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過一百種野哥和可可會失聯的理由,唯獨沒有想到是這種局面造成的,他們的車輛竟然出了如此嚴重的事故,而出事故的原因,更是讓我感到不可思議……
在這之前,我還怪可可生性薄涼,但她為了回去找我,卻幾乎要把自己的命給搭上了。對此,我也不想去責怪野哥什麼,他是有家室的人,家人在他心中第一位,這無可厚非,何況,這場事故是可可搶他方向盤才導致的,他已經盡力彌補,而且無比自責……責怪他,就是往他傷口上撒鹽……真正的罪魁禍首是那些盜獵的,是他們把我們逼到了這條絕路上,這種恩怨我能分明。
此時,吳懷已經打開車后座的車門,他先是摸了摸可可脖頸,然後又對我說道:「止血應該非常及時,生命體徵還算平穩,如果不是在高海拔地區,可能自己就醒過來了,但是在這裡,危險太大……我們不能耽誤了,立刻出發去雙湖縣,一秒都不能再耽誤!」
……
吳懷開車,我坐在後面照顧可可,我先是給她吸了氧,然後又在她的身上貼滿了自熱帖,幫她維持住正常的體溫,剩下的便是和時間賽跑了……
吳懷說的沒有錯,在無人區,是不能病,不能傷的,這裡的自然條件非常不利於身體的修復,只有儘快去正規的醫院治療,才能幫可可保住活下去的希望……可是,我們離雙湖縣還有二百多公里的路,就算全力以赴不眠不休,也要一個晚上的時間……這一個晚上的時間,到底會不會給可可的身體造成不可逆的傷害,誰也說不清楚,我們唯一能做的便是玩命的趕路,還有祈禱,祈禱會有奇蹟發生。
想到「奇蹟」這個詞,只感覺我的身體裡又湧起了一陣惡寒,這個世界上大概率是不會有奇蹟的,與其相信奇蹟,還不如寄希望於可可自己,她有多大的意志力,活下去的希望就有多大。
我看了看她,她的臉色慘白,氣息微弱……
我心裡的傷痛已經無以言表,我只是將她抱緊了些,然後對她說道:「你能聽見我說話嗎?一定能聽見……我是餘味,我已經安全了,其他人也都很好,現在就只剩下你了……我把你們帶進無人區,不管是成功穿越,還是走回頭路,我最大的願望都是把你們一個不少的給帶出去……我們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卻共同經歷了很多,我對你的印象早就已經改觀了……其實你本質上一點都不壞,你只是喜歡隨波追流,關鍵時候,你真的沒有給我掉過鏈子……你相信我嗎?如果相信,就趕緊給我醒過來……你不是喜歡別人送你東西嘛,只要你能醒過來,我送你一塊比勞力士更好的表,送你最貴的包……行不行,你說句話啊!?」
可可依舊沒有絲毫反應,我心裡難受的厲害,就這麼看著她,還想說些鼓勵她的話,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了……因為我怕自己給了她這麼多承諾,最後卻沒有兌現的機會,我的人生已經承受不了這種遺憾!
……
這一路並不順利,因為太過於追求速度,所以也就顧不上仔細去觀察路況,我們的車胎在中途被一塊尖銳的石頭片給劃破了,為了不耽誤時間,我們又把可可從吳懷的車上轉移到了打鐵開著的那輛車上,然後繼續前行,打鐵和野哥則留在原地修車。
對於打鐵他們來說,也是有一定風險的,因為他們沒有能和外界聯繫的工具,在脫離了隊伍之後,一旦遇到什麼緊急情況,就很難自救……但這次,是野哥主動請求留下來協助打鐵的,我看得出來,這件事情的發生,也給了野哥很大的觸動,甚至會改變他的性格,有時候,一個人太過於患得患失,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情。
……
早上八點半,我們終於駛離了無人區,因為提前聯繫過,救護車早早就在進無人區設卡口的地方等著了,醫護人員對可可做了簡單的檢查之後,告訴我們,生命暫時沒有危險……但是因為昏迷的時間太長,會不會給身體留下後遺症,就不好說了,一切都要等她甦醒,才會有結果。
……
再次呼吸到無人區以外的空氣,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我抽了很多煙,一直在醫院的門口靜坐著。
此時的我,已經能和外界取得聯繫了,可是我誰都沒有聯繫,因為我沒有能夠給那些關心我們的人帶回來一個平安的消息……我的內心很忐忑,生怕可可會留下一個嚴重影響到生活的後遺症……
直到這個時候我都不相信,她是為了回去找我,才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我已經不敢去想像,當自己真正開始相信的時候,心裡會有多自責,多煎熬!
