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把她害了

  天色越來越暗,我們也越來越飢餓,為了保存體力,我們甚至連話都不敢多說,就這麼直挺挺的躺著……可是這種安靜,卻是一種恐怖的開始,因為你會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它們是多麼的微弱和無助,而絕望感就是在這兩者的間隙中產生的,然後我就想到了死亡這件事情。

  我不甘心,也不想死,我的意識每天都會促使我去想很多事情,我的精神世界是如此的豐富多彩,我死了,就意味著這些都沒有了,而這個世界,以及我在意我的人,都將徹底和我失去聯繫,這就是我感到恐懼的根源,我越恐懼,這個世界就越昏暗,我的耳邊好像有個聲音在告訴我,躺在車裡是坐以待斃,出去是自尋死路,我已經陷入到了無路可走的境地,無法完成自我的救贖。

  我想起了很多人,在我想起可可的時候,心裡有些涼意,她和我說了那麼好聽的話,但終究還是個薄涼之人,但凡他們中有一個想回來看看,我們也不會陷入到這麼危險的境地。

  可是我也能理解他們,回來就意味著有生命危險,畢竟他們並不能確認盜獵分子到底有沒有走……看看,一個將死之人的心情就是這麼矛盾!

  ……

  片刻之後,我終於開口對金燦說道:「剛剛想了很多事情,現在反而什麼欲望都沒有了,只想抽支煙,你那兒還有麼?」

  「沒了,我也想吸……打鐵,你那兒還有嗎?」

  「俺沒有抽菸的習慣……俺想喝口水,俺太渴了!」

  「沒水了,一瓶都他媽的沒有給我們留。」

  打鐵咂了咂嘴,又迷糊著說道:「哥,我有點困了,我先睡會兒。」

  我用殘存的力氣爬了起來,然後用手拍打鐵的臉,並喊道:」不能睡,打死都不能睡……你再堅持一會兒,說不定過會兒就有人來救我們了!」

  「好,哥……俺不睡。」

  打鐵嘴上這麼說著,可是眼睛卻半睜半眯,一副已經要堅持不下去的樣子。自從決定原路返回後,他一直是我們幾個人當中最累的那一個,因為他大部分時間,都是獨自一個人開一輛車。

  我心裡難受極了,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在車子的座椅底下發現了一支掉落的煙,慌不迭的撿起來,然後又叼在嘴裡點燃了,只吸了一口,我便遞到了打鐵的嘴邊說道:「來吸一口,吸一口就不會困了。」

  說著,我便扶起了打鐵,讓他吸了一口,他是真不會抽菸,頓時就被嗆住了,這麼一陣咳嗽,反而讓他清醒了很多……

  我又把煙遞給了金燦,示意他也吸上一口。

  此時此刻,被視為危害的煙,反而成了我們三個人堅持下去的動力,而等這支煙抽完,再怎麼去找到類似的動力,我卻不知道了,我和打鐵一樣,也很想天昏地暗地睡一覺,可睡著了就意味著死亡,我不敢睡。

  我們三個人就這麼靠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地吸著……金燦笑稱,這就是過命的交情。

  我也強顏笑了笑,心裡更加渴望遠處能射來一束希望之光,如果我們都死了,還談什麼過命交情!

  ……

  恍惚中,真的有一束強光從遠處射了過來,許久沒有見到光源的我,立即用手遮擋,並眯上了眼睛,下一刻才意識到:是有人來了。

  我在狂喜之餘,又向身邊的金燦和打鐵喊道:「有人來了,快起來,有人來救我們了。」

  大概是因為之前的事情在打鐵心裡留下了很深的陰影,我狂喜的時候,他卻顫著對我說道:「哥,不會是盜獵的人又回來了吧?」

  我驚住了!這才想到也有這樣的可能性,我下意識放慢了呼吸,然後一動不動地往外面看著,直到看清了是一輛豐田的越野車。

  這是吳懷開的,吳懷回來了!

  吳懷似乎也很警惕,他不敢太靠近,就將車停在離我們五十米遠的地方,然後對著我們閃了閃遠光燈……我已經無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我所做的一切完全是出於本能,我將車窗打開,拼命向吳懷招著手,確認沒有危險後,吳懷才將車子開到了我們這邊,直到這個時候,我那已經感覺必死無疑的心,才慢慢活了過來。

  ……

  吳懷那裡還有一些備用汽油,在他幫我們加油的時候,我將他們走後的遭遇說給了他聽,然後又向他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來了,可可和野哥呢?」

  吳懷的面色有些凝重,他對我說道:「我很早就到咱們約定的朝陽湖了,我不知道你們這邊到底是什麼情況,但是野哥和可可一定不會比我晚到太久,可是我在朝陽湖等了快一個小時,也沒有等到他們……本來以為他們會和你們一起,可是你們這邊也沒有,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迷路了,還是出了其他什麼狀況……」

