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美德
久別重逢，林安湧起一股感慨。
駝鹿的身形高大而優雅，四肢有力，通體潔白無暇，像一件精心雕刻的藝術品，五顏六色的羽毛纏繞在雄偉的鹿角上，隨著氣流微微顫動。
「鹿子哥，我們又見面了。」林安揮一揮手，「你還是這麼漂亮。」
駝鹿用頷首回應招呼，澄淨之風捲起林安的衣角，猶如慈愛的撫摸，而頭頂的黃色之星金色光芒大作，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守帳篷，聖安尼洛夫基金會的總部就是你的終點嗎？」
「啪沙啪沙……」
細沙流動的聲音若隱若現，海狸的心聲響在林安腦海。
「你果然沒聽我的勸告，固執地來了。」
駝鹿的性格穩重，不介意林安一些出格的行為，也無所謂他給它起的外號，儼然一副超脫自在的模樣；而海狸態度爽利，口吻簡練，比起閒聊和懷舊，它更喜歡直入正題。
於是，林安非常直白地問。
「這次基金會的暴亂和伱們有關嗎？」
駝鹿搖晃碩大的腦袋，風聲夾雜著無奈和悲傷。
「他們和我的兄弟朋友早就決定做什麼了，而我愛莫能助。」
海狸的心聲同步響起。
「假如你想問暴動的罪魁禍首是誰，我受到『瓦卡塔卡』的制約，不能以言語的形式告訴你；這個詞的意思是『偉大的聖靈』，既是本土神靈之間的契約，又是約束我們神秘原型的規則。」
曲解『柯默思』會導致污染程度上升，駝鹿和海狸身為C評級，污染值也在危險區間，經不起進一步折騰。
從隻言片語中，林安發現兩者似乎在隱喻著此事和他們無關，但和雷鳥有關。
雷子哥怎麼策劃暴亂？
它甚至無法原地移動半步。
「那你們為什麼要封鎖基金會上層的兩條通道呢？」林安試探性地問道，「我戴上民族之環，懇請你們的答覆。」
海狸沒了聲息，似乎不想把林安卷進來；駝鹿卻說：「我答應過你，點燃菸斗並祈求，我就會幫助你。所以我要告訴你，我的目的是傳訊。」
「傳訊？」
關鍵詞觸發了林安的回憶，前不久，鼠子姐也提到「藉助和天空一樣高的喇叭」這一意象。
傳訊、喇叭、天空……
林安靈機一動，說出猜測：「難道這棵生命之樹其實是一種巨型神秘物品，利用它的裝置，你們可以放大『呼喚』，將聲音傳遞給更大範圍的人？」
聖安尼洛夫總部建成生命之樹的樣子，果然不單單是為了美觀，而是有著實質性的神秘學用途！
從古至今，不同的文化發展了各自的生命之樹，世界上主要的宗教大都流傳著有關「樹」的故事和神話。
早在古代蘇美爾文明中，就提到了「樹」和神靈息息相關的信息，他們將其稱為「知善惡樹」。
多神教時期的斯堪地那維亞半島以一棵巨大的白蠟樹作為生命之樹 Ash Yggdrasil；早期印度教的世界樹是棲息著耆娃（Jiwa）和亞特曼（Atiman）的聖樹，隨後轉向神聖無花果樹，即佛教中的菩提樹。
釋迦摩尼在菩提樹下領悟得道，立身成佛。
費普特在《宗教神話中的聖樹》中提到：「世界上所有國家都曾在歷史中的某個時期崇拜、敬畏樹，因為樹和神靈密切相關。」
用樹狀圖囊括知識，並進行劃分是一種古老的觀念，是歷經數千年的文化模因，比如《創世紀》提到的智慧樹，它象徵著人類掌握的知識都包含在一棵樹上。
到了中世紀，人們將一些發散性的現象比作樹，並用樹狀寓言圖作為傳播神諭的重要工具。
當時教會有一句諺語，「傳道如植樹」，意思是優秀的布道將會以特定主題為土壤，從經文這一主幹中汲取營養，然後生長出枝葉，即布道者延伸出的主題。
「卡巴拉」字面義為「接收」，它的核心生命之樹也有十個質點指引，象徵著人可以通過這些樹狀符號，接收來自造物主以及祖先的訓誠。
阿茲魯斯是最接近造物主的世界，這是一個存在於直覺層面但不存在於言語或現實中的世界，直譯單詞叫做「散發」，暗示從無到有，一個無物變成有物的過程。
神諭可從最頂層傳達，直到底部的阿西亞Assiah之界，代表了物理世界，在這個地方，人類將他們得到的想法和創造力付諸實踐。
莫非利用這棵樹狀的、如同祭壇般的現代建築物，駝鹿和海狸可以通過行駛本土神話中的神職，用能量貫通質點，向更大範圍傳遞類似「神諭」的信息？
駝鹿對於林安的話不置可否，但他從它的眼眸看出了淡淡的喜色，駝鹿為林安找到了正確的答案而感到高興。