……
片刻之後,警察便找到了我和金燦,要我們複述當時在無人區遭遇盜獵分子的每一個細節,爭取能夠早日幫他們破案,我問他們曹小北失蹤的案子能不能和盜獵併案,他們告訴我,有這樣的可能性,但是現在還不能斷定,因為併案的證據並不充分,一切都要等抓住盜獵分子後,才能真相大白;警察還告訴我,這是盜獵行為的高發季節,可能進入無人區盜獵的,還不止一個團伙,如果曹小北真的是被挾持了,到底是哪個團伙所為,現在也不明確。
聽警察這麼一說,曹小北的失蹤似乎真的成了一樁懸案,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又為什麼會留下那樣一個現場。
警察又說,曹小北其實被盜獵分子挾持的可能性並不大,因為盜獵分子的本質目的是為了求財,一個穿越無人區的人,身上不可能挾帶貴重的財物,就算是遭遇了,盜獵分子多半也不會理曹小北,除非曹小北主動向他們露富,才有可能觸動他們的不法之心,但顯然曹小北不會這麼去做……從現場的照片來看,曹小北被動物襲擊的可能性更大,我們之所以沒有在那附近找到他,很可能是遺漏了,畢竟當時是夜裡,方圓十公里的範圍又很大,就算是十輛車同時搜尋,也不可能做到一點都不遺漏,所以,他們覺得曹小北還是遇難的可能性更大。
看出我的心情不好,警察又安慰了我幾句,說我們畢竟不是專業的,有這樣的失誤也能夠理解……今天晚上,他們就會組織一支官方的力量去無人區,力求抓住盜獵分子的同時,也給曹小北的失蹤做一個定性。
我的心情是真不好,只感覺付出了這麼多以後,只得到了這麼一個亂七八糟的結局。
……
回到醫院,又等了一個多小時,醫院終於給了我們可可已經醒了過來的消息……我們第一時間去病房看了她,我特別怕她會出現失憶這樣的後遺症,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問她知不知道我是誰。
可可看著我,眼裡含著淚水,然後哽咽著對我說道:「王八蛋,你化成灰我都認識……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以前我特別喜歡你的個人英雄主義,可是這次……我快煎熬死了,煎熬的結果,就是一門心思的想和你有難同當……幸好你沒有事,要是你真的出事了,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快樂了!」
說完,眼淚像線一樣從可可的眼角流了下來,最後落在了枕頭上,這是真情的流露,也觸動我的心靈……這個時候,唯有一個擁抱才能釋放內心被壓抑的情緒……可是我不敢這麼做,因為從無人區出來後,我的心裡已經有了性別之分,何況哭泣著的她又是那麼的楚楚動人……
之前,我不待見她,是因為討厭她的人品,現在,我在無人區這面鏡子裡看到了她的另一面,於是,我察覺到了她的美麗,更甚唐果。
我在一陣沉吟之後,終於開口對她說道:「不幸中的萬幸,我們都還活著……別想太多,噩夢已經結束了!……新的生活即將開始。」
「嗯……不幸中的萬幸……你以後別再恨我害唐果了……她曾經在醫院的痛苦,我現在都嘗到了……就當這是我給她的償還吧。」
「不恨了……誰都不恨了……從今往後,只想好好生活……你也是。」
可可笑了笑,然後又閉上了眼睛……我知道現在的她很虛弱,也沒有再打擾她,只在一旁默默站著……
對於此刻的我來說,經歷了這麼多風波,只要我們團隊的每個人都是安全的,即便是這樣一個結果,我也坦然接受!
只是不知道外界關注的那些人,會怎麼去看待這麼一個看上去無比失敗的結果,我希望能被寬容,我真的已經盡力了,我沒有能力可以做的更好。
……
等可可睡著了,我們幾個人退出了病房,我只是略微一抬頭,刺眼的陽光便直直照在了我的臉上,我有點暈眩……
短暫的暈眩之後,我收到了一條貝娜發來的微信,幾乎同一時間,茶小清也給我打來了電話。
當她們開始一起出現,我忽然便覺得自己已經遠離了無人區,又回到了現實世界中……
我的心裡五味雜陳,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心情輕鬆了很多,但也有一絲揮之不去的傷感。
無人區之行,就這麼結束了麼?再也沒有奇蹟可發生嗎?