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被困

  我們就這麼保持著勻速行駛,對方的車速卻越來越快,很快便和我們拉近了距離。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看清是兩輛三菱的帕傑羅,這個牌子的車型是可以重度越野的,再加上做了改裝,看上去也就極其彪悍,所以在還沒有看清楚車內人的模樣時,就已經給了我們很大的壓迫感。

  金燦向我問道:「是停車,還是直接撞過去?等他們把我們逼停了,就來不及了。」

  我略微一思索便回道:「他們只有兩輛車,不可能把我們四輛車都困住……我們倆先和他們周旋,讓其他車繼續往前面開,不要停。」

  「是個辦法,總比全軍覆沒了要好。」

  得到金燦的認同,我立刻拿起對講機對其他幾輛車喊道:「你們聽著,我和金燦商量過了,他們只有兩輛車,不可能跟住我們所有的車,我和金燦留下來周旋,你們立刻往其他方向開。」

  吳懷回道:「兄弟,不要開玩笑,除了我這輛車,你們車上沒有衛星電話,也沒有GPS定位器,如果真的走散了,很難再有機會碰在一起,尤其是打鐵,他一點經驗都沒有,地圖也不會看,實在是太危險了!」

  「沒時間磨嘰了,讓打鐵跟著你走,野哥有無人區經驗,問題也不大……我看了地圖,這兒離朝陽湖沒多遠了,我們就在朝陽湖碰頭……你們趕緊走,我確定我能找到朝陽湖。」

  說完,我便讓金燦壓低了車速,以便給他們爭取到散開的時間,野哥第一個開車往三點鐘的方向駛去,吳懷在稍稍猶豫之後,也往九點鐘的方向開去,但是打鐵卻沒有走,他跟我們一起壓低了車速……

  對方大概沒有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竟然也跟著放慢了車速,大概是在思考到底要追誰。

  金燦這人,絕對是個硬茬,看見吳懷和野哥的車已經開遠,當即在一個沒有岔口可以選擇的直路上,將車橫停了下來,然後將緊盯著我們的那兩輛車死死攔在了身後。

  與此同時,我又在對講機里對打鐵說道:「你趕緊走,這不是講義氣的時候,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哥,俺媽從小就教育我,做人要重感情講情義,你給了我這麼多,我不能在這個時候走……」

  「這個時候能跑一個是一個,愚忠要不得……你趕緊走,要不真的沒機會了!」

  「我不走,說什麼也不走。」

  打鐵的話音剛落,對方的車門便打開了,兩輛車裡一共下來五個人,其中兩個人的手上拿著獵槍,確定是盜獵分子無疑了……

  我的腿有些顫,我的心情已經緊張到了極點;對於我來說,始終是一個從城市裡走出來的人,平常就連見到打架鬥毆也是很少,是無人區讓我真正見識到了這個世界的殘酷,而世界的殘酷終究是人造成的,在這荒涼的無人區,沒有規則,只有適者生存……

  對方五人中,一個顯得最精瘦的先走到了我們的車旁,他敲了敲我們的車窗,示意我們下車。

  金燦打開了車窗,我看見他的手一直緊握著匕首,他也很緊張,就算他的身手很好,只是為了強身健體,要說殺人搏命,他也是沒有經驗的,也未必有這個膽量。

  精瘦的男人先是示意身後的人放下獵槍,然後又笑了笑對我們說道:「兄弟,不要緊張,我們就是問你們借點東西。」

  這番話並沒有讓金燦放下戒備,他將匕首握的更緊了,他不是個善於溝通的人,只能我回道:「你們想借什麼?」

  「你們幾個人是你說了算吧?」

  「是我說了算。」

  「先下車。」

  下車就意味著暴露,我當然不情願,於是回道:「你們想要什麼,只要我們有的,一定如數奉上。」

  「我再說一遍,我們是借,不是要,也不是搶……你別跟我說那麼多廢話,我耐心有限,你們趕緊下車。」

  精瘦男人的話剛說完,其他人已經把打鐵強行從車上給拽了下來,打鐵面色蒼白,兩腿一直在顫,顯然已經恐懼到了極點,這個時候,他沒有尿褲子,就足夠讓人刮目相看了,如果不是在無人區這個地方,就算一輩子如此漫長,也不會有機會遇見這種事情。

  我逼著自己冷靜了下來,然後迅速對眼前的局勢做了判斷,如果對方真的是想害命的話,沒必要多此一舉。他之所以跟我們說上這麼多,無非就是想要財物,他們心裡應該也明白,謀財和害命完全就是兩種性質,他們也不想把罪孽弄得太深重。