「上來吧，你將知道更多。」
白霧溫柔地摟抱住林安的腰身，形成了一層保護罩。
林安像啞劇演員一樣摸著不可見的四壁，他好似被包裹在一處不真實的泡泡，下一刻，腳下的金屬土地塌陷，細細密密的黃沙遮天蔽日，瞬間活埋了他。
被駝鹿的神力保護，林安沒有任何不適感，只覺得場景天旋地轉，對於光線、氣味、聲音、觸覺等感官消失了一瞬，隨即再度出現。
他已身處基金會的第三區域，「美德Tiferet」質點。
林安環顧四周，「美德」區域大得離譜，失去了照明，窗外也沒有光源，整個空間非常黑暗，徹底剝離了視覺。
鎮尼剛剛提到倖存的普通人在「高塔」樓層避難，也就是美德區域下方，或許從基礎區域往上的三條途徑中，「太陽」和「星辰」樓層還有些應急能源，而豎狀的「節制」已然由於X的崩潰停運了。
因此，這裡基本沒有失控神秘者，興許還剩下些暴亂發生前，逗留此地的員工，但林安目前沒看到他們的行蹤。
側耳傾聽，遠處隱有回聲嗡嗡。
那是其他員工，或是鹿子哥和鼠子姐的召喚？
話說它們大費周章傳出去的信息是什麼？
「我不能用言語告訴你，這樣一來，訊息就失去了神聖。我也會因此遭到『柯默思』的報復。」海狸聽見林安的心聲，沙沙聲流淌，「我把幻象展現給你。」
「我亦是如此。」風聲從四面八方吹來。
兩者的語音落下，林安漆黑一片的視覺忽然出現新的事物。
雲霧瀰漫，化作一處祭祀的場景。
人類的男女，四足動物，以及天空的飛鳥圍在一起，他們的四角圍著四個點燃的火盆，燒著特殊的薰香，林安只能認出其中一種是燈芯草。
他們跳起充滿力量的舞蹈，隨著祈禱，一座又大又深的湖出現在中心。
水波泛起漣漪，一艘航行的木船划過，上面載著無數身著精美羽毛、金色配飾和王冠的各式各樣的生靈，同樣是有人也有動物。
船上的他們向祭祀者伸出手。
場景變幻，黃沙漫天，白霧扭動，狂風大作，火焰的光芒驟然升起，讓煙霧遮住了天光。
祭祀的人類褪下全身衣服，摘下一切遮蔽身體的東西，一絲不掛地跟隨著他們的動物同伴，抓住船上之人的手。
「轟隆！」
經過剛剛可怕的異象，湖水暴漲，已轉變成滔天洪水，撲滅了火堆，一望無際的災難聲響不絕於耳，仿佛末日般恐怖。
洪水之中，唯有那艘船承載著剩下的生靈。
它慢慢往下沉去，林安忽然發現洪水的深處還有新天地。
每個物體都由黃金和祖母綠製成，船上生靈的模樣亦發生了變化，儘管依然赤身裸體，它們的羽毛、王冠、手鐲、吊墜和耳環卻變成了金色。
幻象到此結束，林安思緒連篇。
大洪水，一般是毀天滅地大災難的隱喻。
那艘船有點像傳說中的「諾亞方舟」，又不盡如此，因為它沒有繼續航行，而是沉沒到了湖水的底部。
它的意思是「洪水」即將降臨某個地方，接到這條信息的人類必須儘快捨棄現有的財富，開始「往下走」，直到抵達一處富麗堂皇、嶄新的地區進行躲避？
金光閃耀……
黃金國El Dorado嗎？
林安一邊思考，一邊乾脆地說出想法。
反正鼠子姐能聽到它的心聲，不如讓鹿子哥也有點參與感。
兩位本土神靈既不反駁，也不贊成，它們給林安看完幻象以後，所有的傳遞職責已經完成，怎麼解讀全看他自己。
知道兩者已經算仁至義盡，林安深深地記住了這個意象。
日後繼續解析吧。
「我們並不在你的前方。」海狸聽著林安的心聲，提醒著他，「你現在聽到的聲音來自一場源於誤解的爭鬥。」
誤解？
又是基金會內鬥吧。
大概率是督察組對上了基金會成員，或是黎明協會，戰鬥一觸即發。
撇了撇嘴，比起圍觀他們，林安更想趕緊到鹿子哥身邊，觀摩做法現場，剛想問鼠子姐能不能順手把他傳過去，駝鹿輕柔浮動的風聲划過。
「他的身體受了傷，他的胸口一片火紅，他是你認識的人之一。」
我的熟人？
林安浮起不詳的預感，放空思緒，視界一下子無比空靈，明亮的光團於前方收縮又放鬆，像是處於極度緊繃的狀態。
其中一個林安十分熟悉，赫然是西蒙猶如夜幕中珍珠的『月亮』；與他對峙的傢伙也不是生面孔。
督察組的執事，攏共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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