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現在自作多情的是你

  時妄的心似乎被她填滿,時隔三年給她該有的道謝:「謝謝。」

  她卻掙脫了他的懷抱,笑著道:「不是我,你別自作多情了。」

  她的笑刺痛了他。

  陡然間將她的心緒全部撕開給他看。

  她是在意的,她甚至是記恨的。

  時妄一隻手握住她纖瘦的肩膀:「對不起,我再給你敲一次好不好,你想聽哪裡的鐘?最近的在這個區的教堂,如果是獨屬於你的,港城酒莊的鐘還沒敲過,或者你就想聽十三中的——」

  晝眠打斷他:「我不要聽鐘聲,我現在不想聽了。」

  時妄醇厚如酒的聲音溫柔地響起,只對她的溫柔仿佛酒液流淌的水柱,卻帶著急切:「你要什麼,或者我怎麼做你能開心點?」

  晝眠拽開他的手,轉身就走。

  時妄從後面抱住她:「對不起。」

  他的氣息帶著冷調的淡香,卻抱了她滿懷,另一隻手還拎著她的外套和包。

  晝眠感受著他被瓦解,卻平靜得仿佛不是在說自己的事情:「時妄,我又不喜歡你,你沒必要為我做這些,和以前一樣就可以,我習慣了。」

  那句習慣像寒涼的利刃刺向他。

  他緊緊抱住她,卻像是抓不住她:「我做什麼能彌補我們之間的裂痕?」

  晝眠卻風輕雲淡地垂眸笑了笑:「我們有什麼裂痕?我和你高中普通同學,大學普通校友,這樣的情況下,我們的關係不是夠好了嗎?更何況你現在還莫名其妙抱我。」

  時妄的呼吸和胸口一樣沉重,鬆了松抱她的手:「對不起。」

  晝眠的聲音聽上去很輕鬆,不知道的人可能還以為她很開心:「你別總說對不起,別人聽到以為還以為你怎麼欺負過我。」

  她握住時妄的手,卻是將她的手鍊解下來給他。

  她轉身看他,眉眼間帶著隱隱笑意,語氣輕輕淺淺:「現在我的心結解了,麻煩幫我扔一下,就像你以前做的一樣。」

  時妄看見手心裡那枚寫著「晝眠,南城十三中」的校徽,心臟被重重一擊。

  久遠的記憶突破塵封,向他襲來。

  晝眠緊張地將校徽放在他手上,他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地輕嘲:「你認為我們的關係好到需要互贈校徽嗎?」

  少女晝眠稚嫩的聲音慌亂:「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我們認識這麼久,又同在話劇社裡,更何況你還是我的社長,你不用把你的校徽給我,我———」

  時妄卻隨手扔進了身旁的雜物箱裡。

  輕而易舉,就好像本來它就該在雜物箱裡。

  晝眠親眼看著他扔,她清亮的眼睛瞬間聚滿淚水,卻心酸得不敢抬頭看他,還想強顏歡笑都笑不出來,唇角都是苦澀。

  校徽。

  她撿回來了。

  她那時的淚水時隔三年劃破他的心臟。

  他厭煩怎麼都打不消的好意,不想面對任何和父母關係相似的關係,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推開,想讓她知難而退。

  一開始他只是拒絕,後來是冷言冷語,再後來是有意輕視她的真心,哪怕不是真的輕視。

  她把那枚校徽打了洞戴在手上,她第一天進國大的話劇社他就有看到,後面再見到她的每一次都會見到這條手鍊,他卻從不知這是和他有關的烙印,埋下了所有引線,只等他的愛入場就會被全部引爆。

  時妄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著,像是被人毆打一樣死僵,看著手裡那枚校徽,金屬反射的寒光都刺痛他的眼睛。

  晝眠眸如彎月,仿佛感受不到他任何痛苦,置身事外地對他笑笑:「還不走,留在這過年?」

  時妄拿著校徽,雙腿沉重地邁開。

  路過門口的垃圾桶的時候,她忽然牽住他的手,他心動的瞬間,她卻把他的手拉向垃圾桶上方,語氣淡淡:「鬆手,扔了吧。」

  他握著那枚校徽,卻遲遲沒有鬆手。

  她尾音清冷地上揚:「不會鬆手也要我教你吧。」

  時妄看著她的眼睛,好像全是笑意,卻帶著疏離。

  他反握住她的手,低聲道:「我們回家吧。」

  明明聽出他的聲音帶著祈求,她卻懶洋洋道:「這校徽有什麼用,我們的關係有好到互贈校徽嗎?這種舉動不是很多餘嗎?」

  時妄包裹住她的手:「我錯了,不該這麼說,我們互相喜歡,這並不多餘。」

  晝眠卻嗤笑一聲。

  誰和他互相喜歡。

  這三年盡腦子進水了。

  她語氣懶淡:「別,我不配,扔了吧,免得看到覺得是垃圾,又在家裡扔進垃圾桶。」

  時妄和她站在一起,她是笑著的,反而更遙遠:「我不會再扔了,你也扔過我送的手鍊,只這一件事,可不可以暫時算扯平?」

  晝眠忽然道:「我現在又想要了,可以給我撈回來嗎?」

  時妄停住,卻在反應過來的時候欣喜地應她:「好,我想辦法撈回來。」

  晝眠嗤笑一聲。

  時妄以為她被哄開心了:「那我可以現在請你吃那頓飯嗎?」

  晝眠一向說話算話:「當然可以。」

  時妄將手鍊收好:「那我們找一家餐廳吃晚餐。」

  晝眠把她的外套和包從他手上拿過來:「你定吧。」

  時妄提議道:「我知道一家粵菜館,做得很正宗。」

  晝眠走出兩步卻忽然停下,她鞋帶開了,她想找個地方放她的東西,好蹲下來繫鞋帶,但左看右看沒有看到可以放東西的地方。

  時妄注意到她的鞋帶開了,她穿的是長靴,鞋帶一開,整雙靴子都會松到穿不住。

  晝眠還在遲疑。

  時妄忽然蹲下身,清白如玉的長指扶起她的鞋帶,黑色的細圓長帶在他指尖穿梭,他細緻地綁好一個對稱的蝴蝶結,連羽翼都飽滿完美。

  從這個角度看可以看見他的鼻樑如雪脊,眉骨如烏檐。

  他起身,從容接過她手裡的外套和包:「走吧。」

  晝眠覺得恍如隔世。

  以前的她一定想不到時妄可以從容地做這種事。

  她把他捧得太高了。

  她把他遠遠放在比辜清許高的位置。

  但事實上他有這麼高貴嗎。

  晝眠覺得自己可笑,隨口應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