  我給了金燦一個眼神,示意聽他們的話,金燦將匕首順勢藏在了汽車的腳墊下面,然後打開了車門,而我也從車門的另一側走了出去。

  對方拿著獵槍的兩個人把我們三個人困在中間,另外兩個人就直接打開了我們車子的後備箱,然後把我們之前儲存的汽油和水,以及為數不多的口糧統統搬進了他們的車子裡……

  我頓時明白了過來,他們應該是物資告急了,恰好碰見了我們,所以要用我們的物資來補充自己。

  眼看著東西已經被全部搬完,我終於按捺不住,對那個精瘦的男人說道:「多少給我們留點兒,你們都拿走了,我們也沒辦法從無人區開出去。」

  精瘦的男人眯眼看著我。

  生死存亡的緊急關頭,我根本顧不上他眼神透露出來的惡意,又說道:「吃的東西你們可以都拿走,我們餓幾頓也沒什麼事情,但是汽油多少得給我們留幾桶,這兒離雙湖縣還有好幾百公里路,我們車裡的油肯定不夠開到那兒。」

  不想,精瘦的男人根本就不理會我,他手一揮,另外兩個做事兒的人便從他們的車裡又拿出了兩個空桶,並且還拿了一套導油的設備,把我們油箱裡的汽油也統統給倒騰了出來。他們說的好聽,可是做的事情卻和殺人無異,現在別說那雙湖縣了,就是之前和野哥、吳懷他們說的朝陽湖也沒機會到了,現在這種狀況,我們想多走一步,都是難如登天。

  等確定把我們的汽油全部搬空後,精瘦的男人才對我說道:「剛剛不是有兩輛車跑掉了嘛,看你們這麼講義氣,他們也不會不講義氣,到時候肯定會回頭找你們的……你們就安心在這兒等著吧……另外,我再說一遍,這些東西是我借的,不偷不搶,有機會再還給你們。」

  說完,他又轉而對另外兩個做事兒的人說道:「去把他們車上的行車記錄儀給拆了,要是讓這玩意兒拍到了,容易壞事情。」

  得令的兩個人迅速將我們車上的行車記錄儀給拆了下來,我欲哭無淚……

  我忽然在這個時候想到了曹小北,他會不會就在他們手上?但是我不會蠢到開口去問,如果曹小北真的在他們手上且讓他們知道我們和曹小北有關聯,就絕對不是搶物資那麼簡單了!

  我總覺得這個精瘦男人的做事風格有些異於常人,他似乎很喜歡考驗人性,而且心思縝密,至少在無人區這個地方,我們是得罪不起的。

  更讓我吃驚的是,我們的財物他一分都沒有動,甚至連提都沒有提……

  他們在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後,便迅速離開了,我茫然失措地看著……只是一瞬間,他們便已經消失在了天地的盡頭,留下了一坨坨揚起的塵土,就像是漂浮在空中的糞便。

  ……

  站了很久、很久,我才回過了神,然後上車翻找著香菸,卻發現唯一剩下的兩包玉溪煙都被他們給拿走了。

  我在一塊顯得很赤貧的石頭上坐了下來,雙手掩面,雖然恐懼的感覺已經漸漸消退,但絕望的感覺又隨之而來,而且越來越強烈。

  金燦終於開口向我問道:「現在怎麼辦?」

  「對講機,對,對講機……他們要是沒走遠的話,可能還能聯繫上。」

  我一邊說,一邊往車子那邊跑去,然後拿起對講機開始呼叫他們,這個時候,我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便是得到野哥和吳懷他們的救援……

  可是結果卻讓我更加絕望,他們已經超出了能夠聯繫的範圍。

  我看著打鐵,心裡忽然就怒了,我將對講機狠狠摔在了他的腳下,罵道:「你是個傻X嘛,為什麼不和野哥他們一起走?……跟著他們還有活下去的希望,留在這裡就是死路一條……我和金燦是沒有辦法,你他媽是白白把自己給搭進去了,知道嗎?!」

  打鐵低頭,一句話都不說。

  我看著沒有盡頭的天邊,忽然徹底崩潰了,就這麼趴在地上,一邊用手錘著石頭,一邊痛苦地哀嚎著……

  ……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我們又用對講機和吳懷他們聯繫了幾次,可是他們一點去而復返的跡象都沒有,而我們因為沒有一點熱量的攝入,已經無法忍受無人區夜晚的惡寒,就這麼躺在睡袋裡,像要死了一樣。

  我發誓,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這個更絕望的事情了。

  我向金燦問道:「你覺得他們在朝陽湖等不到我們,會回頭來找我們嗎?」

  「不知道……人性這個東西實在是太難以捉摸了……我覺得在他們選擇離開的時候,應該就已經不會再回頭了,但我不恨他們,因為求生的欲望是人最本能的欲望……你呢,會恨他們嗎?」

  我在一陣沉吟之後,哆嗦著回道:「說一點不恨,那是假的……我會恨,但是我不後悔讓他們走……打鐵,你後悔嗎,會恨他們嗎?」

  「有點……哥,我們還能活著走出去嗎?」

  我自嘲地笑著,然後說道:「先不說能不能活下去的事情……我忽然感覺挺可笑的,進無人區之前,我們一直給自己心理暗示,說奇蹟一定會發生,我們會找到曹小北……結果,我們自己也步曹小北的後塵成了失聯人口……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他媽的沒有奇蹟……如果,我真的死在這裡了,下輩子,我一定不會再相信奇蹟這個詞,踏踏實實做人才是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