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的風吹得更大了，潮水聲和貨輪鳴笛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很容易就擾亂了人的心神，也打亂了我和可可對話的節奏，我們一起陷入到了沉默中，我看著貨輪發呆，可可則低著頭，潮水就快要涌到我們腳下了。
「我現在該怎麼做？」
這當然是可可在問我，我們不一樣，我就算事業和生活跌落到了谷底，我也不會讓別人覺得我很慌張，可可不行，當危機逼向她的時候，她總是會表現出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但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能力，在乎她的人，自然會同情她。
我按滅了手中的香菸對她說道：「你覺得是誰把你的商業機密出賣給了蔡芙蓉？」
可可想了想，回道：「有可能是商家，有可能是我身邊的人。」
「商家為什麼要出賣自己的利益呢？」
「那，就是我身邊的人。」
「眼紅你的人太多了，尤其是你身邊的人……這種嫉妒，會讓人喪失理智和辨別能力，他們會忘了到底是誰在創造價值，忘了自己的定位……你現在一場帶貨直播下來，應該能賺到一千萬吧？」
「以前沒有這麼多，但這次肯定能超過這個數字，現在光坑位費我就已經收了六百萬了，如果銷售額突破一個億的話，還會有一千五百萬的銷售分成。」
我自認是個對金錢不算敏感的人，但在我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也感覺心臟強烈地震顫了一下，何況是她身邊那些心懷鬼胎的人。
短暫的沉默之後，我終於開口對可可說道：「是人都會有一種很不好的習慣，就是忍不住把自己取得的成就展現在別人面前，想要讓別人羨慕自己，但往往引來的不是羨慕，是嫉妒……所以，當你已經可以站在這個行業的頂峰俯視任何一個人的時候，一定不要讓他們嫉妒你……你首先要學會低調，要學會讓別人知道你取得今天的成績有多難得，不要讓別人誤以為你是個暴發戶，是運氣好……他們會瘋的。」
「我知道了。」
「破財消災吧。」
可可看著我，顯然還沒有弄清楚我的意圖……
「有件事情，我本來打算是讓潘甜甜去做的，但你現在明顯更需要……你知道貝娜在一所農民工小學教學吧？」
「知道，剛剛在來的路上，她和我聊到了這件事情。」
「嗯，因為學校的硬體設施不完善，學校里的孩子吃飯非常困難，他們沒有食堂，都是早上家裡給他們準備好中午的飯，他們的家長都是農民工，整天忙的要死，也沒有閒工夫去好好給他們做飯，所以很多學生中午就吃鹹菜饅頭什麼的，或者是早上剩下的……你敢相信社會發展到這一步，還有孩子過的是這樣的生活嗎？……真的有，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
可可面露同情之色，然後又帶著一絲感慨對我說道：「我相信，十年前，我和歪頭過的也是這樣的生活……你說吧，你需要我做什麼，我一定盡全力辦到。」
「不用你盡全力，對你來說，也就只是灑灑水這麼簡單……」稍稍停了停，我又說道：「這事兒並不單純是你幫他們，以後他們會幫你更多……我已經從公司撥了一百萬到學校的帳戶上，給這些孩子們建一個能免費就餐的食堂，吃飯是個長久的事情，所以這些錢也支撐不了多少時間，現在我又被蔡芙蓉給奪權了，按照她的行事風格，肯定會徹底否定我做的這件事情，那這件事情肯定是要半途而廢的……我不想這樣，所以我希望你能替代公司繼續做這件事情，你不要小看這件事情的能量……等你哪天真的因為產品問題被人攻擊的時候，它就是你的護身符，你得有一件事情，能讓你的粉絲和支持者把你論證為一個有良心的人……當然，我更希望你能守住做人的底線，永遠不要去賣假貨……我讓你做這件事情，就是希望有人故意陷害你的時候，你能拿出東西來證明自己的人品，這叫防患於未然。」
「行，這件事情我一定聽你的，多少錢我都願意花。」
我看著可可，正色說道：「如果你不是把這個當護身符，而是發自內心的想做這件事情，就更完美了……你說你和歪頭與這些孩子是一類人，那你應該更能理解命運對他們的不公。」
「我是發自內心的，只要是你想讓我做的，我一定會做……」
這樣的回答，真的讓我很難覺得她是發自內心的，但是對於我來說，目的已經達成，我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所以，我不想去深究，也不想硬逼著她有這樣的覺悟。
……
我會在談完一件事情的時候，習慣性陷入到恍惚的狀態中，就在我恍惚著的時候，可可忽然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哽咽著說道：「你就是我的安全感……餘味，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你跟我一起去上海吧，這兒到處都是想害你，對你落井下石的人，真的已經沒有什麼值得你留念的了。」
我知道她會和我說這些，但是我沒有想到她會表達的這麼激烈，並且愈發不可收拾，最後僅僅抱住了我，像是在極度渴望著什麼。
「這件事情我們可以談，你先別這樣。」
我嘴上雲淡風輕，可心裡卻是五味雜陳，我問我自己，真的對這座城市沒有任何留念了嗎？
我約可可來，要的就是她這句話，可是在我真的下定決心跟她走的這一個瞬間，我想起了貝娜……如果她知道我要走，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她是我的牽掛，可是面對這樣的處境，我已經不得不走，除非我甘心放棄自己辛苦得來的這一切，除非我甘心被蔡芙蓉玩弄於股掌之間。
……
正當我想著這件事情的時候，貝娜就給我打來了電話，我推開了可可，然後接通了電話。
貝娜用挺開心的腔調對我說道：「我和趙老師調了課，還有一節課上完，我就能下課了……待會兒我去找你們，她大老遠來上海，我得請她好好吃一頓飯，你問她想吃什麼。」
「不用太刻意，隨便吃點什麼就行了。」
「那怎麼行……我知道這個時候你挺需要她幫助的，我不想怠慢了她。」
我看了可可一眼，心裡更不是滋味了，貝娜只知道我需要可可的幫助，卻不知道可可這次來，是為了帶我走。
「對了，最近在環島路上新開了一家德國餐廳，口碑非常好，就請她到那兒吃吧。」
「好。」
把請吃飯這件事情確定了下來後，貝娜的心情似乎更好了，她用更歡快的語氣對我說道：「剛剛可可在，我沒好意思和你說……昨天晚上我夢見你了，你帶著我到處做著套圈的生意，我們倆都沒有工作，生活朝不保夕，可就是特別開心……而且，在夢裡我是和你一起變老的，我們一起經歷了很多事情……等晚上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再和你講細節……」
「好，晚上你陪我一起去擺攤，然後講給我聽。」
「嗯，那我先去上課了，待會兒見。」
……
在結束了和貝娜的通話後，我又點上了一支煙，然後便遠遠望著一艘正準備遠航的貨輪，我覺得自己很平靜，可是當這艘貨輪徹底駛出港口的時候，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擊穿了……
我又一次傷害了貝娜。
除非，我能帶著她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