要是插手他就立刻發動陣法毀了整座翡蘭城。

  這他娘是哪裡蹦出來的缺心眼的蠢貨?雎安還能有這種仇家?別是什麼狂熱的崇拜者罷?

  阿海被雎安喊去尋找城裡布陣法的符文法器在何處,沒了阿海在雎安就真的什麼也看不見,即熙心中不禁暗自焦灼。她向來知道雎安武功極好,可是這次明顯來者不善。

  雎安的劍法便如高山飛瀑,水並不傷人但飛流千尺而下勢不可擋。他每一劍並不像刺客般直取要害,但是流暢從容環環相扣,不知不覺就把對方帶入他的招式里,任憑對方如何掙扎也不能離開他的定勢節奏,逐漸開始壓制那白衣刺客。

  白衣刺客不甘落敗,舉劍抵擋的瞬間吹了一聲口哨,那滿城的鳥仿佛受了什麼刺激般開始瘋狂地鳴叫,匯聚於客棧四周。

  雎安皺眉退後,他本是靠著腦中描繪的大堂樣子和聲音判斷來者方位的,此時大堂內一片嘈雜大大影響了他的判斷。刺客趁勢而起連連進攻,雎安動作稍有延遲,那滿是符文的長劍就刺入了他的肩胛。

  血順著長劍淹沒符文一路流下,落在地上,刺客赤紅的雙目露出欣喜的神色。

  看到雎安的血染紅衣袖時即熙一瞬間聽不見任何聲音,她只能聽見自己劇烈急促的呼吸聲。

  這人他大爺的傷了雎安!去他的單挑!老娘宰了他!

  即熙擼起袖子就準備上去給這人下詛咒,電光火石之間沾了雎安血的不周劍劍氣突然暴漲,雎安一個旋身抬劍將敵方長劍劈成兩半。刺客愣神之間躲避不及,幾番狼狽地抵擋之後被雎安摔倒在地,不周劍尖直指咽喉。

  雎安神色淡漠地舉著劍,因為失明反而仿佛有目空一切的高傲,他另一手握住刺入肩胛的那段殘劍,慢慢抽出來然後仍在地上。一時間血流如注。

  「擾亂我聽覺之時,您本應耐心周旋,這般急著攻擊想要取我性命,反而讓我確定你的方位。只刺中我一次便因欣喜而晃神,實在不妥。」他淡淡地說道。

  即熙鬆了一口氣,趕緊跑到雎安身邊查看他的傷勢,雎安低聲跟她說無礙。她點了雎安幾個穴位,暫時幫雎安的傷口止了血。

  刺客哈哈大笑起來,他說道:「你覺得你贏了,還來跟我說教?若是你輸了,便只死你一人,現如今卻要全城跟你陪葬!」

  「陪葬什麼?你是要發動城中的符文嗎?」

  大門被踢開,思薇和賀憶城匆匆趕到,連同阿海從門外一起飛進來。阿海爪子裡抓著一塊石板,丟在地上碎成三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