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萬,數字不大不小。
對於工薪階層可以稱之為娶媳婦討好岳母的數字,但在影視城這裡幾萬的包、幾十萬的表、幾百萬的車、幾千萬的片酬、幾億的身價,相比較之下確實不多。
不過齊總說的沒錯,尚揚也是一條道走到黑的主,剛剛唐悠悠已經把所有事情都跟他講了一遍,她是鄧導叫進去、戲也是鄧導讓試的、最後受傷了身為導演卻沒吭聲,還給攆出來,與業務上出現問題,領導把臨時工推出來抗雷一樣,都忒不是東西。
打他打的一點也不冤。
尚揚向後一靠,也拿出煙給自己點燃,古井不波的盯著光頭張,不主動惹事、事來了也不會怕事。
「沒錢,一分錢都沒有!」
聽到他這麼說。
幾名壯漢全都抱起胳膊,圍在沙發四周,垂下眼皮的看著他。
光頭張眼睛眯起來一點,狠辣貨色他見過太多,見有人要動手,緩緩抬起手阻止,身子向前探,極具進攻性的姿勢,也就是這個動作,好似把空氣都推到茶几對策,撲到尚揚臉上。
「小伙子,我應該理解為你是年輕氣盛,還是應該理解為你家裡把你慣得太厲害了呢?」
尚揚隨手把菸灰弾到地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有些事沒必要得罪,但有些事更不能認慫,當這二者碰撞到一起,也就只能選擇自己最真實的想法了。
笑道:「張哥,你可別嚇唬我,我這人天生膽子就小,你再給我嚇出心臟病來,別說這一百萬要不走,還得給我留下點什麼!」
「狂妄!」
「敢跟張哥這麼說話!」
周圍的兩名壯漢登時怒了,指著尚揚吼道。
光頭張收回身子,不得不重新打量這個年輕人,今天的情況與他之前見過的都不一樣,有背景有靠山的都遇到過,那些人見到自己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搬關係」而今天這位,自己竟然就能有泰山崩於面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勢。
不過。
什麼背景、什麼實力,都不可能給面子,這多年來在各種「大人物」中間成長到今天,全憑著做事原則,一旦放過他,傳出去以後誰還會給自己面子?
抬起拇指,隨後向下一彎。
「唰…」
周圍幾名壯漢齊刷刷開洞。
「爛崽,你太狂妄,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站在尚揚正後方的壯漢口中罵著,從尚揚慢慢悠悠從房間裡走出來時就不舒服了,身子向下彎,雙手要薅住尚揚頭髮。
然而,剛剛把手伸出去。
就看坐在旁邊的李龍瞬間站起,好似提前預判到壯漢的動作,抓住胳膊,沒有卸骨,而是做出一個最標準的過肩摔動作,硬生生把壯漢的身體從沙發後面抽過來,身體在空中化成一道弧線,隨後直挺挺的摔倒尚揚正前方的茶几上。
「嘩啦啦」
鋼化玻璃的茶几頓時破碎。
見側面有人向尚揚衝過去,側了兩步,隨後一腳踹到面門。
毫無疑問,這人被一腳踹昏過去。
余光中看到有人從另一側揮拳打過來,絲毫不遲疑,身體跳起鞭腿甩過去,這人早有防備,非常生猛的準備硬漢,然後他忽略了李龍的速度,拳頭還沒等打過去,眼前已經漆黑一片。
事實上。
自從省會被「勝哥」圍堵之後,李龍的心性變了很多,以前最經常用的只有一招,卸骨法,因為這種招數能讓人非常痛苦、並且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只要把骨頭復位,就連儀器都檢查不出來傷口,最後只能說一句肌肉拉傷。
接觸的人越來越多。
遇到的風險越來越大。
卸骨法的弊端就顯現出來,對手往往不會給抓住手臂的機會,而且遇到彪悍的人,卸了一條胳膊未必管用。
還是一擊制敵來的痛快。
「嘭」
又有一人倒下。
光頭張帶來的人,僅僅剩一位能站在原地,還滿目懼怕的不敢上前。
光頭張仍然一動不動,眼睛盯著尚揚,可內心卻已經掀起滔天巨浪,這傢伙是個什麼畜生?那傢伙是個什麼畜生?自己這幾個兄弟不敢說身手多好,但影視城裡需要替身挨打之類,他們都是能拿得出手的,可在這個人面前怎麼像紙糊的一樣?
「噠噠」
李龍沒打算留手,一步踩到沙發扶手、另一隻腳踩到沙發靠背,高高躍起,腿部向下劈,直直劈到最後一人肩膀上,勢大力沉,最後剩下這人只覺得身體突然之間壓了千鈞重,全身不由自主向下彎。
「嘭」
整個人跪倒地上。
前後不超過兩分鐘,光頭劉帶來的人全部躺在地上,橫七豎八,還在翻滾。
而在這兩分鐘之內,尚揚沒有動,也沒有任何人觸碰到。
尚揚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看了眼手中的菸灰,已經長長一截,吸了一口,吞雲吐霧問道:「張哥,古有關二爺溫酒斬華雄,今有我李大元帥支煙滅五人,可還行?」
說完,把菸頭摁滅在菸灰缸里。
光頭張鼻翼顫了顫,見過能打的,沒見過這麼能打的。
見自己兄弟都在地上,猶豫片刻,站起來,雙手抓著衣服下面,向上拽,一瞬間把衣服給拽起來,上身登時變得赤裸,這才讓人看見,他超過二百斤的體重可不是用肥肉堆積起來,而是肌肉,並不稜角分明,但隱藏在皮膚之下已經鐵板一快。
更為震撼的是:他滿身刀疤!