  我的心頭一緊,隨即便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野哥和可可那輛車也沒有GPS定位器和衛星電話,如果真的出了什麼狀況,後果同樣是不堪設想。

  一陣沉吟之後,我對吳懷說道:「我覺得迷路的可能性不會很大,他們帶著指南針還有地圖,連我都有把握找到朝陽湖,何況是野哥這個老手……他們肯定出了什麼情況。」

  吳懷也是滿臉擔憂地回道:「是啊,就怕那些盜獵的又盯上了他們。」

  我沒有言語,但心裡卻想起了可可曾經和我說過「貪圖美色」的事情,如果她真的被盜獵分子盯上了……我心頭一顫,立刻停止了自己的想像。

  我對吳懷說道:「不能再耽誤時間了,我們現在就順著他們剛剛走的方向去找他們,希望沒出什麼大事情。

  「我車裡有奶貝,你們先吃點東西。」

  「顧不上了,邊開邊吃。」

  ……

  這次,我和吳懷坐在了同一輛車上,因為他無人區的經驗豐富,我又是拿主意的那一個,我們坐在一起,是為了方便隨時商量。

  路上,吳懷對我說道:「我已經用衛星電話報警了,可是因為趕上春節,他們那邊找不到能進無人區的嚮導,一時半兒也組織不了能進無人區的團隊,他們讓我們自己警覺起來,一旦他們找到嚮導,就立刻來無人區跟我們匯合……我覺得盜獵分子,也就是利用了過年期間人員缺失這一點,才敢這麼猖獗……而且各種穿越無人區的團體和個人,也都喜歡挑在春節期間進去,因為這個時候路面被凍住了,不容易陷車……但兩路人如果碰在一起就會特別危險,所以從去年開始,無人區在法律上就不對社會團隊開放了,我們這個是特例,但還是遇到了危險,估計這次之後,進入無人區的審核會更加嚴格!」

  「嗯,希望事情沒有往最壞的方向發展,我之所以讓可可和野哥先走,是因為他們倆是我們團隊中最傷不起的,野哥有家室,可可是個女人,如果他們出事,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別想太多,放輕鬆心態,我覺得我們已經倒霉到這種程度,不會更倒霉了。」

  ……

  車子已經沿著可可和野哥那輛車的方向行駛了20公里路,但還是沒有能夠發現他們。

  我一直嘗試用對講機去搜索他們的信號,我們的對講機是專業級別的,發射功率要遠超一般手持的對講機,極限可以達到十公里,可即便這樣,也沒有得到他們的回應,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種緊張和不安的感覺漸漸就把我給吞噬了,我好像掉進了一條黑暗的河流里,無比傷神……如果說,成功是一定要付出代價的,那這個代價也未免太大了一點,幾乎每一次都是在以命相搏。

  我沉默了,因為心裡的防線已經接近了崩潰的邊緣。

  ……

  大概又行駛了五公里路,我們終於在車燈照出的那一小片光亮中隱約看到有一輛車停在了遠處的岩石旁,等靠近了,頓時被那觸目驚心的現場給嚇住了!

  車子出了很嚴重的事故,只見發動機艙已經報廢,連兩側車窗的安全氣囊都已經全部彈了出來,各種零件散了一地,車子當然就是野哥和可可開的那一輛!

  我和吳懷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是面色蒼白,我們完全想不通,在這個如此空曠的地方,怎麼會發生這麼嚴重的車禍?

  顧不上想太多,我們兩人先後從車上跳了下去,然後拉開了車門,野哥就坐在駕駛位兩眼無神,副駕駛位已經嚴重變形……

  我大喊著向野哥問道:「可可呢,可可她人呢?」

  野哥看著我,臉上這才有了一絲神色,他拉住我的衣服,看著車座後面回道:「在後面,她失血太多,已經休克了,我給她做了包紮,血是止住了,可是人一直沒有醒……車子已經報廢,我沒有其他辦法,只能把她放在了睡袋裡,我們必須立刻去醫院。」

  我又看了看副駕駛的位置,血跡一片一片像雪花一樣灑在了車窗和中控台上。

  我強忍住內心的悲痛,問道:「為什麼會出這麼嚴重的車禍?」

  「到了中途,她突然不想走,說要回去找你……我覺得不應該做這種沒有意義的犧牲,就不願意回頭……她忽然就跟瘋了一樣,搶我的方向盤……我實在控制不住,車子從路上沖了出去,又撞了岩石……是我的錯!是我不仗義,是我想法太多,才會把她害了!」

  說完,野哥便崩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