其中胸口正上方還有一道兩公分左右的疤痕,只要再偏離一點就是心臟位置,他胸前紋著一隻虎頭,威風凜凜、目光炸裂、獠牙閃光,還有一道刀疤,把這個虎頭一分二位,看起來更像是這隻老虎的刀疤。
「行,非常行了,呵呵」
他盯著李龍:「練過功夫?我來陪你玩玩,已經二十多年沒動手了,想當年我也是練過的,不知現在怎麼樣!」
李龍下意識的拉緊衣服拉鏈,變得嚴肅,練武之人講究是氣,無論是人們說的氣勢、氣場,都是一口氣,他敏銳的發現,這個光頭張一定是練過。
尚揚也變得嚴肅。
當下紋身已經成為藝術品,別說男人,很多女孩身上都有,但以光頭張的年紀推算,他上紋身的年代,一定不是個「好人」而他更不是腿比姑娘腿都細的小混混,表現出的一舉一動都是在歲月中磨礪出來。
一時間,客廳內的氣氛變得極其緊張。
燈光都開始顫抖。
只是眨眼間。
光頭張腿向前邁衝過來,好似一頭髮怒的犀牛,奔雷滾滾,帶著千鈞力度,握拳直取李龍頭部,胳膊掄起來割裂空氣,隱隱帶著風聲。
「唰」
李龍身子向後一退,瞬間抬腳飛到光頭張腹部,就看光頭張腹部一顫,但隱藏在皮膚之下的肌肉紋絲不動。
這一腳讓李龍大吃一驚。
要知道,曾被譽為惠東市第一悍匪的張宇,在李龍腳下毫無還手之力。
「好腳!」
光頭張不退反進,腳下重踏在地,仿佛鑲嵌在地面,下盤極穩。
說話間,胳膊再次掄過去。
他動作不花哨,毫無招式,但沒人會懷疑,被他打到一下會造成如何致命後果。
李龍眉頭一緊,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強力的對手,之前的任何人,都沒被放在眼裡,心裡的好勝心也被激起,也不再躲,提一口氣憋在胸腔,看準光頭張的拳頭,反手掄過去。
「咣」
兩人的拳頭猛烈碰撞到一起。
這一剎那,空間都好似動盪。
房間內所有的一切都靜止。
兩人完全不動。
拳鋒連在一起。
一秒。
兩秒。
五秒。
整整十秒過去。
光頭張眼裡終於出現一絲波動。
「唰」
他比李龍粗了一半的手臂緩緩垂下去,是完全下垂,看不出一絲力度。
「老了!」
他嘆了口氣,向後退兩步:「歲月不饒人…」
說完,坐回沙發,盯著尚陽道:「五十萬,否者你走不出影視城,同樣也能保證,任何你參與的戲在影視城內無法拍攝!」
他臉上掛著深深的無奈,一種無法逆轉又不甘心的無奈。
李龍也緩緩把端在半空中的胳膊收回,如果不仔細看,很難看見他垂下來的時候,手已經變成虛拳,整條胳膊也麻了,只不過沒失去知覺。
尚揚不知道兩人身體的真實感受。
但還真沒見過能硬生生抗李龍一下的人,今天算是開了眼,簡單想了想,這傢伙不是魯莽的人,這麼說一定有他的底氣,但是,這筆錢是給鄧導的,他憋屈,如果是給眼前的光頭張,哪怕是一百萬,都不會猶豫。
只因為敬他是一條光明磊落的漢子。
堅定道:「不給!」
「呵呵,好!」
光頭張沒有廢話,站起來邁步要離開,沒管地上的幾人,因為知道尚揚不可能在動他們。
尚揚和李龍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都變得沉默。
光頭張走到門口,把門打開。
而門外,正站著掐算好時間的齊跡和章玲,剛要抬手敲門,就看到光頭張迎面而來,面對面還有些難以適應。
「你們進去吧,再勸勸他!」
光頭張想了想率先開口,不是得罪不得罪、也不是尚揚的背景問題,而是覺得找到了莫名的好感,不希望尚揚的一切在影視城毀掉。
齊跡一愣,視線穿過他,看到地上還躺著剛剛進來的漢子,臉色大變,這與自己預想的不一樣,同時,也變得更加膽戰心驚,得罪光頭張可不是好玩的,他能動用可不是這幾個人。
甚至都不是流氓。
把鎮子裡一大片姓張的普通人叫出來,誰看到頭皮不發麻?
他們把人打死,都可能法不責眾。
下意識拉住光頭張,緊張道:「光頭張,我叫你一聲張哥,剛才你怎麼處理我沒攔著,現在,請你給我個面子,咱們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聊一聊行不?」
他不能讓光頭張走。
事情解決的走可以。
他吃虧的走,事情就嚴重了。
齊跡又補充道:「咱們認識這麼多年,就要這一次面子,你們聊過了,不違反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